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雙手垂落在身側，帶着薄繭的指節深深攥起。

　　“周煜，去阻撓許氏的質檢，不惜一切代價！
”

　　許氏是做醫療方面的。

　　這行的标準很多，許多道關卡都需要質檢。
隻要卡住任何一道關卡，壓着他們的貨，許光耀就會像熱鍋上的螞蟻着急忙慌。

　　“可……這對天元集團也沒有任何好處。
柳家萬一……”周煜知道勸說不了他，便勉強地說道，“我現在就派人去辦，多少給他們添堵。
”

　　這口氣，不出不行的。

　　他那雙深藍的眸子看着霍行舟又問道：“王朗那裡怎麼解決？
”

　　這關系到火災的過錯方。

　　“提交證據給派出所，重新審訊王朗。
”霍行舟深吸一口氣，他很清楚這次審問或許也問不出什麼結果，但至少能讓奶奶清清白白地離開這個世界。

　　周煜點了點頭：“向家是帝都四世家之一。
這麼多年，陸半農的中醫堂和向家相輔相成，逐漸取代當年程寒的地位。
帝都盤根錯節，我們暫時動不了他。
”

　　霍行舟的雙眸隐隐有血色湧動：“總有一天，能連根拔起的。
”

　　他既然入了名利場，便不會輕易抽身。

　　周煜遲疑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之前讓我查的事，我查到了。
你爸……他和許光耀走得很近。
我查到他們一起去喝酒，打高爾夫，和親兄弟似的。

　　他真的會給你下藥嗎？
我記得他們在你出車禍之前，關系也不錯的。
叔叔不至于這麼對你吧……”

　　霍行舟冷淡地說道：“那就要親口問問他了。
”

　　等手頭的事忙完，他們也該好好談談了。

　　……

　　這夜。

　　王朗再次被傳到了派出所，但這次是嫌疑人。

　　他肉眼可見地緊張了起來。

　　警員敲了敲桌子，先威脅道：“錄假口供涉嫌作僞證，是需要承擔相應法律口供的。
你想清楚再回答，這次我們已經掌握了相關證據。
”

　　王朗精明的雙眼骨碌碌轉，額頭也沁出了細密的冷汗。

　　警方到底掌握了什麼證據？

　　是炸他的嗎？

　　“王朗，現在再問你一次。
程氏針灸診所發生火災那一晚，你真的在醫院裡面陪護父親嗎？
一整晚都沒有離開？
”兩個警員眼神淩冽地看着他。

　　王朗的身體忍不住坐直，像是要讓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一點。

　　“我一整晚都待在醫院裡，沒有離開過。
”他的嗓子幹澀，說道。

　　“你撒謊！
”

　　警員冷聲喝道，“你在晚間九點到十點半的時間點，分明就離開過醫院。
盡管你很小心避開醫院的監控，但我們在相關路段調取監控，發現了你的身影。

　　王朗，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我再警告你一次，錄假口供是要坐牢的，你想清楚再回答。
”

　　他們面對犯罪嫌疑人，自然沒有那麼友好。

　　王朗心頭一抽。

　　他的聲音都在顫抖：“我……我就是出來給我爸買點吃的，很快就回去了。
”

　　“王朗。
”

　　警員将他的銀行流水單放到他面前，“據我所知，你家境貧寒，父親是個窮苦農民。
剛好在診所發生火災的前晚，你收到了一筆二十萬的轉賬，請你解釋。
”

　　王朗手心冒着冷汗。

　　明明他做得很完美，為什麼警方還會查到他的身上。

　　“我……”

　　“王朗，事已至此。
你再撒謊也沒用，我們會朝着這個方向去追查，隻會找出更多的證據。
别忘了你在醫院裡的父親，我們會進一步對他取證的。
”

　　“不！
”

　　王朗是個孝子，“别……别去打擾我爸，他剛做完手術。
”

　　他眼睛通紅，肩膀抖動落下淚來。

　　“我……那天是回了診所。
”王朗聲音顫抖，哭着說道，“是我燒的紙錢，我看新聞說殺蟲劑的密度過大，遇到明火會引起爆炸。
所以……我就打開了殺蟲劑罐，又點了紙錢。
”

　　那堆易燃的紙錢，瘋了一般燃燒起來。

　　他有一瞬間後悔，可……

　　“我從後門跑的時候，看到喬奶奶從前廳沖過來滅火。
我想喊她走的，我沒有想要害死人……”

　　明明她可以從大門逃走的。

　　可是她太在意喬惜的心血了。

　　她沒有走掉，吸入了太多有害氣體和煙塵，暈倒在房間裡。

　　于是警方就初步判定是老人燃燒紙錢造成的，十分巧合又合理。

　　“對不起，我……沒想害人。
”王朗抓着頭發，懊悔地哭着。

　　警員看着他，質問道：“是誰指使的？
給你錢的是誰？
”

　　王朗搖了搖頭：“沒人指使！
是我……是我嫉妒喬醫生年紀輕輕就有國醫教導，還開了診所！
為什麼我過得那麼艱難，她卻風光無限！
”

　　他表情猙獰，死活不肯咬出幕後指使人。

　　因為那個人承諾會給他爸養老，如果事情敗露，就會接他爸去療養院安度晚年。

　　他不能說！

　　說了，他進了監獄，爸也沒人照顧。

　　死都不能說！

　　警員臉色凝重。

　　通話記錄查不到，銀行賬戶也無法追查到源頭。

　　可王朗幕後肯定有一個指使，這個人真是有通天本事。

　　“王朗你……你要知道蓄意縱火出了人命，你的下半輩子就毀掉了。
如果你供出幕後指使，或許還能……”

　　“沒有！
是我嫉妒！
”

　　王朗咬着牙說道。

　　“你……”

　　警員還想要詢問，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上面來電話了，說這案子可以盡快結案了。
神仙打架，後邊不是我們能摻和的。
我們找不到證據的，就沒有辦法繼續下去。
”

　　徒勞無功。

　　“可是……”

　　“盡快結案，公衆都等着一個處理結果呢。
”

　　“是。
”

　　他無奈地應道。

　　也不知道各路神仙會怎麼打。

　　……

　　翌日。

　　海城市醫院病房内，電視屏幕閃動。

　　早間新聞。

　　喬惜坐在床邊喝着皮蛋瘦肉粥，看着電視報道。

　　新聞裡，正好是在播報診所火災事件，畫面裡的王朗戴着手铐，看上去神情呆滞。

　　她清早就接到了警局的電話，說已經查到了縱火真兇。

　　竟是王朗！

　　奶奶原本有機會跑出來的，可她竟去滅火，想要保住她的診所。

　　喬惜的眼淚順着眼角，落入那碗粥裡。

　　她味同嚼蠟，逼着自己吃東西。

　　霍行舟緩緩走進房間，拿着遙控器将電視關了。
他頓了頓走到她身邊，将她手裡的碗放到了一邊，妥協似的将她摟抱在懷裡。

　　“喬惜，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

　　他的薄唇貼着她的耳垂，似歎似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