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衣幾個沒想到沈妙竟然會在這個關頭想出這麼一遭,那鳳頭莊雖然離隴邺不遠,到底一來一去快馬加鞭也得兩天,路上再出些什麼變故,最重要的是那位傳說的高人,除了聽高府姐弟倆的一面之詞,誰也沒有見過,都不知道是真是假,沈妙去找一個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人,這也太過不理智,太過天真了。
可沈妙卻像是鐵了心似的,吩咐唐叔這幾日要做什麼,就帶着羅潭出了門。
臨走之前,又吩咐了她和羅潭出門的事情不可外傳。
喬裝打扮之後,就帶着八角茴香和莫擎從陽,以及羅潭上了路。
因着戴了鬥笠也穿了尋常人穿的衣裳,倒是沒有人認出來。
睿親王府一向善于做這些喬裝打扮的事情。
鐵衣雖然有些擔心,但沈妙嚴厲起來的時候,連沈丘都不敢輕易阻攔,更别說這些個下人了。
看着沈妙離開的背影,唐叔問:“這……夫人能找着人嗎?
”
鐵衣搖了搖頭:“有心試總比沒心理好,至少是個重義之人。
”又轉頭吩咐其他人:“夫人出府的事情都給我好好瞞着,要是走漏了風聲,後果自負!
”
馬車上,羅潭看着沈妙道:“小表妹,你要不睡一會兒好了,這幾日你都未曾休息好,路途這都不停歇的趕,你還是先歇一歇吧。
”
沈妙心頭有些亂,這會兒馬車颠簸,雖然也無心休息,可是羅潭說的也很有道理,若是一直不休息好,耽誤後面的事情反倒是不妙,便也昏昏沉沉的閉着眼睛,打起盹兒來。
倒也不知為何,這一覺睡得分外漫長,沈妙本是午後出發,一覺醒來,是被人搖醒的,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卻見羅潭瞧着她,道:“小表妹,醒一醒,到了。
”
沈妙随着羅潭下車,這時候已經是第二日午後快要傍晚的時候了。
馬車停在一處荒地之中,裡頭生長着的樹枝也不知是不是無人管,枝杈縱橫,幾乎将天空都遮蔽了。
六月的天氣,即便是傍晚,總還是有日光的,這裡卻顯得陰森森黑壓壓,連一絲兒熱氣都沒有,看着叫人心中怪害怕的。
莫擎和從陽也皺了皺眉,從陽道:“這是什麼鬼地方?
連個人都沒有。
”
“聽聞以前這裡是一處繡莊,繡莊裡最善于繡一種鳳尾圖,隻是後來繡莊漸漸沒落,這莊子也被人廢棄了。
”八角是個包打聽,立刻解釋道。
羅潭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将手裡那方繡着地圖的帕子打開,道:“可這地圖上繡着的應當有一條小路,這裡可沒什麼路呀。
”
衆人湊過來一看,果然,那地圖倒也清晰明白,隻見鳳頭莊面前就是一處小路,從小路往裡走,就是田地和屋舍。
可這裡别說是屋舍和田地了,連小路的影子都沒看到。
“怎麼連一個人都沒有,倒像是許久無人來似的。
”羅潭道:“會不會是草長了起來,将路也掩蓋住了,所以咱們看不到?
”
莫擎和從陽看了看周圍,搖頭:“不至于。
”
八角和茴香也瞧了瞧,茴香道:“這林子太大,等會子太陽落山以後,再在林子裡走容易迷路,也許會有别的野獸出沒,咱們對這裡的路也不甚熟絡,夫人,您看……”
他們做下人的,最重要的當然是保護沈妙的安全,别是那改命的高人沒找到,沈妙反倒陷入了危險。
他們墨羽軍的人善于對付敵人,可在這陌生漆黑的林子裡大半夜的行走,倒并不擅長。
其實茴香他們對羅潭所說的那個高人之談并不怎麼在意,在他們看來,羅潭那是突發奇想,天真的過了頭,可是沈妙也跟着羅潭天真,衆人的心裡就有些微妙起來。
隻有莫擎卻是毫不質疑的奉行着沈妙的命令。
茴香他們不了解沈妙,莫擎可是從最初就跟着沈妙過來的,當初在明齊的時候沈妙所處的環境更是岌岌可危,可她愣是在那樣艱難的境地裡走出一條路來,沈妙做出的每個決定,在日後都起到了特别的作用,莫擎在這一點上從不懷疑。
沈妙看了看地圖,問羅潭道:“奔月所說的,那對姐弟進了鳳頭莊之後就一直往南走,是嗎?
”
羅潭道:“是的。
可是她也說過,那地圖上的南邊有條小路,小路恰好就是向南的方向的,可是這裡沒有小路。
”
“走吧。
”沈妙道。
衆人一愣,從陽問:“夫人,咱們去哪兒?
”
沈妙示意羅潭将指南針拿出來,道:“往南走。
”
“可這裡沒有什麼小路啊。
”茴香驚訝極了:“若是一條錯的路,豈不是一開頭就錯了?
”
沈妙看了茴香一眼,道:“既然已經到了這裡,又分辨不出哪一條是對的哪一條是錯的,那就都嘗試一遍。
這裡總歸隻有這些方向,既然那對姐弟所言一直向南,總歸方向是一樣的。
不管小路在哪裡,大不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找上一遍。
沒有辦法的時候,嘗試也是一種辦法。
”她率先拿着指南針往前走去。
衆人呆了片刻,羅潭道:“小表妹,你也等等我!
”
八角笑眯眯道:“咱們也趕快跟上吧。
”
幾人跟了上去。
太陽很快就落山了,這樹林裡本就因着枝葉生的茂密而昏暗,太陽落山之後,幾乎更是一片漆黑,幸好從陽随身帶着足夠的火折子,點燃後在裡頭前進。
隻是這裡一路都是同樣的樹枝,到最後,已然分辨不出前後有什麼不一樣的景緻了。
幾乎全都是一樣的樹枝。
而且因為太冷,冷的幾乎都不像是六月了,莫擎和從陽還有些好,女子們卻是有些發寒。
沈妙幾個都帶了外裳的,此刻也忍不住将外裳捂得更緊了些。
隐隐約約,林中竟然傳出幾聲野獸的嗥叫,莫擎和從陽同時停下腳步,手慢慢搭在腰間的佩劍之上。
茴香壓低聲音,小聲道:“是狼的聲音,這裡竟然有狼。
”
“狼怕火光。
”沈妙道:“每個人手上拿兩個火折子,都點燃。
狼是一種很狡猾的畜生,要是有狼群在林子裡,瞧見這麼多火光,也會以為我們有許多人而不敢近前。
”
茴香一愣,八角圓圓的臉上顯出一點驚異的神情:“夫人,您連對付狼群的辦法也知道呀。
”墨羽軍的人或是江湖中人知道這些法子并不奇怪,然而沈妙卻是官家的千金小姐,知道這些就顯得太不同尋常了。
便是沈家是武将,這方法也似乎太純熟了一些,反倒像是哪個獵戶人家的老手一般。
沈妙一笑:“曾聽人提起過而已。
”
當初婉瑜要嫁給匈奴人的時候,聽聞匈奴那頭時常有狼群,沈妙心裡擔憂着,尋了許多驅趕狼群的辦法交給婉瑜,本想着日後能讓婉瑜一用,隻是……可惜了。
眸中痛色一閃而過,沈妙再擡起眼時,亦是十足平靜,道:“繼續往前吧。
”
“還往前?
”茴香道:“夫人,咱們已經走了好幾個時辰了,您沒有發現嗎?
咱們好像在原地打轉,都沒有前進過。
方才的路走了好幾遍,再這麼下去,就算在這裡走上一夜隻怕也到不了頭。
”
從陽也道:“不錯,夫人,就算要走,也不能一直沒有目的的走。
否則咱們就算是一錯再錯了。
”
沈妙沉吟片刻,看向羅潭:“指南針的方向一直在向南麼?
”
羅潭連忙點頭,道:“是的,我們一定沒有走錯方向,可是……這景象看着确實似乎方才也見過。
”
“分明沒有走錯路,景象卻是一模一樣的,這反而更加奇怪。
”沈妙道:“物極反常必為妖,若是走錯路,咱們原路返回,必然也會中招,定然是返回不去的。
倒不如一直這麼走下去。
不過你們說的也沒錯,一直看的都是同樣的景物,這些樹長得一模一樣,難免會誤導人,若是真的一樣,會讓人心中生厭自疑,若是假的,更是混淆視聽。
”
她從袖中掏出一方手帕,又讓羅潭也掏出一方手帕,自個兒将手帕系在眼睛上,道:“這樣吧,不受眼睛的誤導,什麼都看不見,隻跟着指南針往前走,看看能走到什麼地方。
我和潭表姐都蒙着眼,八角茴香在前面看指南針,從陽你們在後面,再往前走試試。
”
莫擎有些猶豫:“夫人,這樣真的能行麼?
”
“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沈妙蒙着眼睛,語氣卻是毋庸置疑:“老實說,我也不知道這樣走下去是什麼後果,可是謝景行沒有那麼多的時間,我們多走一步,就多一分可能。
如果連走都不走,那結果似乎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
“對對對,”羅潭也連忙道:“不管怎麼樣得先試一試呀,嘴上說了千百次有什麼用,倒不如自己做起來來的實用。
”
茴香有些意外,她覺得真是有些看不懂這位夫人,當初嫁到睿親王府來的時候墨羽軍的諸位部下也曾悄悄偷窺過,隻覺得這位夫人性子沉而穩,于是對主子就稍顯不夠熱情,可說是無情吧,她卻又能為主子冒着風險在這漆黑的樹林裡走上一夜。
看着是個聰明人,理智的分析利弊,可是這會兒卻又天真的相信着可以改命的傳說,還用這麼笨的辦法。
茴香無法理解沈妙這些矛盾的舉動,但其實也根本沒她想象的那麼複雜,人在特别的關頭,會無意識的暴露出自己的真心,而在有些緊急的時候,指使人的不是理智和聰明,而是本能。
智慧在這一刻,抵不上迫切的心情。
莫擎默默地跟在沈妙背後朝前走去,茴香幾個頓了頓,終于沒再說什麼,也繼續跟了上去。
鳳頭莊發生的這些事情,隴邺城裡的人卻是不知道。
諸位臣子曉得的隻是睿親王在狩獵當日負了傷,可是究竟傷成了什麼模樣卻無人知道,自然也是無人敢去問的。
隻是謝淵在隴邺朝堂之中的地位十分微妙,有人一心盼着他死的,也有人身家性命都系在他身上,心心念念祈禱着他不要出事的。
衆人心中再怎麼懷疑,奈何睿親王府就如銅牆鐵壁一般,一絲風聲都不透露,愣是不曉得其中情況,任憑人心癢癢無法安睡,也愣是查不出一時半點兒線索。
于是坐立不安的繼續坐立不安,幸災樂禍的繼續幸災樂禍,誰也幫不了誰。
盧府裡,盧婉兒正在屋裡四下來回踱着步,同盧夫人撒嬌道:“娘,我想去看看親王殿下,都不知道他傷的怎麼樣了?
要是傷的嚴重可怎麼辦?
”
盧夫人安撫她:“哪裡就那麼嚴重呢,若真是嚴重,定然會四下裡尋找大夫的,現在親王府一點兒風聲都沒有,想來是沒事的。
你過去湊什麼熱鬧。
”
“可我心裡不安的很。
”盧婉兒道:“都怪那個沈妙,簡直是災星,她剛嫁過來,親王殿下就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她就是克夫嘛!
得早點将她休了才行,要是一直跟她纏在一處,指不定親王殿下還會出什麼事兒呢。
”
盧夫人笑着道:“是是是。
不過你眼下可不能過去,等睿親王身子好些了,讓你大姐想個法子讓你們見一面,現在可不能添麻煩。
”
盧婉兒不悅道:“娘可不要騙我。
”
等盧婉兒走後,盧夫人面上的笑容才沉了下來,吩咐一邊的丫鬟道:“好好看着小姐,這幾日不要讓她出門。
若是壞了老爺的事,我拿你們是問!
”說到最後,語氣陰狠,面目猙獰,倒和那暴戾兇殘的盧正淳将軍如出一轍。
丫鬟們連連低頭應了。
卻說另一頭,丞相府中,葉夫人與葉老爺也正說着此事。
葉夫人正與葉老爺下棋。
葉茂才和盧正淳生的完全不一樣,盧正淳是典型的武夫,一看就是沙場上打滾的人兒,眉目間都是煞氣,兇神惡煞的模樣大約是連小兒都能吓哭的。
葉茂春卻生的一副面白無須的無害模樣,瞧着也和氣,不曉得,卻以為是哪家文绉绉的讀書人。
然而這位丞相,能在子嗣稀薄的情況下隴邺臣子都不敢對葉家造次,永樂帝也不能明着撕破臉面,也必然是不會如長相一般無害的人。
葉夫人落下一子,笑盈盈道:“這睿親王府如個鐵桶一般,眼下都無什麼消息傳來,倒是不曉得睿親王如今是什麼模樣。
我這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真是煩惱極了。
”
“夫人不是心裡已經有了計較,怎麼還會為此煩惱?
”葉茂春笑笑,跟着落下一子。
葉夫人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她并非二八年華的嬌嬌女,做起這賣乖的動作時,便有些不倫不類,偏葉夫人自己還未察覺,隻是一邊落子一邊道道:“沒有消息就是壞消息。
睿親王那樣逞強的人,但凡是能見人,總要出來的。
遲遲未露蹤影,大約也是因為不能。
”
葉茂春笑:“或許是為了迷惑旁人也說不定。
”
“老爺這是小看妾身,哄妾身玩兒呢。
”葉夫人道:“肯定不是騙人的。
”
“哦?
這是為何?
”
葉夫人看着棋盤,道:“睿親王府那頭不清楚,可是皇上可沒有掩飾,眼下不是已經開始着手對付盧家了麼?
瞧着皇上下手下的那樣重,想來睿王傷的不輕。
”
葉茂春哈哈大笑:“原來夫人看的如此透徹,朝廷之事都被夫人看的清楚,我倒是愧疚了。
那夫人不妨也來猜一猜,看我是怎麼打算的?
”
葉夫人低頭笑,道:“這就難說了,得看睿王是個什麼結果。
”見葉茂春不否認,葉夫人自覺自己說對,更是娓娓道來:“皇上和盧家暗中博弈了這麼多年,這些日子又想拉攏咱們葉家,可是咱們又不傻,哪裡就能被人當了筏子。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就讓皇上和盧家鬥去吧。
之前睿王還在,所以我們是偏向皇上的,樂得和皇上交好,可是睿王這一次若是逃不過……僅憑一個皇上,這天下終究還是要被盧家掌控啊。
”
“一個睿王而已,哪裡就有你說的那般神奇了。
”葉茂春淡淡一笑。
“睿王可是個厲害人,”葉夫人也笑:“老爺不也這麼覺得麼?
”
葉茂春執棋的動作一頓,意味深長的看着葉夫人,道:“夫人似乎總能猜透我的心。
不過,夫人以為,睿王這一次可否逃過這一劫?
”
葉夫人想了許久,才吐出四個字:“在劫難逃。
”
葉茂春看着她。
“老爺可還記得兩年前睿王剛回隴邺的時候,當時可也受了重傷,皇上瞞得了别人卻沒有瞞過咱們。
當時以為睿王必然回天乏力,倒不曉得他從哪裡得了好運,又活了過來,後來更是憑着一己之力将朝廷裡的局都打亂了。
”葉夫人一笑:“可是人不可能有兩次好運氣,上一次是老天爺庇佑他,這一次,又有誰能來庇佑他?
人的命運大約是一開始就注定了的,睿王注定沒有前程,逃過了兩年前,卻逃不過兩年後的。
”
“是嗎?
”葉茂春緊跟着葉夫人落下一子,道:“我卻與你想的恰恰相反。
兩年前睿王藥石無靈,最後卻大難不死,人的命運大約是一開始就注定了的,睿王注定有前程,逃過了兩年前,自然也能逃過兩年後。
”
葉夫人聞言卻也沒有生氣,更沒有與葉茂春反駁,隻道:“那咱們就拭目以待吧。
”
葉茂春也笑,落下最後一子,道:“夫人好似輸了。
”
葉夫人一瞧,果真如此,半是撒嬌的道:“老爺趁妾身說話的時候下棋可不厚道,再來一局。
”
葉茂春卻笑着搖了搖頭,道:“改日吧,今日要考驗鴻光的功課,時辰也該差不多到了。
”
葉夫人連忙道:“那老爺先走吧,鴻光的功課要緊。
”
葉茂春起身離開了,葉夫人瞧着葉老爺離開的背影,面色漸漸冷了下來,顯得極為難看,嘴裡尖刻道:“不過是個瘸子,學富五車又怎麼樣,還不是隻能一輩子窩在府裡!
”到底又覺得憤然難平,将桌上的棋子“呼啦”一下掃到地上,低聲道:“和那個狐狸精一模一樣!
”
屋裡伺候着的丫鬟一動也不敢動,誰都知道葉夫人最不喜的就是那位葉少爺,葉鴻光,就是那位小妾生的,長養在葉夫人名下的,不良于行的嫡子,葉家唯一的子嗣。
晨光熹微,日頭透過樹枝的縫隙灑落在土地上,猶如點點碎銀,煞是好看。
在漆黑的深夜裡,這碎銀一般的日光終于驅趕了陰霾,雖然隻是一點點,卻也足夠令人覺得欣慰了。
茴香和八角停下腳步,轉頭也扶住眼上還纏着布條的沈妙和羅潭二人,對沈妙道:“夫人,天已經亮了。
”
若非親眼所見,茴香幾人卻是怎麼都不能想到沈妙一個千金小姐,竟然能再這樣荒無人煙的樹林裡和他們一道摸黑走了一夜。
茴香他們是經過特殊訓練自然不覺得,可是有練武底子的羅潭都已經十分憔悴,困倦之意寫在臉上,沈妙卻仍然是神智清明的模樣。
茴香和從陽都在心裡打着嘀咕,莫非這位夫人其實也是練家子?
所以才會有着這般強大的意志力?
其實他們倒是想多了,隻是沈妙在冷宮的時候,有時候被楣夫人和其他妃子刁難,落井下石的事情宮裡是最不缺的,在深夜裡浣洗衣服一洗就是一整夜。
況且如今情況緊急,她一心想要走出樹林,又怎麼有心思去犯困?
“我們走了多遠?
”沈妙問。
“回夫人。
”從陽道:“走了一夜,已經走了很遠,不過按照沿途留下的記号沒有看到第二次來看,應當是沒有走回頭路。
”又道:“蒙上眼睛的辦法果然好使,看來之前咱們是被自己的眼睛給騙了。
”
“可是這樹林還是長得一模一樣啊。
”羅潭有氣無力道。
“繼續走吧。
”沈妙道:“都走了這麼遠,總能走出盡頭的。
”
茴香愣了一下,這回卻是沒說什麼了,昨夜裡,他們也曾試圖阻止過沈妙幾次,沈妙非但沒有聽從他們的話,大約是被說的煩了,還厲聲斥責了幾句,倒是他們這些墨羽軍的部下,嚣張跋扈慣了,竟然被沈妙吼得跟見了老鼠的貓兒一般。
茴香和從陽心裡也納悶,這夫人看起來溫和穩重好說話的樣子,一旦正經的發起火來,怎麼就那麼吓人呢?
宮裡那位顯德皇後也不見得有這般可怕……和氣勢呢。
幾人繼續跟在沈妙身後走,羅潭有些萎靡,她就算再練武,到底也和茴香他們比不得,又不如沈妙曾經吃過苦,眼下也是強撐着,就努力瞪大雙眼,試圖找些事情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這麼一分散,就察覺到有些不同尋常來,她拉住沈妙:“哎?
這兒有花兒,方才這一路上可沒見着有什麼花兒。
”
衆人一愣,皆是跟過來看,果然見樹叢掩映中,有細細的小花,不留意去看根本見不到。
莫擎突然皺眉:“好像有雞叫的聲音。
”
茴香八角和從陽武功高,都豎起耳朵聽了一聽,最後道:“不錯。
”
“這裡怎麼會有雞叫。
”沈妙沉吟着:“難道前面有屋舍人家。
”她道:“别看了,走吧,既然有聲音,出口應該就在不遠,我們很快就能走出這片林子了。
”
衆人一聽能走出這片樹林,皆是鬥志昂揚,立刻重整旗鼓出發。
這一回運氣卻是不錯,等走了半柱香後,便覺得樹枝的縫隙越來越大,之前的樹林樹木茂密,眼下卻稀松多了,日頭照進來的多,人就越覺得舒心。
“看來真是要走出去了。
”羅潭興奮的睡意一掃而光:“咱們快些走!
”話音未落,便瞧見樹林到了盡頭,卻有一條小路,衆人面面相觑,沈妙率先走了進去。
沿着小路走,走到盡頭處,豁然正是一方田園,隻是這田園雖是田園,也種着花草蔬菜,卻顯得十分雜亂,像是有人種的,卻又沒有好好打理,任其自然生長,結果就長成了亂七八糟的樣子。
然而盡管如此,在這後面,還是出現了一方屋舍。
屋舍是用茅草堆出來的,搖搖欲墜,像是下一刻屋頂就能被風吹跑似的。
衆人往前走,八角先跑了進去,然後搖頭出來,道:“夫人,裡面沒人。
”
沒人?
羅潭眼中閃過一絲失望:“怎麼會沒人呢?
”
這裡和他們想象的大為不同,想象着絕世高人居住的地方,卻是如此破敗,眼下更是人都沒有,更讓人洩氣。
沈妙道:“花草猶在,不像是沒人,在這裡等吧,總會出現的。
”
話音未落,就聽得一個破鑼嗓子響起:“喲,有貴客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
衆人一齊回頭,沈妙看清那人面貌,忍不住一怔,失聲道:“是你。
”
八角問:“夫人……認識麼?
”
那笑眯眯的,穿着一身破破爛爛道士衣裳而來的中年男人,正是當初在明齊普陀寺,收了沈妙一顆金花生,算她“鳳命雖好,囚困一生”,算她“前塵如夢,切忌糾纏”,算她“否極泰盛,紫氣東來”的怪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