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散出的金光落在她的眉心，也在她眼前遮上了一層淺淺的金光。

　　透過金光看着眼前的人，姜栩栩有些怔忡。

　　突兀地，她想起了那天。

　　同樣是在這裡，他拉住她，跟她說，

　　【你的存在，對我而言，一直都很特别。
】

　　當時沒有多想，但這一刻，姜栩栩恍惚意識到，他話裡的那個“我”，指的或許不隻是他。

　　還有，曾經的褚北鶴。

　　一如他現在對她說的話，還有看向她的目光，都讓姜栩栩有種錯覺。

　　就好像，眼前的人，就是她認識的那個人。

　　心念一起，聲音便下意識脫了口，喚他，

　　“褚北鶴？
”

　　那聲音裡帶了些不确定的清啞，褚北鶴落在她眉心的動作微頓，須臾，他收回手，卻沒有應聲。

　　他知道她喚的是曾經的褚北鶴。

　　姜栩栩眸底的恍惚也随着他的沉默而恢複一片清明。

　　失落劃過心尖，但也僅僅隻有一秒。

　　姜栩栩不覺得剛剛真的是自己的錯覺，比起錯覺，她更願意相信，屬于褚北鶴的脈魂确實在和眼前的人融合。

　　至少，以她初見的龍脈，不會對她說出今天這樣的話。

　　許是眼前的金光過于熟悉，又許是，陡然得知的真相讓她愈發想念曾經的那人。

　　明知不可能，姜栩栩還是下意識地，拉住了他原本準備撤離的袖子。

　　褚北鶴動作微頓，卻沒有動作。

　　垂眸間，隻見她拉扯袖子的指尖似乎融入了他的金光之中。

　　就像曾經一樣。

　　不管何時她靠近，他的金光都會第一時間将她接納其中。

　　姜栩栩卻似毫無所察，隻看着他，張口時，聲音愈發有些輕，

　　她說，

　　“褚北鶴，謝謝你。
”

　　不論眼前的人是不是他，但她想，他總能聽到她的聲音。

　　她也總要向他說一句謝謝。

　　謝謝他，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一直守着她。

　　甚至于，哪怕是現在的他，也在一直試圖朝她靠近，那她又有什麼理由……不再等等他？

　　她說，

　　“你說讓我再等等你，我答應了。
但能不能……不要太久？
”

　　雖然不管多久，她都會等。

　　但如果可以，她希望他徹底歸來的那一天，能再早點，再快一點……

　　褚北鶴不期然看到她眼底的光亮，不同于之前的刻意疏離冷淡，而是帶着期待，将他盛滿她的眼眸。

　　說不清的情緒盈滿心尖，褚北鶴定定回望着她眼裡的光，

　　好半晌，他啞聲低應，

　　“好。
”

　　……

　　明月高懸，墨藍色的天空中，最後一片烏雲似乎也悄然散開。

　　皎潔的月光灑滿山中古村的每一塊青石闆。

　　也正好照見了此時躲在二樓偷窺的一龍一鬼。

　　隻是很顯然，兩小隻的表情裡都有那麼點不得勁。

　　尤其是椒圖。

　　想象中的感動相擁的畫面完全沒有。

　　椒圖都懷疑是不是自己化龍後的思維邏輯跟普通人已經分割開了？

　　畢竟神龍，跟普通人肯定是有區别的。

　　心下慨歎，這大概也是化龍後的寂寞吧。

　　沒有再繼續盯着樓下的兩人，椒圖尾巴一擺，披着銀甲的小小銀龍便自顧飛向了半空。

　　他今夜，還有另一件事情要做。

　　歸小墟見他飛走，下意識問他，

　　【你去哪？
】

　　出口的瞬間才意識到這人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心下咂舌。

　　化龍了又怎麼樣？
還不是連他一個系統的聲音都聽不見？

　　腦内雖然吐槽着，但它還是快速禦着黑霧朝着椒圖離開的方向追去。

　　原本以為這小龍是又要去哪顯擺。

　　結果一路跟着，卻是跟到了山下。

　　山村寂靜，尤其是入夜後的村中。

　　沒有城市裡的喧嚣，這裡的人入夜後便少見人影走動，更多的是早早進入了夢鄉。

　　抱山便是這其中一個。

　　椒圖順着熟悉的氣息一路穿行，輕易地找到了抱山所在。

　　這兩天裡，他已經從文物村的村民口中聽說了抱山的身份。

　　花被村守村人。

　　魂有殘缺，心若稚童。

　　卻實實在在是了他的有緣人。

　　但不管他是誰，既成全了他化龍的機緣，就是他椒圖的恩人。

　　椒圖今夜，就是來報恩的。

　　雖是報恩，但他也知道無法幹涉守村人的因果。

　　更沒辦法補全他的魂魄。

　　想來想去，他決定送他一場夢境——

　　月光灑下，照亮了村間的小路，也恰好灑在抱山的身上。

　　抱山茫然看着眼前熟悉的山村，很快眼底的茫然化作歡喜，嘿嘿笑着，一邊摘着野花一邊往村中走。

　　隻是今天，原本熟悉的村路莫名多了幾道分岔路。

　　抱山好奇踏入，下一秒，卻意外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夜市繁華，燈火璀璨。

　　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

　　因為自他有意識以來，他一直都住在村裡，而且不曾離開。

　　他也不想要離開。

　　然而眼下，看到這嘈雜的夜市，燒烤小攤，特鬧非常，依舊叫他眼前生出一點好奇。

　　他站在那裡良久，卻遲遲不敢上前。

　　他有些害怕。

　　這裡的人，他都不認識。

　　這麼想着，忽然他的身側，就多了許多人。

　　花被村的村民，牛牛，還有玉璧。

　　他們看着他，笑說，“抱山，走啊，嬸請你吃烤串~”

　　牛牛也拉着他，奶聲說，“抱山叔，我想去玩那邊的旋轉椅，你陪我去。
”

　　抱山就那樣被他們拉着入了夜市。

　　夜市很多新奇的小東西，還有很多好玩的東西。

　　他從街頭走到街尾，手裡多了各種小吃美食，看到了城中華燈璀璨。

　　他又從天黑走到天亮，看到了山川大海，高樓廣廈。

　　他走過了自己從來沒有走過的路，看到了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色彩。

　　就在身邊的人以為他還會一直走下去時，抱山卻停下了腳步。

　　他看着身邊這些他熟悉的人，綻開了一個和以往一樣傻呵呵的笑，

　　他說，“抱山，要回家。
”

　　花被村，就是他的家。

　　外頭雖然很好，但他想回家了。

　　于是，他的眼前又出現了熟悉的村中小路，清風吹迷了他的眼睛，他揉了揉眼，再睜開時，眼前便多了一條身披銀甲的銀白巨龍。

　　巨龍出聲，卻是宛如少年的聲音，問他，

　　“抱山，你不想再看看外面的世界嗎？
”

　　抱山搖頭，不想。

　　他腿累。

　　巨龍也不強求，隻道，“如果哪天你還想再感受外面的世界，可以喚我。
”

　　它說罷，伸手，一片銀白龍鱗就那樣落入了他的手中。

　　抱山便聽小龍用一種十分威嚴的語氣說，

　　“抱山，你助吾化龍，吾将許你三個願望，此為憑證……”

　　少年聲音遠去，巨龍消失。

　　抱山從夢中醒來，似有所感。

　　擡手，手中是一塊漂亮的銀白龍鱗。

　　他粗糙的大手小心撫摸那片龍鱗，然後嘿嘿一笑，朝它招呼，

　　“小龍，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