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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春風不相識 第七十一章 火燒祠堂

重生之将門毒後 千山茶客 13364 2024-10-10 13:40

  将軍府東院自然是熱鬧非常的,賓客來來往往,祝壽的祝壽,送禮的送禮,還未到宴席開場的時分便已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

  沈老夫人在外人面前,一向是要裝闊氣的,但凡個姑娘小姐上前祝壽,總是随手送出些貴重的見面禮。
見此情景,那些夫人們的臉上笑容也更真切了些,卻看得任婉雲暗自咬牙。

  公中的錢,任婉雲掌管着,平日裡要打整三房事務。
老太太揮霍的越多,她能中飽私囊的就少。
何況沈貴平日裡還要在官場上打點,這麼一來,隻怕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銀錢又捉襟見肘了。

  這廂熱鬧非凡,另一頭卻不然。
沈府西南角的祠堂,此刻正是冷清清的,然後在院門外,竟也站在一些護衛打扮的人,一個祠堂,自然犯不着如此陣勢。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這些人要負責看住沈妙,免得她從其中逃出來。

  祠堂本就在陰寒之地,長年累月的都見不到日頭,正是冬日,一走進去便覺得冷風刺骨的疼。
四處彌漫着一股香灰的味道,香龛前燃着的熏香還在袅袅升起,襯得那些冷冰冰的牌位都有些騰雲駕霧的味道起來。

  “姑娘,”谷雨搓了搓手:“今日是老夫人壽辰,他們卻故意将姑娘關在此處,實在是太欺負了人!

  别說是将沈妙請出去,便是來個人問候一句話都沒有。
簡直拿沈妙當犯了錯的下人看待。

  “急什麼。
”沈妙站在窗前,窗外是枝葉凋零的樹木,在冬日裡,光秃秃的枝桠顯得分外蕭索。

  “姑娘怎麼能不急?
”谷雨憋了這麼多天,終是忍不住道:“他們将姑娘關在這裡,分明就是逼嫁,等老爺夫人回來後,姑娘早已嫁到了黃家,即便老爺夫人會護着姑娘,姑娘的一生也就毀了啊!

  驚蟄一直在撥弄地上的炭火盆,冰冷的祠堂中,也就隻有這炭火盆能發出些暖和的氣息。
一張小塌搭在裡屋,沈妙搖了搖頭:“你拿這屋裡的幾床被子去外頭曬一個時辰。

  “姑娘!
”谷雨跺了跺腳,有些着急沈妙這般若無其事的态度。
可被沈妙的目光一掃,便再也說不出話來,隻得憋着其中的急怒将屋裡的被子抱了出去,按照沈妙說的在外頭曬起被子來。

  “今日可是難得的好天氣。
”沈妙看着窗外,日光曬不到祠堂裡,隻能曬到院子中。
而她不能離開這祠堂的院子,卻也不願意走出祠堂。

  “姑娘說的,”驚蟄終于停下撥弄盆裡炭塊的手:“老爺和夫人果真會在今日趕回來麼?

  沈妙告訴驚蟄,一切自然不必擔心,因為沈老夫人壽辰當天,沈信夫婦會回到定京城。
雖然這話說的太過荒謬,因為并沒有傳信的人前來通知沈信會在今日歸京,這離年關還有段日子。
沈妙日日關在祠堂,又從哪裡得來的這樣消息。
可驚蟄面對沈妙,心中的疑問卻一直問不出口。
她在自家姑娘的身上,發現了一些以往沒有的氣度。
有一點便是,她說的話,總是讓人沒有任何條件便信服了。

  沈妙道:“等一會兒,你便想法子纏住外頭的那些護衛,讓他們離這院子遠些,總歸他們不會直接離開,但遠一些也好。

  “奴婢省得。
”驚蟄道。
雖然她不知道沈妙為什麼要這樣做,但這些日子以來都和沈妙在祠堂裡過,她發現沈妙對于面前的場景并不慌張。
人不慌張于糟糕的局面,一是蠢笨不自知,二是早已有了應付的策略。
而沈妙,驚蟄并不認為她蠢。
所以即便心中也和谷雨一樣擔憂,驚蟄卻是無條件信任沈妙定能應付眼前的這些局面。

  沈妙注意到她的目光,心中微微歎了口氣。

  她的四個丫鬟中,谷雨最聰慧,白露最沉穩,霜降最忠義,而驚蟄,卻最膽大。

  當初為了幫助傅修宜拉攏權臣,驚蟄利用自己的美貌直接成了那權臣的小妾,權臣貪戀美色,驚蟄也是有手段的,雖然最後被正室活活杖責而死,卻也在死之前,将那權臣的把柄送了出來,令傅修宜成功拉攏對方。

  身為一個婢女,卻有此膽色。
驚蟄是個不尋常的姑娘。
所以此事,谷雨白露和霜降都不合适,唯有驚蟄能稍稍好一些,可驚蟄知道了她究竟要做什麼後,會不會繼續幫助,沈妙也未嘗可知。

  畢竟,她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太驚世駭俗了。

  “其實,”驚蟄忍了忍,還是輕聲道:“如果姑娘想,讓莫擎想法子将姑娘帶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莫擎的身手在将軍府的護衛之上,雖然說雙拳難敵四手,但抓住空子帶個人逃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然後呢?
”沈妙反問:“天大地大,逃出去就天下太平了麼?
你們四個的賣身契在老夫人手中,我走了,你們又如何?

  驚蟄一下子跪倒在地,道:“奴婢知道姑娘是為了奴婢們的性命才甘心留在這裡的,可若是姑娘因奴婢們而不幸,奴婢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當初老爺和夫人挑了奴婢四個在姑娘身邊,就是要奴婢們照顧姑娘,怎麼能讓主子反過來照顧奴婢呢?

  沈妙目光閃過一絲動容,沈信的确是很會挑人,這四個丫鬟,前生即使在她最艱難的時候,也從未有過一絲背棄之舉。
然而人不是貨物,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要籠絡人心,總不能連身邊的丫鬟們都放棄了。

  “你放心吧。
”沈妙道:“你們和我,都不會有事。
今日老夫人壽辰,我聽說二姐姐修了一副觀音圖給祖母,既然他們都将我忘記在這裡,我便也不能聽之任之。
”她微微一笑:“我也有一份大禮要送給老夫人,卻不知她,有沒有這個福氣消受了。

  離定京城外的幾十裡地,結了冰的溪水邊此刻正有馬匹在飲水。
凋零的草原顯得有些枯黃衰敗,士兵們在此小憩。

  坐在一衆士兵最遠處的是個中年漢子,他的皮膚呈現古銅色,大約是在戰場上日曬雨淋弄成這樣的,然而卻顯得力量分明。
身形好似座小山,而眉目更是正氣凜然,濃眉大眼,留着絡腮胡子,一眼瞧上去極為豪爽。

  在他身側坐着的女人正撫摸着低頭啃草根的馬兒頭。
那婦人也是中年,穿着一件青色比甲短襖,下身一條繡金雀馬褲,頭發紮了個簡單的風螺髻,一雙妙目極為有神,生的也是清秀,然而吸引人的卻是她那股子英姿飒爽的氣質,她手腕間一對雙環銀镯子,撫摸馬匹的時候便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

  “夫人,大約還有一個時辰便能到定京了。
”中年漢子笑道:“成日在西北那地呆着,回京,這氣兒都是甜的。

  “西北哪裡不好了?
”婦人美目一瞪,頗有些潑辣的問:“我便是在西北苦寒之地長大的,你若是喜歡甜的,還來娶我做什麼?

  那漢子連忙苦着臉告饒:“夫人說的是,這京城甜絲絲的,不适合咱們這些糙老爺們,還是西北好,入冬了還能去深山打獵,銀狐四處跑,獵來還能給夫人做袍子。

  婦人聞言,這才揚起嘴角,笑罵道:“見官說官話!

  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威武大将軍沈信和他的夫人羅雪雁。
今日他們匆匆趕回來,便是為了參與沈老夫人的壽辰。
而在這之前,他們也未曾向定京城中通氣兒,因着提前拿到了敵軍降書,這般早日凱旋,大約也是為了給京城衆人一個驚喜。

  “咱們還未曾有一次瞧過娘的壽辰。
”羅雪雁道:“往日裡都是年關回來将陛下的賞賜交給娘,算作壽禮,今日回去的急,倒不知那張火鼠貓披風能不能得老太太的眼。

  “怎麼就不能得老太太的眼了?
”沈信一聽,立刻反問道:“那可是件好東西,就算是在戰場上,也是個寶物。
有了它,那就是刀槍不入,當初為了獵那火鼠,我可是在山上守了七天七夜,若非你執意要送給娘,我就……給你了。
”說到最後,沈信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顯然,這話有些忤逆,不過人的心不是一杆秤,都會有着偏心的部分。
沈老夫人雖然待沈信很好,可畢竟不是親娘,血緣關系做不得假,沈信自然還是疼自己的妻子多一點。
況且羅雪雁平日裡也跟着他在戰場打仗,這火鼠毛披風對她比對沈老夫人作用大的多,若非羅雪雁堅持要給沈老夫人,沈信怎麼也是先給羅雪雁做了披風再說。

  “你懂什麼,”羅雪雁瞪了他一眼:“你年年老太太的壽辰都錯過,即便年關回去後将陛下給的賞賜都給了老太太,誰會真心知道。
上次咱們回京,我可是聽說了,京城中還有說你故意不親後娘的。
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嗎。
你要是不擔心這名聲,嬌嬌可不能攤上一個不孝的爹。

  此話一出,沈信也沉默半晌,的确,定京城雖然不比西北苦寒之地條件艱難,也沒有敵人的刀槍陷阱,可是又哪裡是真正的太平。
他們夫婦二人不在定京,流言便也甚嚣塵上,實在惱火得很。

  羅雪雁又道:“你知道我不懂宅門裡的彎彎繞繞,我們羅家沒這麼多規矩。
我隻能用最簡單的方式,這火鼠毛披風珍貴,若是得了老太太的青眼,老太太高興了,衆人看在眼裡,流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半晌過後,沈信才道:“還是夫人想的周到。

  “我可不是為了你,是為了嬌嬌。
”羅雪雁哼了一聲,面色突然有些憂郁:“你我夫妻二人,常年不在定京,雖說西北之地太過兇險,嬌嬌年紀還小,不能帶過去。
可這麼多年,我們不曾親自教導,陪伴,是我們對不住她。

  沈信聞言,也歎息一聲,垂下頭,眸中閃過一抹痛色。

  天下沒有狠心的父母,也沒有不愛兒女的父母。
奈何他和羅雪雁是注定要在戰場上厮殺的人,而沈妙卻不能同行。
兩軍交戰,手段眼花缭亂,綁了對方的親友殺戮的事情不在少數,他們也隻能忍痛和女兒分隔兩地,至少在定京城,沈妙的安危不必擔心。

  羅雪雁似乎越想越傷心,繼續道:“我時常在想,将嬌嬌放在京城中,是否又是真的安全。
沒有父母在身邊,她過得又是否真的快活。
我們每年年關與她見面,她總是待我們冷冰冰的,可究其原因,都是我們的錯。
所以,無論她做什麼,我們都不能怪她。

  沈妙和沈信夫婦、甚至沈丘都不親,因為這些所謂的親人自小并沒有陪伴她。
她親近任婉雲陳若秋,甚至沈老夫人,因着這些人都是與她朝夕相處的,這才是她眼中的“親人”。
而沈信夫婦對待女兒千依百順,無論在京城中沈妙的蠢笨有多出名,都不曾對女兒發過怒,因為,這都是他們種下的因。

  沈信拍了拍羅雪雁的肩:“總有一日,嬌嬌會明白咱們的苦衷。

  “她真的會明白嗎,”羅雪雁苦笑一聲:“有的時候,我甚至會想,嬌嬌如今如此頑劣,究竟是誰造成的,沈府……”她猝然住口,有些懊惱的看了一眼沈信。

  沈信自然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面色也是微微一變,片刻後,歎了口氣,握住了愛妻的手:“夫人多慮了。
娘和弟妹都會好好教導嬌嬌的,若是不對,嬌嬌也不會那般親近他們了。

  沈妙對兩個嬸嬸的态度,實在是好的令人妒忌,如此一來,有些想法,便顯得不倫不類了。

  “是我想太多了。
”羅雪雁道。
她是西北羅家的寶貝嫡女,也是武将家族,雖然是三品武官,家中也各個都是鐵血漢子。
羅雪雁是最小的妹妹,上頭有三個哥哥,所以自她出生,家中隻有父母哥哥,沒有那麼多腌臜事情,見識的高門大戶陰私少,便不曉得這其中的險惡。

  想來若是曉得了,定是甯願讓沈妙冒着危險帶在身邊,也不願将沈妙一人留在那可怕的沈府了。

  正說着,便聽到身後有人叫道:“爹,娘。

  沈信面色一沉,怒道:“外頭有人的時候,叫我……”

  “沈将軍!
”來人連忙道。

  “别理你爹,”羅雪雁白了沈信一眼:“裝模作樣。

  來人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生的也算儀表堂堂,小麥色的皮膚,笑起來有兩個酒窩,便與他增添了一份難得的孩子氣。
這青年長得和羅雪雁頗為相似,正是沈信的嫡子沈丘。

  沈丘今年二十有二,早在十歲那年就被沈信帶上了戰場曆練,說是嚴師出高徒。
沈丘倒也勇猛,這麼多年來,功勳也掙了幾次,如今是從四品小将。

  “爹,娘,你們的壽禮送了,我該送什麼呀?
”沈丘撓了撓頭,有些茫然。

  “這混小子,你送什麼禮,問我們作甚,男子漢大丈夫,連這點小事都拿不定主意,還上什麼戰場!
”沈信抓住機會就數落兒子。

  “我這不是許久沒參加祖母的壽辰嘛。
”沈丘别别扭扭道:“我也不知道送什麼,總不能将殺了多少個敵軍的功勳報上去。
壽辰日多不吉利。

  羅雪雁被沈丘的話逗笑了:“無事,之前陛下不是賞過你一匹天絲錦緞,你将那個拿給老夫人。
我聽聞,如今定京城中這天絲錦極為短缺,宮中的娘娘都不見得有,老太太能得一匹,自然歡喜。

  “可那是要送給妹妹的!
”沈丘急忙道。

  “罷了。
”沈信擺了擺手:“你何嘗見過你妹妹喜歡那樣的錦緞。

  即便沈信不知曉女人家的俗物,卻也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不喜歡那些高雅的料子,偏偏喜歡穿金戴銀,越是俗氣越好,雖然和無奈,卻也隻能由得沈妙高興。
天絲錦雖美,可不見得沈妙會欣賞。

  沈丘一聽,覺得自己父親說的有理,便耷拉着腦袋蹲了下來,小聲道:“這次回來的匆忙,卻沒有給妹妹帶什麼禮,想想也覺得愧疚。

  其實沈丘和沈妙在從前,感情也是很好的,兄妹倆相互扶持,過的也算美滿。
可後來沈丘每年跟着沈信去打仗,和沈妙也是一年見一次面,後來沈妙的脾性一年比一年差,兄妹幾乎到了沒話說的地步。
無論沈丘怎麼親近這個妹妹,沈妙都待他不冷不熱。

  沈丘不知道原因,沈妙卻知道。
其實是沈玥和沈清二人,還有桂嬷嬷,旁敲側擊的提醒着沈信夫婦隻帶着沈丘在身邊,分明就是重男輕女,兒子能傳宗接代所以看得重,女兒便不那麼重視了。
沈妙年紀小,被人說幾句就容易影響,再看這個兄長,自然覺得他搶走了父母的全部關愛,可惡的很,所以不願意與之親近。

  “罷了。
”沈信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起身來:“叫那些兄弟們起來,繼續趕路,一個時辰後,務必回到定京城中!

  時間流逝,沈府壽辰宴,已經快要開場。
諸位夫人小姐都已經就坐,竟有足足十來桌,沈老夫人的名頭也是足夠大了,這排場,定京稍微有點品級的官家夫人們都來了。
當然,衆人來這席上,自然看的不是沈老夫人的面子,而是沈家沈信的名頭。
即便如此,這壽辰宴還是熱熱鬧鬧,如同往年一樣。

  沈玥穿着百褶如意月裙,月白的顔色将她襯得溫柔文靜的不得了,本就生的清秀可人,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自然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盤算。
如今沈清和沈妙都有人家了,在場的夫人們瞧着沈玥也是各懷心思,自然是打算着若是能将這沈府三房的二小姐娶到府中,又能得益幾何。

  男眷們送過壽禮後,都在另一邊,由沈貴和沈萬兩兄弟作陪。
沈貴和沈萬自然不會放棄這個籠絡人心的機會,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

  蘇老爺端着酒杯,心中卻是有些頭疼。
他家和臨安侯府關系好,沈家和謝家又向來不對付,偏偏沈家給他發了帖子。
蘇老爺是個老好人,人家既然來了帖子,倒也不能就此拒絕,便隻得硬着頭皮參加。
心中卻是有些羨慕自己那“卧病在床”的大兒子,至少不用瞧着這一群心懷鬼胎的老油子們推杯換盞,各自試探。

  “爹。
”蘇明朗眨了眨眼,今日他也被自家娘親盛裝打扮了一番,即便如此,看起來也不過是一個穿的十分周正的團子罷了。
他扯着蘇老爺的袖子:“我想出去轉轉。

  “别到處亂跑。
”蘇老爺警告道。
雖然大兒子沒有參加,一向對這些不感興趣的小兒子卻吵着鬧着要參加,蘇老爺也不知道為什麼。
不過蘇明朗鬧得厲害,蘇夫人答應了,蘇老爺便隻好帶着這個小拖油瓶。

  蘇明朗委委屈屈的放下手,他聽說這是沈老夫人的壽宴,就是沈妙的祖母壽宴。
想着這麼久的日子都沒在廣文堂瞧見沈妙,他也十分關心。
本來想趁着這個機會來見一見沈妙,誰知道沈妙今日壓根兒就沒露過面。
聽人說沈妙生了疹子不能随意見人,蘇明朗卻還是心癢癢的,想見見沈妙。
他的朋友極少,别人都嫌棄他笨呼呼的,隻有沈妙待他溫柔,在他心中,沈妙早已是他唯一的朋友。

  外頭女眷席上,江夫人笑着起哄道:“說起來,黃夫人和衛夫人,你們是不是也該特意敬老夫人一杯酒啊,畢竟……”

  畢竟,日後就是兒女親家了。

  這話沒有說出來,可是席筵上的夫人們都心知肚明。
黃夫人是個妝容精緻的貴夫人,聞言隻是笑了一笑,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大約也是心知肚明,這一樁親事不過是各取所需,算不得什麼好姻緣罷了。
沈家若是真的心疼女兒,如表面上那般正氣凜然,根本不會答應這樁親事。
所謂的光風霁月,也不過是表面裝腔作勢。
因此,目光就有些嘲諷。

  倒是衛夫人顯得有些不自在。
沈家的确是門第不錯,攀上沈家也算攀上高枝,可從前的沈妙太過蠢笨,實在不堪當得當家主母。
後來自從校驗場上過後,四處打聽到這沈妙如今像是開了竅,性情沉穩了許多。
這才為自家兒子上門提親。

  可誰知道今日沒瞧見沈妙,聽聞沈妙出疹子了。
衛夫人便有些擔憂,若是得了惡疾,豈不是糟蹋了兒子一生,想着這些,面上便又露出些不情願的表情。

  這些神情落在陳若秋眼中,陳若秋心中冷笑了幾聲。
她又不是傻子,哪裡看不出來任婉雲打的是姐妹易嫁的主意。
沈老夫人和任婉雲瞞着别人,可瞞不了她陳若秋。
不過這些于她來說甚至是件好事,任婉雲關心則亂,卻不知沈信回來後會如何大發雷霆。
介時大房二房相争,各自傷了元氣,她的玥兒到可以脫穎而出了。

  任婉雲笑着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也該先敬兩位夫人一杯。

  衆人的哄笑聲更大了,馮安甯皺了皺眉,面色有些不悅。

  另一頭的祠堂裡,支開了所有丫頭,沈妙跪在祠堂面前的牌位前,瞧着手中的沙漏,沙子已經快漏光了,同她安排的時間已經快要到了。

  她将手中的三根香插在香龛裡,輕輕拜了一拜。

  卻就在這時,聽到了一聲輕微的響動。

  上輩子在秦國的幾年,讓她養成了無論在何時都極為警惕的習慣,沈妙一下子站起身,道:“誰?

  “小丫頭感覺倒敏銳。
”熟悉的聲音響起,沈妙轉過頭,便瞧見那紫衣少年倚着窗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見她目光轉過來,便縱身一躍,跳進了祠堂中。

  饒是沈妙再如何坦然,也忍不住有些愕然。
謝景行竟然青天白日的就在别人府上亂晃,他自然不可能是被請過來的,沈家和謝家關系如履薄冰,除非沈貴和沈萬瘋了。

  如今祠堂外頭的院子裡都有護衛把手,他是怎麼進來的,沈妙一不小心,便将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沈府的護衛實在不堪大用。
”謝景行道:“我走過來的。

  沈妙皺了皺眉:“你來做什麼?

  謝景行卻是一笑,并未搭理她,在屋裡卻像是翻找什麼東西,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找完了。
但是,結果顯然不盡人意,他并未找到什麼。

  沈妙盯着他的一舉一動,心中也疑窦漸生,謝景行這模樣,倒像是來沈府找什麼東西。
不過将軍府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做梁上君子,冒着這麼大的風險來親自搜尋,這其中,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你要找什麼,說出來,我可以幫你找。
”沈妙開口道。

  謝景行動作一頓,轉頭探究般的看向她,饒有興緻道:“沈家丫頭,我知道沈家人中,你最聰明,不過,還是不要将主意打到我頭上。

  “那你青天白日的來我家偷東西,算不算将主意打到沈家頭上?
”沈妙不為所動。
心中卻有些惱怒謝景行的滴水不漏,她服軟,不過是想知道那到底是什麼。
結果這人卻如此警惕,根本就沒給她一點機會。

  “偷?
”謝景行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漂亮的桃花眼倏爾綻出危險的光芒:“那本就是本侯的東西,隻能算是,拿。

  沈妙心中一動,似乎抓到了什麼,但那點子想法消失的太快,令她無從捕捉。

  “不過,”謝景行瞧了一眼祠堂:“此處這麼多人把守,我原以為是護着東西,原來是看住你。
”他瞧向沈妙,抱胸道:“你犯了什麼錯,這麼多人關你,祠堂可不是什麼大小姐該住的地方。

  “與你何幹?
”沈妙瞧着那沙漏,最後一點沙子已經從上面流到了下面,時間差不多了。
可謝景行還沒走。
她的耐心已經告罄,便道:“小侯爺既然沒找到‘你的東西’,那便請離開,沈家列祖列宗,并不願意見到梁上君子的英姿。

  她話說的諷刺,怕是謝景行長到這麼大,從未有人敢這麼對他說話,而且還是個小丫頭。
不過他也沒有生氣,隻是揶揄道:“的确,沈家先祖不願意見到本侯,卻願意看到自己後人被逼嫁,也算熱鬧。

  “你不願意嫁衛謙?
”他問。

  “願意如何?
不願意又如何?
”沈妙反問。

  “衛謙能作良人,你非賢妻,是你撿到了,這樣不識好歹的人,我第一次見。
”他眯起眼睛,唇角邪氣的笑容一瞬間英俊到讓人目眩,輕佻的道:“你不會是心儀本侯,所以不願意嫁給衛謙?

  沈妙幾乎要被氣笑了,她轉過頭,瞪着謝景行:“你若這樣想,我也無可厚非,隻是奉勸小侯爺一句,有些事情,莫要攙和進來,否則,後悔的時候,便什麼都來不及了。

  她容顔有些蒼白,大約是這些日子在祠堂吃的睡得不好,消瘦了些,卻将少女的輪廓顯得更加分明,下巴都變成了尖尖的,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澄澈無比,謝景行卻看到了有火在燃燒。

  “姑娘!
”驚蟄跑了進來,瞧見謝景行的時候也是吓了一跳,她一下子将沈妙護在身後,指着謝景行道:“你、你、你怎麼進來的?

  謝景行聳了聳肩,并未作答。

  “當他不在就是了。
”沈妙懶得理他,問驚蟄:“你打點的如何?

  “我讓院子裡的銀杏去買了酒菜,說是壽辰宴那頭送過來的,他們此刻吃的正是高興,也是懈怠了些。
但離開是不可能的。
”驚蟄還是有些忌憚謝景行,一邊說一邊瞧着謝景行的臉色。

  “好。
”沈妙看了驚蟄一眼:“驚蟄,你能讓我信任嗎?

  驚蟄一聽此話,連擔心謝景行也顧不上了,立刻低下頭道:“奴婢對姑娘忠心耿耿,姑娘吩咐的事,奴婢萬死不辭。

  “那你聽着,無論是你還是谷雨,還是白露霜降四個,等會兒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進來,不許找我,也不許阻攔。
”她把沙漏塞到驚蟄手中:“等這個沙團子流到這裡的時候——”她指着琉璃上的一個小記号:“你便出去叫人,要趁亂沖出去,直接沖到東院的壽宴上,當着所有賓客的面大聲叫人。
我想你是有主意又膽大的,無論我分不吩咐,你都知道應當怎麼做最好。

  “這……”驚蟄有些茫然,不懂沈妙說這番話的意思是什麼。
可當她瞧見沈妙的神情時,所有的疑問便又咽下腹中,鄭重其事的對沈妙道:“奴婢省得了。

  “好,那你現在出去。
”沈妙又面色凝重的吩咐:“記住,無論看到什麼,發生什麼,都不許進來。

  驚蟄咬了咬牙,看了一眼謝景行,又看了一眼沈妙,才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祠堂。

  待驚蟄走後,謝景行才看着沈妙懶洋洋道:“這麼神秘,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
”沈妙盯着他。
謝景行姿态閑适,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卻銳利如刀,被那雙眼睛一看,仿佛心中的所思所想都無所遁形。

  “小侯爺若是不想被我連累,便先走吧。
”她冷道。

  “天下沒人可以連累的到我。
”他話也說的狂妄,卻仿佛真的能說到做到一般。

  “既然你想跟着陪葬,我也無話可說。
”沈妙轉過身去。

  謝景行皺了皺眉,還未等他明白過來沈妙這話的意思,便瞧見沈妙突然走到香龛前,在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頓住,下一刻,饒是他也愕然的頓在原地。

  沈妙突然抄起那些排列的整整齊齊的牌位,二話不說的将它們抱起來扔進地上的炭火盆中。
木頭是容易引火的,瞬間,那本來燃燒的有些萎頓的火苗“轟”的一下竄的老高,火舌吞噬着那些木制的靈牌位,上頭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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