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自嘴角溢出。

　　姜湛臉色蒼白，卻死死咬着牙關，他目光沉沉看向面前的薛靈，沙啞的嗓音愈發用力呼喊，

　　“薛靈！
！
”

　　這一聲，好似帶着無形的力量自姜湛周身散開，卻在碰觸到某個屏障後反射回來。

　　在狹小的結界中，他的聲音仿佛被放大了數倍。

　　這是姜栩栩曾經在高鐵上對熊孩子和熊家長用過的改良版的靜音符。

　　對外靜音，對内擴音。

　　謝雲裡偷偷學過，現在，則用在了姜湛身上。

　　之前姜瀚有句話說錯了，真正的言靈之力并不是隻作用在聽到聲音的人身上。

　　言靈之力，可達靈魂。

　　姜湛顯然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才會趁着姜家其他人沒有防備，直接沖向薛靈朝她開口。

　　雖然不知道姜栩栩他們的具體情形，但時間顯然不足以讓他們繼續耽擱下去。

　　謝雲裡阻止不了他，能做的，就是輔助他，将他的言靈之力發揮到最大。

　　哪怕失去聽力，哪怕薛靈陷在夢貘的掌控之中。

　　今天，她也必須醒來！

　　而随着姜湛最後那聲薛靈，原本躺在地上的薛靈終于動了。

　　與此同時，薛靈夢境的深處。

　　被夢貘緊緊纏繞着的薛靈倏然睜眼。

　　原本失去的五官似是随着她的清醒正在一點點恢複。

　　發現自己身上纏着個什麼東西後，她的意識便開始劇烈掙紮起來，試圖擺脫着奇怪的怪物。

　　因着她的掙紮，姜栩栩那邊所處的夢境在最初劇烈的晃動後，竟是出現了些許崩塌的迹象。

　　褚北鶴道，

　　“薛靈醒了，夢貘的掌控變弱，這個夢境很快就會消失。
”

　　似是回應他的說法，原本被九頭蛇死死咬住的八隻黑色赑屃隐隐有了消散的迹象。

　　赑屃聽說夢貘的掌控變弱，瞬間記起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扭頭，砰砰砰朝着夢境深處快步跑去。

　　不多時，隻聽一道好似猛獸的慘叫聲傳來。

　　又過了一會兒，便見赑屃拖着像死狗一樣的夢貘從黑暗中走出。

　　夢貘看到濯四方，便開始劇烈掙紮着試圖掙脫赑屃的束縛，赑屃嫌它煩，一尾巴又狠狠抽在它身上。

　　夢貘受傷，夢境崩塌的速度變得越快了。

　　濯四方臉色陰沉，知道夢貘被抓，再繼續待在夢境裡對他也沒有好處。

　　好在，陣法已成，這些個玄師再怎麼掙紮也無法改變海市氣運被奪的命運。

　　當即化作黑霧，和周圍的黑霧融為一體，竟是朝着夢境坍塌的出口湧去。

　　知道他又要跑，但姜栩栩哪裡能再放過它。

　　九頭蛇朝着黑霧的方向撲咬而去。

　　迎面有光亮透出，姜栩栩知道那是屬于現實世界的交界。

　　出了夢境，她的術法不會再被夢境和黑霧所限制。

　　當下不再猶豫，掏出最後一張符篆。

　　試圖引火雷降，卻不料屬于妖骨的妖力在剛剛凝聚出相柳形态時徹底用盡。

　　她，使用不了妖力了。

　　眼見着濯四方的黑霧大半湧出夢境之外朝外奔逃，姜栩栩心底閃過濃濃的不甘。

　　不能讓濯四方逃走！

　　因為他是起陣人。

　　隻有他自動解除斷界，或者将他徹底誅殺，否則海市的斷界情況不會解除。

　　她強行調動體内妖力。

　　不管是妖骨的還是她自身的都好。

　　似是感受到她的迫切，胸前的北靈石隐隐發出亮光，姜栩栩還沒來得感應，背後忽然被一隻熟悉的大掌貼住。

　　熟悉的金光氣息透入，仿佛得到回應一般，北靈石周身靈光大亮，下一秒，她身上仿佛被打開了某處開關。

　　白色的妖氣纏繞着些微的紅色妖氣自她周身湧現。

　　姜栩栩毫不猶豫，起符，掐訣，

　　“天地火德，萬法焚滅，三茅真君，與我神方。
以符為憑，以雷為引……

　　請奉赦令，炎震四方！
”

　　她此時身處夢境崩塌處的暗處，而她的眼前，是光明的現實世界。

　　随着她最後一聲敕令，隻見九頭相柳的形态消失，夢境的黑暗處，一隻巨大的渾身浴火的鳳凰沖向外界的光明。

　　光與暗的交界處，鳳凰的火焰夾雜着雷電，伴随着一聲鳳鳴，沖天而起。

　　這一刻，整個身處海市的玄師們皆有感應地擡眼看向天際。

　　一道火紅色的鳳凰虛影籠罩了大半天空，也瞬間，将那漫天黑霧燒灼。

　　随着鳳凰破開雲層，火紅色的雷火降下，瞬間淹沒了所有出逃的黑霧。

　　濯四方被火雷淹沒時還不敢相信，最後扭頭看向那自黑色夢境中姜栩栩，隐約的，竟看到她身後凝聚出九條巨大的狐尾。

　　他瞳孔驟然放大，知道自己這一回是徹底輸了。

　　可，他輸了，她也不會赢。

　　“呵呵，姜栩栩，起陣人，不止我一個……”

　　他最後的聲音，消散在一道幾乎連接天地的火雷之中。

　　姜栩栩從夢境的暗處緩緩走出，那在夢境中凝聚出現的九尾，随着她踏出夢境一點點消散。

　　姜栩栩似有所察，卻顧不上理會。

　　因為她聽到了濯四方死前的最後那句話。

　　起陣人，不止他一個！

　　耗盡所有妖力才解決的起陣人，居然還有一個。

　　那就意味着，她還不能在這裡倒下。

　　強撐着心力想要試着用陣眼的妖力感應起陣人的蹤迹，下一秒，她随身的手機忽然響起了來電鈴聲。

　　不隻是她，此時正在姜家花園外的姜家其他人手機也接二連三響起。

　　這是……網絡恢複了？

　　所有人皆是一愣，姜栩栩卻猛地意識到了另一種可能。

　　是斷界消失了。

　　海市，和外界恢複連接了！

　　她心中大震，下意識想到會不會是玄門的長老前輩們破開了陣眼解除了斷界術。

　　卻在下一秒，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也是陣眼之一，雖然妖骨的妖力耗盡，但她隐隐還能感應到其他陣眼并沒有被完全清除。

　　那斷界術，為什麼會解開？

　　忽然間，她想到了一個人。

　　“喬嶼……”

　　如果說，他就是另一個起陣人……

　　*

　　海市某一舊小區樓内。

　　喬嶼不知何時從姜家出現在了這裡。

　　他看着躺在客廳地闆上依舊昏迷的喬家父母，沉默半晌，将他們從地上扶回房間躺好。

　　又在他們身上設了一個結界。

　　“海市的氣運注定會消失，我保住你們的氣運，就當是償還你們養我長大的因果。
”

　　“斷界已除，醒來後，盡快離開海市吧。
”

　　他說罷，轉身緩緩走出家門。

　　從今往後，他不再有親人。

　　他隻是他，天道的使者，

　　奉異世天道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