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栩栩和褚北鶴決定留下。

　　畢竟這個時空的時間流速和現代不同，他們還有時間，可以親眼見證蒼辚口中的天元之禍。

　　或許是因為這日的坦誠，姜栩栩直覺不管是蒼辚還是蒹葭，對她和褚北鶴都多了幾分難言的歸屬感。

　　甚至冥冥之中，他們彼此的牽引越發深了。

　　而就在這三日的匆匆準備中，屬于姜栩栩的封後大典終于如約而至。

　　如褚北鶴要求的，一切從簡，盡管如此，這場封後的場面依舊盛大空前。

　　這日冬雪消融，陰霾數日的天空終于現出日光。

　　姜栩栩一身天元帝後的盛裝，在兩側宮人儀仗的擁護下，在天元所有官員的見證下，一步步登上台階，走向同樣盛裝的帝王。

　　這是封後大典。

　　亦是褚北鶴和姜栩栩在這個時空的另一場大婚。

　　盡管，這場大婚借用的是他人的身體。

　　可在兩人眼中，他們始終是彼此曾經的模樣。

　　随着姜栩栩腳下台階一步步往上，天空中的雲層中一點點透出了更多的日光。

　　金色陽光灑落，為冬日的大地融入片片溫暖。

　　而在那片穿透皇宮頂端雲層的日光下，褚北鶴看着那個朝自己一步步靠近的盛麗身影。

　　金光日照，兩人眼中的彼此仿佛換成了最初的模樣。

　　她杏眸微彎，清淩淩的眸子一如初見。

　　這一身皇後盛裝于他眼中，亦如那場文物村的幻境所見那般絢爛華麗。

　　兩人彼此對望，姜栩栩擡眼，便見褚北鶴身後的宏偉大殿上方，蒼辚隐身孓然而立。

　　而在他腳邊，小五光和三樹同樣眼巴巴看着這邊，見她視線看來，小五光當即揮舞着小胖手試圖朝她互動。

　　雖然他一眼賴上的是蒹葭，但給他穿好多好看小衣服的栩栩他也很喜歡。

　　更重要的是，三樹也很喜歡。

　　姜栩栩眨眨眼，當着一衆大臣，卻沒有做出太多的回應。

　　小五光和三樹都有些低落。

　　蒼辚低頭，看他們一眼，隻道，

　　“再等一等，既是大婚，我們也總要獻上一份賀禮。
”

　　就見，底下的褚北鶴和姜栩栩已經照着禮官走完另一套流程，姜栩栩正式接過屬于天元帝後的冊寶。

　　而後，在褚北鶴的攙扶下，與他并肩而立。

　　底下一衆朝臣出列，朝二人齊齊跪拜，口中山呼帝後千秋。

　　褚北鶴下意識握緊了身旁人的手。

　　兩人彼此交握的手上，那對代表天道承認的金光手環在此刻顯得越發光芒璀璨。

　　蒼辚視線轉過，窺見那抹金光，若有所思。

　　卻低頭，望向已經望眼欲穿的兩小隻，伸手，指尖蓦地點在了小五光稚嫩的眉心處。

　　指尖處金光滲入。

　　小五光神魂仿佛一蕩。

　　小奶娃娃仿佛被散開的金光包裹，而後迅速擴散。

　　所有人隻見大殿金頂之上有金光籠罩，下一秒，一聲熟悉的鳳鳴聲沖破天際。

　　緊接着，一道絢麗的鳳凰身影自金光中飛出。

　　五光絢爛，尾羽聖潔而明媚，與曾經火鳳凰的神魂相比，顯出了愈發真實的鳳貌。

　　那是五光的本體。

　　也是五光破殼以來第一次顯露出自己的真身本體。

　　小小的鳳凰感應到神魂的力量，再次忍不住發出一聲稚嫩的鳳鳴。

　　于是乎，百鳥呼應。

　　五光閃動漂亮的翅膀，在金光中騰空而起，而後沖出金光，化作巨大的鳳凰。

　　三樹見狀，以神魂化身的火鳳凰緊随其後。

　　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但每一次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震撼。

　　更别說，這一次出現的，分明是真正的鳳凰！

　　“鳳凰出世！
這一次是真的鳳凰……”

　　如果說那一次火鳳凰的出現還會讓人懷疑那是單純的妖法，但真正的鳳凰現身，卻讓整個天元朝再無人敢置喙。

　　“鳳家嫡女，才是真正的鳳命之女。
”

　　有人說着，忍不住朝一旁的鳳鳴盛恭維，“鳳大人，鳳家有此女，鳳家日後定扶搖直上！
”

　　而此時，被眼前華麗的鳳凰吸引了全部目光的鳳鳴盛，耳邊盡管聽得到同僚的恭維，面上卻怎麼也扯不出一分笑容。

　　鳳家這一代能出一位被鳳凰選中的皇後，确實應當扶搖直上。

　　如果，這個女兒不是已經和鳳家徹底離心的話……

　　若說當日收到鳳柃柃留下的那截斷帛他隻是單純的憤怒，那麼此刻，看着高台上的人，他是真真正正感覺到了後悔。

　　這個女兒若不是和他們離心，今日封後大典，他的位置，本該在元相之上。

　　可沒有。

　　什麼都沒有。

　　鳳凰出于鳳家，卻再不會落回鳳家。

　　不管底下的鳳鳴盛此時是怎樣一種心情，高台上的姜栩栩都無從知曉。

　　從她離開鳳府那天起，鳳柃柃與鳳府便已徹底分割。

　　此時她隻擡頭看向化出鳳凰真身的五光，眼底從最初的詫異化作欣喜。

　　以五光如今的神魂力量不足以支撐他以鳳凰真身現世，能這麼做的，隻有蒼辚。

　　姜栩栩和褚北鶴視線繞過騰飛的鳳凰與如影随形的火鳳，看向大殿穹頂處的蒼辚。

　　蒼辚抱胸而立，與兩人隔空對望，好半晌，嘴唇翕動。

　　盡管隔得遠，兩人耳邊依舊聽到了他的聲音，

　　他說，

　　“開始了。
”

　　這一份大婚禮物，并不隻單單讓鳳凰重新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他們都不曾忘記，今日這場封後大典，為的是北地的災民。

　　也是到這時，姜栩栩和褚北鶴才注意到，今日大典，從頭到尾，隻見蒼辚，卻不見蒹葭。

　　蒹葭，又去哪了？

　　……

　　此時的蒹葭，正立于北地雪原之上。

　　茫茫白雪幾乎将她一頭雪發與大地融為一色。

　　京城雖見大雪，但北地雪災卻如同一片冰雪地獄。

　　這裡看不到屍體，因為屍體在出現不久後便會被漫天雪花覆蓋。

　　厚厚的雪層壓塌了房屋與樹木，活着的人苟延殘喘着圍在破舊的房屋内，艱難地靠着火堆維持自身的溫度。

　　但他們知道，雪再一直這樣落下，到了明天，身邊又會有至少半數人悄然失去生命。

　　他們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更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有未來。

　　蒹葭閉上眼，将北地各處災民盡收眼底，好半晌，她倏然睜眼，身後十條狐尾盡數綻開。

　　屬于十尾天狐的靈力随之散開，蒹葭的身體騰空而起，指尖在面前的虛空輕輕劃過。

　　下一秒，北地上空，便出現一個巨大的仿佛來自蒼穹的空間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