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褚北鶴不是人。

　　姜栩栩曾經想過這個問題。

　　她隻是沒想到，先提出來的會是他。

　　“那你是嗎？
”

　　姜栩栩抿了抿唇，沒有等他回答，而是徑直道，

　　“我在異世的時候，搜索過褚家相關的資料。
”

　　當初她用媽媽給她買的新手機搜索了姜家的相關消息，本意是想看看異世的姜家和這個世界裡的姜家有什麼不同。

　　後來，她鬼使神差地，也嘗試輸入了褚北鶴的名字。

　　她還記得當時跳出的搜索結果。

　　【褚北鶴】相關内容：無

　　異世沒有褚北鶴這個人的存在，一如異世沒有姜栩栩的存在。

　　姜栩栩想過兩種可能。

　　第一種是，他和姜淮一樣，因為某個特定人物的消失導緻沒有出生。

　　第二種是，他和媽媽一樣，本身就不存在于異世。

　　姜栩栩猜他是第二種。

　　果然，她聽到褚北鶴輕聲說，

　　“不完全是。
”

　　他以褚北鶴的身份降生，從這點來說，他現在這個身體，确實是個人。

　　然而早在他被天道那道火雷擊中覺醒意識時，他又不僅僅是褚北鶴。

　　隻是後面的話，他沒有向她解釋的意思。

　　姜栩栩似乎也知道他不願意說，沒有深入追問，隻是回答他剛才的問題，

　　“不管你是人還是其他，我都不介意。
”

　　知道師父甚至母親是妖的時候，姜栩栩也并沒有太多的感覺。

　　她是什麼樣的存在，和自己與她的關系不會産生任何影響。

　　不隻是聞人戚戚，甚至她身邊任何一個人突然變成妖，她都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但褚北鶴不一樣。

　　她是與自己有了婚契的伴侶，是未來要和她走過一生的人，姜栩栩必須确定他的想法。

　　褚北鶴顯然也清楚這點，所以他的回答是。

　　“我的答案，和你一樣。
”

　　不管她是人是妖，甚至是半妖，對他而言都沒有什麼關系。

　　在他眼裡，她一直都隻是她自己。

　　姜栩栩對于這個答案并不意外，雖然不意外，卻依舊忍不住心尖悄悄揚起。

　　那種感覺，就像是花苞綻放那一瞬間的欣喜。

　　她眉眼微微彎起，連帶着嘴角牽起一抹笑，沒有再糾纏是人不是的問題，重新牽着他的手，和他繼續往前走去。

　　聞人戚戚站在二樓的一處窗台，遠遠看着兩人相攜走着的背影。

　　明明這兩人手心的桃木印記是她親手種下的。

　　可是真的看着兩人真的走到一起，她卻沒有感覺開心。

　　反而心頭沉甸甸的感覺愈發明顯。

　　她當初……趁着褚北鶴沒有覺醒意識偷偷将他和栩栩綁定在一塊，這件事是不是做錯了？

　　忍不住低低歎了口氣，連帶着頭頂的狐狸耳朵也耷拉了兩分。

　　姜禹城幾乎是立刻從後面快步走來，感受到她身上微弱到幾不可查的情緒變化，面容沉肅，問，

　　“怎麼了？
”

　　他說着，順着她剛剛看的方向往外掃視一圈，看到了遠處村道上手牽手散步的女兒和褚北鶴。

　　心頭微微沉下。

　　難道是溫若不喜歡褚北鶴這個女婿？

　　如果真是這樣……

　　姜禹城兀自表情嚴肅地思考着某種可能性，聞人戚戚卻在他過來時已經快速恢複情緒，隻随意找了個借口，

　　“就是看到栩栩身邊有了人，想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也回不去……”

　　在文物村也就算了。

　　這村子裡住着的都是化靈的文物，聞人戚戚一個半妖在村子裡晃悠也不算奇怪。

　　但這要是回姜家……

　　雖然栩栩說姜家人現在對于玄學的接受能力很高，聞人戚戚卻不覺得家裡會接受自己現在的樣子。

　　不說其他人，姜老太太首先就不能接受。

　　這麼一想，原本隻是随意搪塞姜禹城的借口，聞人戚戚倒是真情實感地嚴肅思考了起來。

　　姜禹城還當她是在因為什麼歎氣，聽說隻是因為這個，闆着的臉都不免松了幾分。

　　“這個事你不用擔心，你是我的妻子，這個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意見改變。
”

　　如果他們不能接受。

　　那他就花點功夫，讓他們接受。

　　這不是什麼問題。

　　姜禹城看着眼前的妻子，心裡反倒是有另一層的顧慮。

　　雖然她現在是所謂的妖态，但從面容上看，她和自己當初最開始認識她時幾乎沒有變化。

　　他也私下問過栩栩那位姓鹿的同學，知道妖族不止壽數長，化為人形還會長期穩定維持一個容貌。

　　就如現在的溫若，依舊是不到三十的外表。

　　可他……已經五十了。

　　哪怕保養得再好，再像外人說的中年帥大叔，也不可否認他确實老了。

　　現在的他和她站在一起，說一句老牛吃嫩草都不為過。

　　平生第一次，姜禹城對自己的年紀産生了焦慮。

　　……

　　聞人戚戚不知道姜禹城心底的那點“憂慮”。

　　雖然姜栩栩已經醒來，但一行人也沒有立刻啟程離開文物村。

　　一來華歲還需要時間安靜保養，

　　二來，姜栩栩已經從恢複靈氣的玉璧那裡知道了另一件事。

　　關于聞人戚戚和文物村的事。

　　她才知道，聞人戚戚原來就是那個當初“慫恿”英館文物們分出半魂留守英館，另外半魂回歸故土，甚至替他們建設了這個文物村的人。

　　“這個事其實就是一時沖動。
”

　　聞人戚戚說起和文物們的淵源時還有些不好意思。

　　因為彼時她剛從海市道教學院畢業，在玄門裡也算是小有名氣。

　　畢竟是玄門第一個半妖出身的玄師。

　　當時不少人想看她在玄門大比上作為玄門代表對上妖管局，偏偏那會兒，她剛剛遇見了姜禹城。

　　愛情來得毫無理由，反正她就是看上了對方。

　　偏偏姜禹城性子冷漠又刻闆嚴肅，聞人戚戚追了他足有小半年。

　　許是被她纏得無奈，姜禹城随口提了一句話，

　　【如果這次國際拍賣會上，英館能拿出當初盜走的文物進行拍賣并順利被我們拍回，我就答應和你試試。
】

　　聞人戚戚因為他這一句話，特意去了解了英館裡的文物背景。

　　然後她氣憤了。

　　她覺得，光是拿出來拍賣哪夠，她要把它們通通帶回來！

　　于是沒有交代一句話，她直接出國，親自走了一趟英館。

　　“也就是那一趟，我知道我的想法還是天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