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苛待公主
危時羽生辰那日,昭陽殿擺了小宴。
宮裡的嫔妃都是人精,知道聶皇後這次隻想與危時羽交好的人,她們來送了禮物,說幾句吉祥話就走,半點都沒多呆。
聶皇後便讓禦膳房給這些嫔妃加了些菜,也算是小小回禮。
杏杏也帶了禮物來。
雖說危時羽自己說,讓杏杏請他去喻家做客便算是禮物。
但杏杏不能真把這個當做賀禮。
她準備了一條雲錦的發帶,上頭綴了一顆祖母綠的寶石,特别适合危時羽這種生機勃勃的少年。
危時羽确實很喜歡,當即把頭上高馬尾系着的日常發帶取了下來,換上了杏杏送的這條。
危時卿在一旁看着,有點擔心的皺了皺眉。
危時羽一擡頭,又看到了他大哥。
他跑過來,往危時卿身後看了看:“怎麼沒看見嫂嫂?
”
危時卿擡手摸了摸危時羽的頭發:“昨兒又下了雪,你嫂嫂月份大了。
我便不讓她出來了。
”
危時羽瘋狂點頭,露出一抹笑來:“對對對,嫂嫂眼下一定要保重身體,平平安安的生下我的小侄子小侄女來。
我等着當叔叔呢!
”
危時卿露出一抹笑來:“阿羽長大了些。
”
哥倆正在說着話,白妃帶着宮女來送賀禮了。
賀禮是放在錦盒上的,白妃神情中略帶了一分凄楚,捂着小腹:“是嫔妾無福,不然,明年說不得還能給三皇子生一個弟弟妹妹。
”
危時羽道:“白妃娘娘莫要傷懷了。
況且我也不缺弟弟妹妹,聽說宮裡又多了兩位懷孕的貴人,白妃娘娘不必太過介意。
”
白妃那有些傷感的表情僵硬了一瞬,最後走得時候,看着那身影都帶了幾分氣沖沖的感覺。
危時卿嗤笑一聲,直接讓人把白妃送來的錦盒給丢了出去。
危時卿倒也沒避着杏杏,當着杏杏的面同危時羽交代:“以後白妃的東西别收。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
危時羽倒是不太在乎:“好,大哥你放心,我都聽你的。
”
說完就扭頭問杏杏,“今兒我母後送了我一匹汗血寶馬,你要去看看麼?
”
危時卿歎了口氣。
覺得自家這三弟,都十四歲了,怎麼還是一股孩子氣?
杏杏前腳被危時羽帶着去看昭陽殿後面的汗血寶馬了,後腳聶聿珂與聶律茗兄妹倆一并過來了。
聶聿珂見危時卿自己在那兒,眼先是亮了亮,繼而又閃過一抹黯淡來。
她焉能不恨。
這麼好的表哥,為什麼不能是她的?
聶律茗倒是沒注意到妹妹這複雜心緒來,他上前,躬身給危時卿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
聶聿珂藏起所有少女心事,屈膝行禮:“見過太子表哥。
”
危時卿神色淡淡的颔首,又突然問聶律茗:“阿茗,你年齡也不小了,外祖家中開始給你說親了麼?
”
聶律茗一愣,面上顯出幾分感動來:“表哥,你每天日理萬機,還有心情牽挂我的事。
也是我實在不争氣,文不成武不就的,哪裡有好人家的女孩兒願意嫁我。
”
說到最後,聶律茗長歎一聲。
危時卿微微一笑:“少來,當孤不知道?
想與聶家結親的人家可不少。
”
聶律茗又歎氣:“她們是都挺好的,但我心裡清楚,我又不喜歡她們,成親隻會耽誤了她們,又何苦呢?
”
危時卿微微蹙眉,還未開口,便聽得聶聿珂以開玩笑的口吻笑道:“懂了,五兄是想要位志趣相投的姑娘當我的五嫂嫂嘛。
那不是有現成的人麼?
”
聶律茗微微紅了臉,立馬斥道:“阿珂,不可胡說。
”
聶聿珂輕輕笑道:“五兄還不好意思了。
太子表哥又不是外人,你這般扭捏做什麼?
”
聶律茗生得一副浪蕩多情公子的模樣,但這會兒整個人臉都紅透了,看着倒像是動了真心的樣子。
“行了!
你别說了!
”聶律茗又瞪了聶聿珂一眼,斥道,“這有你什麼事?
平白壞了旁人閨譽。
”
聶聿珂還欲再說,但危時卿卻已經猜到了聶聿珂要說什麼,他淡淡道:“表妹還是慎言吧。
”
一句“慎言”,聶聿珂整個人都僵了下。
她睫毛微微顫了顫,臉上神色換成了溫柔恭順的模樣:“好,都聽太子表哥的。
”
然而,在睫毛微微擋住的眼眸深處,名為妒忌的火又燃了起來。
……
滿園堆雪,眼下離着用宴的時辰還早些,杏杏陪聶皇後在暖亭中品茶。
聶皇後自打在萬壽節上替嘉正帝挨了一下後,偶爾會有些呼吸不暢,杏杏跟太醫都給看過,也沒有旁的好法子,隻能多出來走走,好生将養着。
可這會兒又是隆冬,是以嘉正帝為了讓聶皇後出去走走時方便休息,讓工部耗費了大力氣,把宮裡不少亭台都改成了暖亭。
這暖簾一放,便把外頭泰半的風雪都給攔住,隻留下觀景那一面。
暖亭裡的茶水點心都是一應俱全,炭火也是燒的最好的金絲炭,舒适自是不必說。
杏杏正與聶皇後說着幾樣冬日養生需要注意的事,就見着一宮女急急忙忙跑過來,在暖亭外跪了下去:“皇後娘娘,求求您救救我們公主吧!
”
說着就不停的磕頭。
聶皇後蹙着眉,讓人把那宮女給叫進暖亭來。
那宮女額上沾染着泥土混着融化的雪,看着狼狽極了。
聶皇後擰着眉頭:“本宮記得,你是明翊公主身邊的使喚宮女?
這是作甚?
明翊怎麼了?
”
那宮女跪在聶皇後跟前,見聶皇後竟然還記得她是明翊身邊的人,當即淚流得越發厲害:“皇後娘娘,我們公主自打被禁了足,那幫踩高捧低的小人一個個都上來糟踐我們公主,克扣我們公主的份例。
奴婢本想找皇後娘娘說,但我們公主說,是她思慮不當害得皇後娘娘受傷……眼下正是寒冬,那起子小人竟然扣了我們公主的炭火份量,甚至發下來的是那等最劣質全是煙的炭火!
”
“我們公主本就體弱,這一番折騰下來,夜裡就發起了高熱,渾身滾燙,可那起子小人卻緊鎖大門,說我們公主三天兩頭就裝病,說什麼都不讓我們去請太醫。
奴婢也是沒了法子,從狗洞鑽出來,聽聞皇後娘娘在這,冒死過來,”
那宮女又磕起頭來,額上一片青紫,哭求道,“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您救救我們公主吧!
”
聶皇後一聽,憤怒拍案:“反了!
公主隻是禁足思過,這群人竟敢這般欺辱公主!
”
那宮女不住的抹淚。
聶皇後起身,“本宮去明翊那看看!
”
聶皇後身邊的嬷嬷趕忙幫聶皇後披上披風。
杏杏也起身:“娘娘,我陪您一道去。
”
聶皇後欣慰的朝杏杏點了點頭:“好孩子。
”
聶皇後一邊帶着杏杏往明翊公主被禁足的莞爾宮去,一邊讓人去找太醫。
莞爾宮離禦花園還有些偏遠,聶皇後帶着杏杏好生走了會兒才過去,那宮室上頭還挂着一把大銅鎖。
結果這大銅鎖的鑰匙,是在某位嬷嬷身上,那嬷嬷還跑去吃酒了,若再找備份的鑰匙,得去内務府翻。
聶皇後面帶寒霜,讓人直接把那把大銅鎖給砍了去。
莞爾宮被封宮有些時日了,宮殿裡整個一股蕭瑟頹敗的氣息。
宮女替聶皇後推開主殿的門,一股寒涼之風直接撲面而來。
聶皇後身邊的嬷嬷都變了臉色,呵斥道:“趕緊去準備個炭盆!
”
聶皇後皺着眉,邁進了陰冷的主殿,繞過裡頭幾架積了灰的屏風,就能看到裡頭那頂挂着帷幔的小床。
聶皇後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撩開帷幔,就見着裡頭躺着的小明翊,已經燒得雙頰通紅,昏迷不醒了。
聶皇後勃然大怒!
這殿裡冷得伸手都難受,明翊身子本來就弱,在這樣的環境裡,不生病就怪了!
這會兒太醫還沒到,杏杏趕緊替明翊小公主把了把脈,發現明翊小公主這是風寒引起的高熱驚厥。
這些小兒常見的症狀,她身上是帶着藥的,杏杏從腰間香囊裡取了一粒塞入明翊小公主口中。
明翊小公主臉燒得紅通通的,緊緊閉着眼,時不時的還抽搐兩下,顯然燒得不輕。
好在杏杏帶的藥療效确實好,一枚藥丸下去,明翊小公主雖說還沒醒,但最起碼沒再抽搐了。
等太醫過來的時候,明翊小公主的高燒也退得差不多了。
太醫趕忙又給明翊小公主開了些抵抗風寒的湯藥。
聶皇後冷着一張臉,讓人把李美人找來。
李美人便是明翊小公主的親娘。
聶皇後的人把她叫過來時,李美人還在陪着她住的宮殿的上位妃嫔,周昭儀打葉子牌。
李美人一聽,明翊病得不輕,皇後娘娘現在傳她過去,她臉色蒼白,跌跌撞撞的一路跑了過來。
周昭儀跟另外兩位妃嫔面面相觑,這葉子牌也打不下去了,趕忙也跟着一并過去。
聶皇後坐在莞爾宮主殿上,這會兒莞爾宮的主殿已經升起了八個金絲炭盆,烘得大殿溫暖如春。
李美人慌忙給聶皇後磕頭行禮:“娘娘,明翊,明翊病了?
嫔妾能去看看她嗎?
”
聶皇後捏了捏自己眉心:“你早幹嗎去了?
”
明翊雖說被禁足,但李美人這個當娘的可是沒被禁足的。
聶皇後還以為明翊最起碼有親娘照料着,禁足半年就當長個記性,日後别再那麼容易輕信他人。
結果,看這樣子,根本就不是那樣?
聽到聶皇後問責,李美人竟然還很是委屈。
“皇後娘娘,明翊因着犯了錯,被禁了足,嫔妾隻能在外頭周旋,希望陛下早日解了明翊的禁足。
”李美人一臉委屈,抹起淚來,“嫔妾位卑人輕,能做得也就是整日讨好主位妃嫔周昭儀……”
周昭儀進來聽到這話,心裡簡直要罵娘了。
這關她什麼事啊!
她就是打打葉子牌啊!
周昭儀趕忙跪在李美人旁邊,别的也不多說,隻苦着一張臉:“皇後娘娘明鑒。
”
聶皇後隻覺得越發煩了,歎了口氣:“行了!
都起來吧!
……李美人,明翊在裡頭還沒醒,已經讓宮女伺候着吃過藥了。
你去看看吧。
周昭儀,這裡沒你什麼事,回去吧。
”
李美人忙不疊爬起來,就往内殿跑。
周昭儀低頭應是,趕忙退下。
聶皇後那張豔冠天下的臉上,顯出了幾分厭倦來。
杏杏看了難免有些心疼。
等聶皇後到後殿去看望明翊時,李美人又跪下來哭得梨花帶雨:“皇後娘娘,你可要替嫔妾與明翊做主啊。
從前明翊哪裡受過這等罪!
眼下德妃娘娘掌管了宮務,就出了這樣的纰漏!
這一定是有人故意在針對我們明翊!
皇後娘娘,您可要替我們做主啊!
”
聶皇後垂眼看向李美人,沒說話。
倒是聶皇後身邊的嬷嬷,怒道:“放肆!
李美人你可知,德妃數日前已将掌管六宮之責交還給了皇後娘娘!
”
李美人一愣,她目瞪口呆的看向聶皇後。
她整日裡忙着讨好周昭儀,自是不知,六宮大權早就又回到了聶皇後手裡。
這豈不是,她陰陽怪氣怪聶皇後沒理好六宮之事?
李美人一下子就結巴起來:“嫔、嫔妾沒有,沒有那個意思……”
聶皇後神色冷冷淡淡的。
她之前替嘉正帝擋了一下,又中了劇毒,很是休養了一段時間的身子,當時宮務是交給了生有五皇子的德妃。
德妃負責宮務期間,宮務被處理得也是井井有條。
眼下聶皇後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嘉正帝又讓德妃把掌管六宮之責交還給了聶皇後。
隻是,聶皇後這幾日是想着給小兒子辦生辰宴,又時常思念遠在深山中清修的二兒子,哪還有精力管旁的?
——不曾想,這一下子,就出了這麼大的纰漏!
聶皇後幾不可見的歎了口氣。
嘉正帝匆匆過來的時候,聶皇後已經回了昭陽殿後殿歇息。
李美人哭的梨花帶雨,跟嘉正帝說什麼,明翊說胡話的時候都在念着父皇。
但嘉正帝匆匆看過明翊後,又直奔了昭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