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打不死的小強
王秀眼中的狡黠一閃而逝,卻還是被偷偷注視她的姚玉和徐潇看了個正着。
他們都微微詫異着,誰也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有這樣俏皮的一面?
離她最近的陸雲鴻勾了勾嘴角,捏着她手指玩,示意她别頑皮了。
衆學子想到剛剛錢雲柔滿嘴污言穢語,把錢承都險些氣死了,那樣的小姑娘比潑婦還恐怖,他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可現在王先生開口,他們不免羞愧,一個個都低下頭去。
錢承則連忙站出來解釋道:“不關諸位同窗的事,是我叫人綁的。
我這個妹妹跟我有仇,冤枉我毒殺親父,我百口莫辯,隻能暫時将她綁了。
“現在先生來了,先生精通醫術,還請先生為我做主。
”
說完,便給王秀跪了下去。
王秀詫異地看向陸雲鴻,她還以為是要誣陷她呢?
怎麼是錢承?
這沒按套路出牌啊?
陸雲鴻轉頭,看到錢雲柔那怨憤的目光。
錢雲柔沒想到他會看過來,一時驚得愣在原地。
随即還露出那麼點幽怨委屈的意味來。
徐潇看得有趣,險些拍掌了。
原來這錢雲柔竟然喜歡陸雲鴻,所以才故意鬧得這麼一出。
可給親爹下毒,她是不是也太狠了?
不知這麼,徐潇突然想起自己看的一個故事,因為想再見心上人一面,所以就濫殺無辜……
“嘶”徐潇惡寒地抖了抖身體。
姚玉輕聲問:“怎麼了?
”
徐潇搖頭:“沒什麼?
”他隻是暗暗祈禱,自己可千萬不要被這樣的女人給盯上。
陸雲鴻厭惡地收回目光,淡淡道:“無礙,先去給錢興看看。
”
錢承引路,錢興已經被擡到堂屋裡來了,就睡在門闆上。
他喘着粗氣,眼神渙散,微胖的身體僵硬發冷。
馬氏在一邊哭,之前錢承吃的藥也拿了出來,就放在邊上。
王秀給錢興施針,錢興微微地哼着,慢慢有了意識。
王秀翻了翻他的眼皮,又把了脈,随即肯定道:“是中毒。
”
“中毒?
”
馬氏癱軟,險些摔倒。
王秀沒有理會她,讓學子取了白紙來,将錢興服食過的藥丸倒出。
藥丸上附着一層黏稠的東西,有股淡淡的辛麻味,搗開藥丸以後,藥丸裡面是幹燥的,這證明毒藥是後面才下的。
王秀道:“有人下了毒,不過這手段委實不高明。
這毒是從新鮮的汁液裡面提取的,附在藥丸上都還沒有幹,而這毒藥是烏頭的一種,隻是根莖比較粗壯,開的花十分絢爛,故而又有野牡丹之稱。
”
“但凡是碰過這種毒藥,手指會發黑,手指沾染的氣味更是三日不絕。
”
“既然是有人惡意下毒,那就報官吧!
”
王秀站了起來,衆學子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情,本以為隻是一場誤會,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暗下毒手。
而且還下在錢承買來的藥丸上,這陷害的手段宛如司馬昭之心啊!
馬氏也震驚了,她還沒有從丈夫是中毒的情況中反應過來,又聽到王秀說報官。
恍惚中,她好像想到了什麼?
女兒偷偷摸摸拿回來杆子……那好像不是芋頭杆子!
要真是女兒下的毒……那是弑父啊!
馬氏顫抖着,驚恐道:“王大夫,那我丈夫還有救嗎?
”
王秀點了點頭:“還有救的,我開個方子給他解毒,養個幾天就能好了。
”
馬氏聽說自己的丈夫還有救,瞬間就松了口氣。
謝澄道:“快準備紙筆,先生要開藥方。
”
錢承一邊開門去找紙筆,一邊慌亂到不知所措。
很快,紙筆找來了,錢承也跪着哀嚎道:“王先生,真的不是我下的毒,我買了藥就給我爹吃,他吃了一顆沒事我才回的書院,我娘能為我作證的。
”
馬氏也連連點頭:“是的,他爹中午先吃了一顆,還說身體都好了。
晚上吃第二顆的時候才發病的。
”
陸雲鴻不悅道:“剛剛我夫人已經說了,毒是後面才下的,而且毒液都是新鮮的。
除了你們家的人,還有誰碰過這個藥?
”
“啊!
”徐潇突然驚呼。
衆人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他臉色慘白,顫抖的手指着錢雲柔……
“她……她的手……”
衆人定睛看去,乖乖,錢雲柔的手指竟然是黑的。
此時的錢雲柔不知所措地看着衆人。
她在外面,也沒怎麼聽清楚裡面說的話,因此并不知道他們在看什麼?
突然間,隻見錢承從裡面撲騰出來,怒不可遏道:“是你,竟然是你。
是你給爹下毒的!
”
“錢雲柔,那可是我們親爹啊,你的良心叫狗吃了?
”
錢承沖上去就要打錢雲柔,錢雲柔嘴裡塞的東西都被打掉了。
那些學子怕出人命,連忙把錢承拉開。
錢雲柔見事情敗露,驚恐道:“你胡說什麼?
那藥是你從書院買回來的,跟我有什麼關系?
”
錢承一把抓起她的手,摁着她的腦袋道:“你自己看看,不是你下的毒,那你的手為什麼是黑的?
”
錢雲柔心裡一驚,她突然想起來,那個毒汁是會讓人的手變黑。
她連忙把手藏到身後去,驚恐道:“不是,才不是我下的毒,我手黑是因為我好久沒有洗手了。
”
“你還說謊?
”
錢承肺都要氣炸了,就在這時,已經醒過來的錢興被馬氏扶了起來。
“夠了。
”
他眼睛紅得恐怖,又因為中了毒,顯得死氣沉沉的。
錢承和錢雲柔都被吓到了,不敢再發出聲音。
錢興先是對陸雲鴻和王秀道歉,随即才道:“不是誰下的毒,是我中午被小女氣得不清,一時想不開便想加重病情讓他們擔心,誰知道驚擾了大家。
”
“真是對不住了,家門不幸,都是我錢家的過錯。
”
錢承瞪大眼睛,根本不信,他爹才不會幹這種自讨苦吃的事情。
“爹……”
錢興皺眉,低斥道:“你閉嘴,難不成你還想勞煩先生們來斷我們家的家務事?
”
一句家務事,衆學子也明白過來,錢老爺這是不想鬧大。
錢雲柔喏喏不安,她感覺這個夜晚好黑,大家都站在光影裡,隻有她,一個人站在陰影中。
她怯怯不安地喊了一聲:“爹……”
錢興冷嗤,目光陰翳道:“我不是你爹,我怎麼會是你爹呢?
今日是我自找的,怪不得誰,待有來日,你嫁人了,我隻求你一輩子别踏進我錢家的大門。
”
錢雲柔忍不住打個寒顫,整個人渾渾噩噩的,驚懼在眼底一點一點地擴散。
王秀淡然一笑,出聲道:“父母和孩子哪有隔夜仇,錢老爺也想開點吧。
”
說完,又對衆學子道:“今晚的事情都是意外,誰家有那麼多不想活的人啊?
以後你們該看病就看病,該買藥就買藥,放心吧,我制的藥毒不死你們!
”
衆學子想笑,可先生說得一本正經的,他們也隻能憋着應是。
隻是轉而一想,發生這樣的事情,錢雲柔當然是個知情者,不然她不會口口聲聲說藥是在書院買的。
錢家這姑娘,年歲不大,心卻夠狠。
還想憑一己之力破壞先生的名聲,真是自不量力。
陸雲鴻道:“錢老爺要處理家務事我們夫妻自然管不着,不過從即日起,你們把錢承接回來吧。
我不希望還有大半夜打擾我夫人休息,她白日坐診,晚上制藥,已經非常辛苦。
但凡你們有一絲的感恩之心,今晚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
“現在下毒之事已然明了,錢老爺不願官府介入,想要私了,這當然是可以的。
但是,錢承有你這樣一位父親,品行必定會受影響,他擔不起鳳起書院學子之名。
”
錢興面色青白,踉跄着險些摔倒。
錢承跪在地上哀求,面色痛苦。
陸雲鴻依舊不為所動,隻是淡淡道:“明日回書院收拾東西,隻要你其身端正,出淤泥而不染,日後定能出人頭地。
”
陸雲鴻說完,扶着王秀的肩膀道:“我們走吧。
”
王秀點頭,對衆學子道:“你們也散了吧,不要耽誤人家處理家務事。
”
快要跨出門去的時候,王秀看了一眼錢雲柔。
她縮在陰暗的一角,渾身顫抖着,目光卻還是憤懑不甘地瞪了過來。
王秀的目光垂落,看見錢雲柔還捏了捏拳,一副恨不得沖上來大開殺戒一樣。
王秀突然覺得可笑,這樣一隻打不死的小強,怎麼偏偏叫她給遇上了呢?
于是她停住腳,回頭看向錢興夫婦道:“好不容易養大的女兒,教訓一頓便算了,真要打死了,錢家的名聲也沒了。
”
錢興像是一下子老了許多,他佝偻着背,麻木地點了點頭。
不能打死,不能打死。
打死錢家這地就髒了,名聲也沒了……
王秀再次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錢雲柔,那目光雖然沒有什麼惡意,卻泛着微微的涼。
錢雲柔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此時的王秀卻在心裡盤算着:好個不擇手段的小姑娘,沒有廉恥之心,狠起來連親爹都下得去手。
巫蠱之事不拉她出來和稀泥,真是太浪費了!
!
陸雲鴻目光微閃,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媳婦要讓計雲蔚繼續接觸錢雲柔,也不想叫錢興一棍子把人打死了。
她這是想到辦法向長公主示警了!
“媳婦,小心腳下!
”陸雲鴻心情愉悅,就想說句話,當然,什麼話并不重要。
他隻是想感慨一句,他媳婦真聰明!
王秀回頭,看了一眼腳下,台階都沒有的,她小心什麼?
她疑惑地看向陸雲鴻,卻隻聽陸雲鴻道:“天黑,路滑,要不還是我背你吧?
”
王秀擡頭看了看夜空,皓月當空啊!
白的是石頭,黑的是泥,會發光的是水,當她眼瞎嗎?
衆學子:“……”
不,是我們眼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