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禹城向來是個果斷的人，更何況到了他這個年歲，也不會對于自己想要追求的另一半有什麼害羞忐忑的情緒。

　　雖然情況和他料想中的不太一樣，但姜禹城依舊從這變故中快速确定了自己的選擇。

　　姜禹城表現得足夠直接，卻叫對面的聞人戚戚聽得一愣一愣的。

　　不止是她，連特意出來幫聞人戚戚解圍的姜栩栩此時也有些傻眼。

　　她異世的爸爸，連被當做替身都不生氣，甚至沒有半分介意，這是真的認定她媽了。

　　這個情況……就挺複雜的。

　　姜栩栩忍不住看向聞人戚戚，想說自己沒辦法了。

　　别說姜栩栩沒辦法，聞人戚戚此刻也很麻爪。

　　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勸說對方放棄這樣的念頭。

　　許是她眼底的糾結過于明顯，姜禹城也沒有非要她給一個答案，隻說，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我會住在這邊。
”

　　他說着，指着隔了兩棟别墅的那處，道，

　　“那是我在這邊的房子，如果你想好了，可以随時過來找我。
當然，如果你遇到什麼麻煩，也可以來找我。
”

　　姜禹城說完，也沒有多做糾纏，禮貌告辭，便轉身朝着他在靜園的别墅走去。

　　聞人戚戚看着人走遠，有些暈乎乎地關門和姜栩栩重新回到别墅。

　　就見别墅的落地大窗前，鹿南星一行人屁股挨着屁股正湊在窗戶前“偷窺”，見兩人回來，這才若無其事地跑回餐廳，繼續之前還沒有吃完的早餐。

　　聞人戚戚沒有說姜禹城來做什麼，但鹿南星幾人還是難掩八卦。

　　隻是她作為小輩不好開口，于是戳了戳小瓷娃娃。

　　五光的輩分，嚴格來說比聞人白依還要高，自然能問，于是他也很直白，

　　“她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要暫時接受這個世界的姜禹城嗎？
”

　　當着一群小輩的面被問這種事情，聞人戚戚一時有些囧。

　　隔那麼遠的距離，鹿南星她們肯定聽不到他們在大門口說了什麼，但他們裡頭，不是還有一個妖力不受影響的胡荔枝嘛。

　　聞人戚戚就那樣幽幽看向她。

　　胡荔枝當即一臉無辜又心虛，“他、他們想知道你們聊了什麼，我就……複述。
”

　　靈真真見胡荔枝這樣，也忙道，“對對，都是我們好奇，逼荔枝說的，您别怪她。
”

　　聞人戚戚輕哼一聲，倒是沒再跟這些小輩計較，斂了心緒，這才緩聲回答五光剛才的問題，

　　“我們不會一直留在這裡，他那邊我會找時間回絕，你們不要被這些事分神，再忘了正事。
”

　　答案其實早就有了，她隻是沒想好怎麼拒絕不會讓他受傷。

　　如果她真的想要跟異世的姜禹城有什麼，過去那十八年她有無數次機會。

　　既然她沒主動現身接觸，便是代表了她的态度。

　　鹿南星聽到她沒帶半點留戀的回答，忍不住問，“為什麼啊？
”

　　不都是姜禹城麼？

　　聞人戚戚就幽幽看向她，反問，

　　“讓異世的屠星竹代替原來的屠星竹，你接受嗎？
”

　　鹿南星聞言，蓦的瞪大眼，幾乎是下意識回答，“那怎麼可能接受？
！
”

　　異世的屠星竹，和她認識的屠星竹，是兩個人啊。

　　隻一瞬，鹿南星便明白了過來。

　　沒有人再追問問題的答案，吃過早飯，便各自回房收拾東西。

　　聞人戚戚和姜栩栩上樓，見她一直沒有說話，以為她心裡介意，忍不住問她在想什麼。

　　姜栩栩聞言沉默一瞬，隻道，

　　“我隻是想起了蒹葭。
”

　　在她陷入沉睡，意識被蒹葭控制的那天，蒹葭除了提出一個選擇，其實什麼也沒做。

　　明明她也可以繼續占領她的意識，作為曾經的蒹葭活着，可她偏偏很幹脆地将意識歸還給了自己。

　　就像她說的，她想親眼見見褚北鶴。

　　她如願見到了，但也僅僅隻是見到了。

　　姜栩栩不止一次想過，見到褚北鶴的蒹葭會想什麼。

　　曾經獻祭神魂創就了的龍脈，雖然擁有蒼辚的魂骨，卻再也不是曾經的那個人。

　　是不是因為她清楚地知道，他不是他。

　　所以才會那麼幹脆地離開？

　　離開的時候，她又是不是會覺得落寞和難過？

　　聽着姜栩栩的話，聞人戚戚并沒有直接回答。

　　連蒹葭轉世的栩栩都說不清神魂消散的蒹葭是什麼樣的心情，她這個外人更加說不清楚。

　　所以她轉而跟栩栩說起了曾經她問聞人白依的一個問題。

　　“之前跟你外婆和好，我問過她，知道父親死去的消息時，她是怎麼想的，這麼多年，她是不是有試着找過父親的轉世……”

　　當時的聞人白依是這麼說的——

　　【我确實想過，将他的魂魄從地府搶回來，被阻攔後，也想過，守着他的魂魄，再等他一次轉世。

　　可轉世後的那個人，沒有了我們曾經的點滴記憶，哪怕性情容貌再像，他也不再是原來的何之淙。
】

　　既然知曉，那又何必強求？

　　所以她放下了。

　　哪怕是被迫放下，她也放下了。

　　聞人戚戚看向姜栩栩，隻道，

　　“我想，蒹葭當時應該也放下了。
”

　　姜栩栩聞聲，眼眸微動，心尖似有某處豁然明朗，而後一點點的，化作清明。

　　這邊兩母女正悄聲叙話，樓下，胡荔枝那邊突然有了感應，示意衆人下樓。

　　姜栩栩和聞人戚戚下樓，就見胡荔枝一行人正圍在一個筆記本前方，而此時擺弄筆記本的則是靈真真。

　　兩人有些莫名，上前，卻見靈真真電腦畫面裡，顯示的是一張放大後模糊的截圖。

　　截圖背景像是一個戰火燒過的廢墟，而廢墟前方，蹲坐着十數個灰頭土臉形容狼藉的人。

　　隻看截圖或許并不覺得有什麼，但真正讓人覺得窒息的，是圖片上明晃晃寫着的八個字——

　　【器官販賣，現場選貨。
】

　　姜栩栩眼眸一沉。

　　不隻是因為那八個字，還因為在這一張截圖中，她感受到了“惡意”……

　　來自這個世界的儵厄的惡念。

　　“這是什麼？
”她問。

　　靈真真說，

　　“這是我一位國外粉絲發給我的，說是暗網那邊的一個……人體器官交易的直播間。
”

　　靈真真也不曉得，荔枝怎麼突然對這個東西感興趣。

　　但關于器官交易，他隻是聽說過。

　　西亞有世界上唯一一個把人體器官交易合理化的國家，這些被販賣器官的人，都被叫做“人形動物”。

　　姜栩栩感受着那幾乎穿透屏幕的惡念，她想，她可能知道該拿什麼籌碼跟異世天道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