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8章 番外兩百五十三:惆怅
這一夜,雖然格外甯靜,沒什麼喧嚣的吵鬧。
但并賓主盡歡,也算是讓人流連忘返的。
等送走了皇上和皇後,王秀和陸雲鴻也要回家了。
陸欣然送着父母出來,想留他們歇息,不過見父母都想歸家,便也沒有再說挽留的話,隻是叮囑他們早些休息。
陸雲鴻和王秀點了點頭,夫妻倆上了馬車,車夫趕着馬車緩緩朝陸家駛去。
王秀伏在陸雲鴻的懷裡,嗅着他身上的酒香,也不知道他醉了沒有。
不過醉了也要抱着她才行,她今天實在是累到發困。
陸雲鴻捋着她的鬓角,問道:“有沒有去瞧瞧新娘子?
”
王秀道:“欣和去了,我們做長輩的就不去湊熱鬧了。
”
“到是聽說你和皇上出去走了一圈,都說了什麼了?
”
陸雲鴻想到皇上那雙孤寂又暗沉的眼,心裡像是壓了千斤重擔似的,便道:“沒有說些什麼?
他大概還是不敢輕易放手。
”
王秀道:“家國大事,談何容易、”
陸雲鴻道:“能夠理解。
”
王秀道:“以前你想經商,我嘴上說着同意,心裡卻覺得大材小用。
”
“你是天生的政客,大燕有你,才真正讓人感覺到什麼叫做國富民強。
”
“所以,你的使命完成了,下一個人會來完成他的使命。
”
“皇上隻是感慨,他在你和下一個接任者之間,兼顧了很長的時間。
”
陸雲鴻笑着道:“或許是吧,每個人都想安枕無憂,但家國大事總得有人去辦,再危急的險情也得有人去扛。
”
“在生與死的長線上,真正能做到為國為民,死而後已的,都是英雄。
”
“而我,到底存了私心,其實并不算。
”
王秀道:“為什麼一定要按生與死的距離呢,我覺得按功勞的話,你已經做了無數次英雄了。
”
“是我的大英雄。
”
她說着,摟住他的脖子,不許他妄自菲薄。
陸雲鴻覺得她格外可愛,不許他貶低自己,也不許别人看低了他。
這麼多年來,夫妻倆攜手并進。
他一直沒有告訴她,哪怕是前世那點淺薄的姻緣,一直讓他念念不忘的,不僅僅是她是自己的妻子。
其中也也有在家國面前,她有自己的堅持。
也曾妄圖在荊棘叢中,為天下安定出一份力。
那才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
紅豆餡餅相思引,入口在心知不知?
他的阿秀,從來都是最好的。
……
裴府。
夜已經深了,裴善還沒有入睡。
徐言心來到書房看他,發現他正在對着一份起草的诏書發呆。
隻見上面赫然是皇上冊封陸雲鴻為“治國公”的诏書,便忍不住驚訝道:“是你寫的嗎?
”
裴善點了點頭,說道:“封号是皇長孫想的,诏書讓我來理。
就等着師父他們啟辰的時候頒布,昭告天下。
”
徐言心道:“這是好事啊,我怎麼看你悶悶不樂的。
”
裴善輕歎,拉過她的手道:“這意味着,師父這一生的官場生涯,徹底結束了。
”
“這是給他養老的封号,是給陸家後人的一份榮耀。
”
“義父他再也不可能回到朝堂上來了,他筆墨縱橫天下,戎馬可平山海的氣魄,最終都化為史記中的三言兩語,再不複從前。
”
徐言心道:“英雄總會遲暮,好在師父還有師娘陪着,這一生跌宕起伏,年老也算安穩,這是好事呀。
”
“裴善,我們也都會老去,誰會永遠年輕氣盛呢?
”
“但隻要有一個好的結局,我們都應該要高興才是。
”
裴善何嘗不懂,隻是覺得内心惆怅不已。
為他撐起一片天的師父,終于徹底退下來了。
師娘也會跟随他,一起前往無錫定居。
過不了幾年,他也想辭官回去,侍奉二老。
這些,他全都想得清清楚楚的。
為了不留牽挂,他甚至于把兒子送去了徐家的族學裡念書,希望他飽學的同時,日後可以和徐家聯手,不用再和承熙連成一片。
這樣,陸家就沒有什麼殘餘的勢力銳不可當,也沒有什麼根深的大樹欲帶拔起。
他們不顯露山水,進可以為官,退可以為士。
再好不過的選擇,就連師父也默許了他的這種做法。
隻有徐潇,認為他太過小心了。
徐潇的有野心的,也有幹勁。
他是為皇上辦事的人,隻要忠心就足夠了。
但是很多的臣子,光有忠心怎麼夠?
看不清楚形式,攪和進去被人拉來墊底的多得是。
他不願意兒子孤身去博,也不願意他接手陸家的勢力,眼下這般,都是為了長遠布局。
裴善合上诏書,站起身道:“走吧,我們回去休息。
”
徐言心點了點頭道:“這樣才對。
”
“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去問問師娘,她們的行程是怎麼安排的?
”
“我這幾天都會過去,你下朝徑直過去好了,不要來回跑。
”
裴善道:“辛苦你了。
”
徐言心道:“我們夫妻,你說這些就見外了。
”
“到是念恩,一直也沒有能給師父師娘好好磕頭請安,我心裡挺内疚的。
”
裴善道:“師父師娘不會在乎這些,你别放在心上。
”
“念恩在徐家,我很放心。
”
徐言心抿着嘴角,跟着笑了起來,再沒有什麼比丈夫的信任和體貼更重要了。
兒子在徐家族學,常得夫子誇獎,就連家中長輩們都很喜歡,徐言心很是欣慰。
徐言心第二天去陸家的時候,看見陸欣和已經在開始收拾行李了。
杜君德也在幫她整理,時不時回想一些,她可能會帶走的小物件。
徐言心覺得這兩個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心想要是他們也能在京城成親就好了。
可轉念一想,杜君德的父母都在無錫呢,此時此刻還念着兒子早日歸家,她便沒有提起。
隻是問道:“确定了嗎?
什麼時候啟程?
”
“陸欣和道:“還不知道呢。
我娘說等公主姨母休息幾日,過足了婆婆瘾,心裡沒有了牽挂我們再啟程。
”
“具體時間,可能會由公主姨母定。
”
徐言心道:“那你們是直接回無錫,還是一路玩着回去。
”
陸欣和道:“肯定是要玩着回去的,畢竟機會難得,出來一趟也不容易。
”
“不過我想叫君德先回去,他家裡人都在等他回去慶祝呢。
”
杜君德聞言便道:“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一起。
”
“我們家那些親戚,早年間沒少欺負我爹娘,我們家人都不喜歡招待他們。
”
“我爹娘都以我的意願為主,你休想趕我走。
”
陸欣和道:“我是擔心你啊,誰趕你了。
”
杜君德道:“擔心也不行,我更擔心你。
”
兩個人說着,當即就杠上了。
徐言心見狀趕緊跑,生怕殃及池魚。
結果剛拐個彎,便看見錢總管指着下人搬着盆栽道:“小心一點,那可是老爺親手種的海棠,是給夫人種的,這次要一并帶走。
”
“還有牆角那株月季,也要挖一根帶走的,其他的别碰壞了。
”
徐言心看着他們忙碌着,院子裡裡外外都開始拾落,能帶走的就走帶了。
她頓感蕭條,心裡一陣惆怅。
恍惚中明白了,為什麼明明師父晉封國公是好事,裴善卻始終笑不出來。
當這擁擠的院落不再熱鬧,心也好似毫無歸處一般。
竟然也開始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