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惜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眼睜睜地看着急救室的紅燈亮起。

　　她的雙手垂落在身側，抖得厲害。

　　白皙的臉蛋都是烏黑的痕迹，那一雙杏眸紅通通的，飽含着水汽。

　　她渾身無力，卻強迫着自己站在那裡。

　　尖銳的疼痛從心口擴散到全場，她喉嚨哽咽得厲害，淚珠一顆顆滾落下來。
面前的紅燈仿佛模糊一片，瞬間朦胧又慢慢地清晰。

　　她看着自己的世界瀕臨崩塌，又一點點粘合，再被一點點撕扯開。

　　“奶奶。
”

　　她啞着聲音喊道。

　　如果她今晚沒有出去就好了。

　　“喬惜，奶奶一定會好的。
你别太傷心，吉人自有天相。
”許雲夜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邊，安慰道。

　　喬惜緩緩轉頭，眼神痛苦又冰冷。

　　“你憑什麼站在這裡？
”她的聲音沙啞，“許雲夜，這就是你們許家對我的報複嗎？
有權有勢真了不起呀，柳慧敏說要毀掉我的診所，輕而易舉就毀掉了。
”

　　許雲夜呆滞了一會兒，渾身發冷。

　　原來在她的眼中，許家人如此不堪。

　　“喬惜，我媽刀子嘴豆腐心。
她隻是嘴上說說，不會做這樣喪心病狂的事。
”許雲夜知道柳慧敏心疼許星落，但怎麼也無法相信這事是她做的。

　　“那會是誰？
真的是意外嗎？
”

　　喬惜失了冷靜，情緒接近崩潰，“我不想再見到你，你走！
從一開始，你就不該接近我們！
遇到你們許家人，從來都沒有一件好事。
”

　　“走啊！
”

　　她眼睛紅腫，歇斯底裡地喊道。

　　許雲夜張了張嘴，心口突然傳來抽搐般的疼痛。

　　毫無緣由。

　　“喬惜，我回家問清楚！
這次火災的原因，我一定會弄清楚的！
如果真是我母親，我……”許雲夜沉默了好一會兒，瘸着腿往回走。

　　他身上的傷口已經沁了血。

　　喬惜的腦袋轟鳴，她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許雲夜走後，她摸索着口袋才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掉了，于是她拖着沉重的身體走到了護士台借用了座機。

　　她的手指被燙了好幾個燎泡，忍着疼痛按下了那一串熟悉的數字。

　　“嘟……”

　　“嘟……”

　　耳邊是清晰的忙音。

　　按斷，重播。

　　“嘟……”

　　“您呼叫的用戶已關機，請您……”

　　她反複撥打霍行舟的電話，可如何都打不通。
在海城，她隻記得這個号碼了。

　　喬惜咬着唇流着淚，站在護士台打了十一通電話。

　　無人應答。

　　最後直接關機。

　　她的心逐漸變冷，變沉。

　　她将聽筒放了回去，對值班的小護士說道：“謝謝。
”

　　“哎，喬醫生你的手需要包紮一下嗎？
這裡有幹淨毛巾，您的臉……”小護士小心翼翼地詢問，但又怕觸碰到了她的傷口。

　　喬惜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不用了，謝謝了。
”

　　她沿着醫院的長廊，走回搶救室。

　　這段路一共一百六十三步，每一步仿佛都用盡了她的氣力。

　　她看着“搶救中”的字眼，眼前模糊。

　　喬惜的心裡無數遍祈禱，願餘生治病救人決不懈怠，讓老天爺将她的奶奶還回來。

　　醫院長廊裡，安靜得可怕。

　　她腦子裡面一次又一次劃過祖孫相處的場景，明明從前在月亮村沒有錢，但卻過得很幸福。
從小，奶奶就很疼愛她。

　　趙玉珍是個不負責的母親，奶奶便承擔了所有的責任。

　　在喬惜的心裡，奶奶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她用手狠狠抹去臉頰的眼淚。

　　不會的！

　　命運不會那麼殘忍，帶走她唯一的親人。

　　她要積極一些，奶奶一定也在殊死搏鬥想要回到她身邊呢。

　　“不哭。
”她拍了拍臉頰，吸了吸鼻子說道，“喬惜，不要哭！
奶奶不喜歡哭鬧的孩子，不可以哭！
”

　　可是眼淚不受控制往下落。

　　“不許哭。
”

　　她勒令自己将眼淚給逼回去。

　　喬惜深吸了一口氣，吸入的空氣像是刀子一樣割着喉嚨。

　　長廊盡頭響起了腳步聲。

　　兩個穿着工作服的公安走到了喬惜的身邊說道：“喬女士嗎？
我們是派出所調查火災的。
現場火災已經撲滅了，現在有一些情況想要向你了解。
”

　　喬惜轉頭看向他們，沙啞的聲音響起：“火災原因是什麼？
”

　　“目前判定是您的奶奶在診所裡燒紙錢，意外引起火災。
殺蟲劑被引燃，氣體在封閉的房間内洩露造成爆炸，火勢蔓延，發生連鎖反應。
”

　　喬惜當即反駁：“不可能！
”

　　“診所是我的心血，我和奶奶說過回鄉下祭拜父親，她答應我就不會食言。
這不可能是燒紙錢引起的！
”

　　奶奶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喬女士，我們能理解您的心情。
但初步調查的結果就在這裡，我們還需要進一步證實。
診所的兩個小學徒都提供了相關的口供，也有不在場證明。

　　火災蔓延到了隔壁兩家店鋪，對方也要求賠償。
如果火災的責任在您和您家人，那就需要做出大筆賠償。
如果有其他原因，那麼就由相關部門賠償。
房屋都有火災保險，也能賠償一部分。
”

　　他們将事情和喬惜說清楚。

　　也詢問了她一些細節。

　　喬惜強調：“我奶奶不會在診所燒紙錢。
殺蟲劑是王朗保管的，最後放在哪裡我并不清楚。
火災發生時我不在診所。
”

　　“謝謝你的配合，有消息我們會聯系你的。
”

　　他們的态度很客觀，也并沒有過多為難喬惜。

　　“嗯。
”

　　喬惜應了一聲。

　　“對了。
”

　　其中一人拿出一隻手機遞給喬惜，“這是現場熱心群衆找到的手機，經過查看确定是你的。
現在還給你，如果有情況，我們會聯系這個号碼的。
”

　　喬惜伸出手，接過手機說道：“謝謝你們，這是我的手機。
”

　　“那我們就先走了，你要是想起任何線索記得告訴我們。
你奶奶醒了也記得通知我們，畢竟她算是目擊者了。
”

　　“好。
”

　　喬惜握着手機，看着他們走遠。

　　她心裡劃過了很多念頭。

　　火災的原因絕對不是他們說的燒紙錢，這裡面恐怕有許多誤會。

　　她堅信！

　　奶奶絕對不會拿她的心血開玩笑的，奶奶知道她為診所付出了多少。

　　嗡嗡。

　　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幾下，新消息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