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是在和我商量，還是通知我？
”他的語氣淡淡的，似是失望至極。

　　“既然你明白，就簽字吧。
”

　　老爺子将協議放到他面前。

　　“霍先生！
”喬惜拉住他的手，“沒人能逼你的。
”

　　她眼睜睜看着他失去一個又一個屬于自己的東西。

　　霍行舟擡眸看向矍铄精幹的老人，“我手裡有個東西。
”

　　他拿出錄音筆，放到霍老爺子面前，點開播放。

　　這是那一晚霍北庭被金凱灌醉說出的真相，裡面隻有他一個人的聲音：“我……車禍，是我策劃的。
”

　　“他怎麼沒死呢，成為瘸子也挺好。
”

　　“霍行舟早就該死，卓峰……嘿嘿卓峰也是我的人。
”

　　霍衛國的老臉越發鐵青，陰沉：“酒後胡話，算不得什麼證據。
”

　　“如果我交給媒體，他們一定大肆宣揚。
”霍行舟說道，“公道自在人心。
我家還有卓峰準備的毒粉，恐怕和霍北庭脫不了幹系。
”

　　他很清楚，這做不了呈堂證供，偷錄的酒後錄音，隻能威脅老爺子。

　　“你在威脅我，就那麼不想拿出5%的股份？
你知道忤逆我的下場，二房可不止你一個。
”老爺子暴怒。

　　“我知道爺爺的本事，我可以簽那份協議，但有個要求。
”

　　他的手指靈活地玩着簽字筆，淡淡地開口：“我要斷親！
脫離霍氏一族！
從此霍行舟的霍，不是霍家的霍！
”

　　喬惜耳邊嗡嗡作響。

　　他要脫離家族！

　　這就是他說的驚世駭俗的事。

　　老爺子雷霆怒火：“霍行舟！
你在說什麼混賬話？
”

　　“我要和霍家，一刀兩斷。
”

　　他眸色清冷，如高嶺花，矜貴，疏離，決絕。

　　霍衛國氣得捂住心口，“我們霍家百年祖訓，叛離家族者，家法重懲。
殺威棒，斷血親！
霍家所有榮耀與權勢，與他無關！
”

　　“我出生霍家，從小接受家族庇佑，也為家族付出。
唯有這一身血脈，洗不清！
家法用在我身上，該殺該打，兩不相欠！
”霍行舟目色森寒。

　　“你……你！
管家，上家法！
”他厲聲喝道，“拿來！
”

　　管家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跑向了祠堂。
多少年沒請過家法了，霍家這是要出大事了！

　　“二少要斷親！
”

　　“二少真要和霍家脫離關系？
”

　　霍家上下，人心惶惶。
王鳳仙躲在門外看熱鬧。

　　管家小心翼翼地取來了殺威棒，這柳木做的棍棒，半尺多長，漆着紅亮的清漆，泛着光。

　　霍家老爺子拿過，怒火中燒問道：“你想清楚了，這事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
”

　　“請爺爺手寫一張脫離關系書，按下手印，以免您反悔。
”霍行舟挺直脊梁，還在激怒他。

　　“好！
好！
”

　　霍衛國盛怒之下，拿起紙筆潦草寫下幾行字，簽字按下紅手印。
将那張紙丢向霍行舟，霍行舟也在《股份贈與協議》上簽了字。

　　“霍行舟，你别後悔！
”老爺子再偏心，對霍行舟始終有一分寵愛。

　　隻是包庇大房，對二房下手，太讓人寒心。

　　“來打！
”

　　霍行舟仰頭，目光如炬。

　　“不行！
老先生，霍行舟還有傷在身，不能打！
”喬惜焦急地說道。

　　“喬惜，你先出去。
”霍行舟将她推開。

　　“我不走。
”

　　喬惜張開雙手，攔在他面前，像是老母雞護崽似的。

　　“滾開！
”

　　棍棒無眼，老爺子怒火之下，胡亂地打向霍行舟。

　　悶響聲。

　　一下又一下。

　　喬惜抱住霍行舟，替他擋下。

　　“喬惜，你讓開！
”霍行舟有點後悔帶她過來。

　　“我不要！
”

　　喬惜固執，将他護得更嚴實了。

　　“霍先生，夫妻一體。
你為我做了那麼多，我也想為你做一件事，讓你稱心如意！
”

　　喬惜咬着牙，眼眶發紅。

　　她覺得他好傻，明明有更惡劣更狠毒的方式，不受這個罪。

　　可他選擇堂堂正正離開霍家。

　　盡管知道這是他的計劃，她也心疼。

　　霍行舟伸出手，将她護在懷裡，擋住老爺子如雨點般的棍棒。

　　“霍行舟！
”老爺子呼哧呼哧喘着氣，“你認錯，我還能收回之前的話。
”

　　霍行舟手指青白痙攣，“家族害我，欺我，連您也是幫兇，又想我認什麼錯？
”

　　“你别後悔！
”

　　那些幼年少有的爺孫溫馨和教導，全被一棍一棍打散！

　　在霍行舟心裡，那些東西，被生生剜去。

　　他用最決絕的方式，斬斷一切聯系。

　　……

　　王鳳仙在門外看得激動，幸災樂禍地打電話給霍北庭：“霍行舟自己找死，惹怒老爺子請了家法！
快回來看戲！
”

　　她今天可真是神清氣爽啊。

　　打！

　　最好将那瘸子給打死了！

　　咣當！

　　老爺子喘着粗氣，将手裡的柳木棍丢到一邊。

　　霍行舟後背血迹斑斑，白襯衣洇着血色。
他臉色煞白，手指緊緊攥住輪椅兩側。
喬惜身上也帶着傷，但看着好很多。

　　霍行舟将那張斷絕關系書，折疊放到了内襯口袋。

　　他逞強說道：“您的病好像更嚴重了，連打人都沒什麼力氣。
”

　　“你……”老爺子差點被氣暈。

　　“如果有一天，有人能治愈您的寒症。
您願意付出什麼代價？
”霍行舟沉聲問道。

　　他想替喬惜今天的挨打，預收一些利息。

　　老爺子看着他，恢複平靜說道：“重金酬謝，奉為上賓。
”

　　霍行舟又問：“若是讓您的心頭肉，霍家大房下跪磕頭呢？
”

　　“百善孝為先！
他們為長輩求醫，該跪。
”

　　“您記住自己說的話。
”霍行舟伸手握住了喬惜的手說，“我們走吧。
”

　　“嗯。
”

　　霍老爺子氣得直咳嗽：“走了咳咳……就别再回來！
”

　　喬惜推着霍行舟的輪椅，一步一步往外走。
她似乎重新認識了霍行舟，傲骨铮铮，有原則有底線。

　　有情有義，有血有肉。

　　走出客廳的時候，霍家大房一家三口都到齊了。

　　王鳳仙挑着大紅指甲說道：“我們霍家呀，幾十年沒出一個不孝子了。
行舟，你可真糊塗。
”

　　霍建軍虛僞地說道：“都是一家人，怎麼這麼沖動！
”

　　霍北庭内心舒暢，得意極了：“你真是自掘墳墓呀！
不就是5%的股份嗎？
用得着要死要活嗎？
下個月就是爺爺七十大壽，天元集團創始人也會來，雙喜臨門！
”

　　“霍行舟，這種風光大事，和你無關了！
從此我是海城權貴，你是家族棄子，普通的下等人！
我們天壤之别！
”

　　霍北庭揚聲說道，“我有的是辦法，整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