第490章 留了一手
陸硯書報了醫院的名字。
挂電話後,蘇婳踮起腳尖,親了親顧北弦的下颔,“我媽生了,我去醫院看看她,你先睡吧。
”
“我陪你一起去。
”
“你不困?
”
顧北弦淡淡道:“這病其實是睡不着覺的,困是因為吃的藥裡有助眠的藥。
等會兒吃藥時,不吃那種就可以。
”
“會不會影響治療?
”
“不太影響。
”
主要是一看不到她,他就焦慮,一會兒都不行。
但這話他說不出來,這麼大個男人,說出來挺丢人的。
兩人換了衣服,讓保镖去地下倉庫取了補品。
開車前往醫院。
一路上,蘇婳難掩興奮,唇角一直揚着。
顧北弦握握她的手,“這麼開心?
”
蘇婳眼睛亮晶晶的,“很開心,開心得都忘記問是弟弟還是妹妹了。
”
“想要弟弟還是妹妹?
”
“都行,隻要是我媽生的,我都喜歡。
”
來到醫院。
華琴婉已經由産房轉移到病房了。
躺在病床上,看起來疲倦,憔悴,有點虛脫,額發是濕的。
蒼白的臉上長滿了紅紅的點子。
蘇婳一驚,忙問陸硯書:“我媽的臉怎麼了?
”
“生孩子時起的,不要緊,醫生說很快就能退去。
”
蘇婳暗暗松了口氣,“是順産嗎?
”
“是。
”陸硯書欣喜又心疼,垂眸凝視着華琴婉,“一直躺在床上保胎,能保到這個月份很不容易。
好在生得快,羊水破了,送到醫院,四五個小時就生出來了。
醫生說因為是第三胎,生得快,很正常。
”
再儒雅脫俗的人,為人父時,也難免話多。
蘇婳環視病房一圈,沒看到嬰兒,“孩子呢?
”
“提前一個月出生,被放進保溫箱裡。
”
蘇婳擔憂,“沒事吧?
”
“别擔心,八個月已經發育齊全,現在醫學條件這麼發達,你妹妹一定會沒事的。
”
聽到“妹妹”二字,蘇婳心裡一片柔軟。
“我想去看看我妹妹。
”
“好,我向醫生打個招呼,讓安排探視。
”
話音剛落,有人敲門。
門推開,走進來的是顧南音和楚墨沉。
楚墨沉手裡拎着補品。
顧南音手裡則抱着一束紅豔豔的進口玫瑰。
一進門,她就彎起眉眼,沖華琴婉喊道:“婆婆,辛苦了!
你太偉大了!
堪稱我輩楷模!
”
整個病房的氣氛一下子歡快起來。
華琴婉疲倦地笑了笑,“這麼晚了,還讓你們跑一趟。
我讓硯書明天再告訴你們,可他忍不住。
”
顧南音大眼睛眨巴幾下,“為什麼要忍?
換了我,我恨不得嚷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
把花交給陸硯書,顧南音走到華琴婉面前,彎下腰抱了抱她,“婆婆,我一定要給你一個愛的抱抱!
”
華琴婉忍不住唇角上揚。
又有點心酸。
如果蘇婳在她身邊長大,說不定也是這麼活潑的性子。
抱完,顧南音回頭掃一圈,“我妹妹呢?
我這個親親嫂子來了,她怎麼躲着不見我?
這麼小,就知道害羞了?
”
衆人皆笑。
“我帶你們去看看她。
”陸硯書交待傭人守好華琴婉。
和醫生打過招呼,他帶着一行人去看孩子。
換好防護服,消毒進去。
隔着保溫箱透明罩,衆人看到小小的嬰兒,閉着眼睛躺在裡面。
身上皮膚皺皺的,紅紅的,五官也沒長開。
頭發軟軟的,很少,頭型尖尖的,像個棗核。
說實話,跟想象得不太一樣。
但是蘇婳覺得她好可愛,又有點心疼。
那麼小一隻,太惹人憐愛了。
顧南音屏着呼吸,盯着嬰兒看呆了,少有的安靜。
蘇婳問陸硯書:“我妹妹要在保溫箱裡待多久?
”
“醫生說七至十五天,視情況而定。
”
“叫什麼名字?
”
“本來打算叫天賜,但是天賜太陽剛了,改成了恩恩,小名叫恩恩。
感恩你媽為我生這個孩子,為了這個孩子,她付出了太多。
”
“恩恩,好聽。
”
蘇婳目光溫柔寵溺地望着小嬰兒,滿眼的柔情似水般傾瀉在她身上,輕聲說:“好想抱抱她。
”
陸硯書也是滿臉寵愛地凝視着孩子,“等出保溫箱就可以了。
”
因為不能探視時間太長。
衆人離開。
出來。
陸硯書對蘇婳說:“放心,你永遠是我和你媽最愛的孩子,不會有了恩恩,就忽略你。
”
蘇婳笑,“沒事,我早就長大了,你們疼妹妹就好。
我有北弦,不會跟妹妹争風吃醋。
”
陸硯書欣慰一笑,“蘇老和你養母把你教得很好。
”
“是啊。
”
陸硯書又看向楚墨沉,“我和你媽也不會忽略你。
”
楚墨沉溫厚一笑,“沒事,我有南音。
”
顧南音馬上仰起小臉,對陸硯書說:“放心吧,公公,我會讓墨沉哥變成這個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你和我婆婆不要有所顧忌,墨沉哥和我嫂子,都是大氣的人,不會小心眼的。
”
陸硯書笑容加深。
一幫孩子都這麼懂事。
夫複何求?
從醫院回來。
蘇婳還沉浸在喜悅之中,唇角保持上揚的弧度,垂不下來。
顧北弦瞥她一眼,“這麼喜歡孩子?
”
蘇婳剛要說是啊,話到嘴邊又改了口,“我更喜歡你,孩子不孩子的無所謂。
”
顧北弦勾了勾唇,這是他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回到家。
顧北弦去浴室沖澡。
蘇婳靠在床頭上,拿手機查,躁郁症會不會遺傳?
查了半天,有說會的。
有說後天受刺激得的,影響不大。
各占一半。
蘇婳心裡空落落的。
再恩愛的夫妻,時間久了,沒有孩子,總歸是個遺憾。
可是要生個有病的孩子,遺憾更大,對孩子也不公平。
“咔!
”
門從外面推開,顧北弦擦着頭發走進來。
蘇婳急忙把手機放到枕頭下,下床,拿起吹風機,要幫他吹頭發。
“不用,我自己來。
”
吹幹頭發,顧北弦拉過被子,在她身邊坐下,朝她伸出手,“給我看看。
”
“什麼?
”
“你剛才藏的什麼?
”
蘇婳沒動,“沒什麼。
”
顧北弦手伸到枕頭底下,要摸手機。
蘇婳按住枕頭,不讓他摸,表情有細微的慌亂,“真沒什麼。
”
顧北弦眼神暗下來,力度很大地推開她的手,摸出手機,輸入密碼。
看到頁面上顯示,躁郁症會不會遺傳?
顧北弦什麼也沒說,面無表情地把手機還給她。
關上台燈,躺下。
盯着天花闆,他抿唇不語。
蘇婳靠到他身邊軟着嗓子哄他,“我就是好奇,最近一直在查資料,查了很多,不隻有這個,你别多想。
”
顧北弦沒出聲,在黑暗裡堅硬地沉默着。
蘇婳怕他被打擊到了,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松手。
沉默許久。
顧北弦終于開口:“别擔心,我留了一手。
”
“留了什麼?
”
“之前你做試管嬰兒時,有護士推薦凍精。
想着也沒多少錢,我就凍了。
病發前凍的,應該不會遺傳。
”
蘇婳暗暗松了口氣,“那你不早說,我還以為刺激到你了。
”
“我剛才在想,如果我的病,一直不好,你生了孩子,反而會拖累你。
三年吧,如果三年内,我的病治不好,我們就分開。
你這麼好,年輕漂亮,又有才氣,成天困在我身邊,對你不公平。
”
蘇婳的心裡驟然一痛,眼淚忽然就到了眼眶,“你說什麼傻話?
”
“不是說傻話,也不是試探你,我認真地考慮過。
這種病複發率極高,能好轉的,隻有三成。
剩下的七成,反反複複,一輩子都治不好。
”
蘇婳伸出手抱緊他,喉嚨發澀,“我不分開,就不分,說好的死後合葬,你不能半路把我扔下。
”
顧北弦勾起唇角笑了笑,心裡卻酸酸痛痛。
以前挺樂觀的一個人。
得病後,變得消沉,凡事都喜歡往壞裡想。
真的很讨厭這樣的自己。
周末。
一大清早,接到顧傲霆的電話,邀請他們去家裡吃晚飯。
顧北弦興緻不太高,“不去了。
”
“你媽也來,人多熱鬧,你現在适合熱鬧一點的環境。
”
顧北弦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請他是次要的,主要是想打着他的旗号,請秦姝。
顧北弦應道:“好,我過去。
”
顧傲霆長出一口氣,“到的時候,提前打個電話,我去大門口接你們。
”
“好。
”
夜幕降臨。
約好的七點吃晚飯。
六點半,顧傲霆就站在大門口翹首以盼了。
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秦姝、顧北弦和蘇婳來。
當然,最主要的是盼秦姝。
一想到等會兒就能見到心愛的女人,顧傲霆激動得兩眼發亮,心如狂鹿亂撞。
以前被北弦說老房子着火,他還不服氣。
現在才知道,哪是老房子着火啊?
簡直就是大型火災現場。
心啊肝啊肺啊,噼裡啪啦地着火。
上次牽了秦姝的手,到現在他還夜夜做美夢,夢裡全是秦姝的手,秦姝的臉,秦姝烏黑的秀發,秦姝香噴噴的身子,秦姝修長的美腿,秦姝絕美的高跟鞋。
做的夢都是滾燙滾燙的。
活了大半輩子,他從來沒這麼魂牽夢繞過。
正當顧傲霆等得心焦時,一輛黑色的車開過來,靠邊停下。
車是很普通的車。
車牌号是陌生的。
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年輕女人。
女人頭發随意挽在腦後,臉部浮腫,面色憔悴,身材走形,懷裡抱着個小嬰兒,嬰兒用淡藍色的小被子裹着。
正是消失很久的烏鎖鎖。
顧傲霆的臉拉下來,“你來做什麼?
”
烏鎖鎖扯起唇角笑了笑,抱着孩子緩緩朝他走過來,“爸,您孫子生出來了,我帶給您看看。
”
顧傲霆臉色更加陰沉了,“不要叫我爸!
誰的孩子,你找誰去!
”
“我當時和阿凜哥簽過協議,孩子出生,我必須得死,可我不想死。
這是您的孫子,您老顧家的血脈,孩子是無辜的。
”
那意思,您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顧傲霆冷笑,“你耍賴皮是吧?
”
烏鎖鎖一副無所謂的語氣,“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反正孩子已經生出來了,您老看着辦。
”
顧傲霆眼神發寒,“自從知道你和你媽聯手害蘇婳,你就進了我的黑名單。
我勸你别敬酒不吃,吃罰酒!
”
烏鎖鎖輕飄飄地說:“我不管,反正孩子姓顧。
顧家的種,你們得養,不養就給錢。
”
顧傲霆語氣強硬,“我早就和阿凜說過,這孩子姓蔺,姓烏,姓什麼都行,就是不能姓顧!
你找蔺家人要錢去,我一分錢都不會給!
”
這時遠處傳來車轱辘壓在馬路上的聲音。
顧傲霆擡眸去看,是秦姝和顧北弦的車來了。
車子停下,幾人紛紛下車。
看到烏鎖鎖,衆人瞬間明了。
蘇婳看向顧傲霆,靜等他發話,不是孩子不孩子的問題,是立場問題。
烏鎖鎖是害死她孩子的仇人。
這個家有她,沒她。
顧傲霆考慮都沒考慮,沖身後保镖大手一揮,“來人,把烏小姐送去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