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夫榮妻貴
順元帝服下孫院使研磨來的藥粉,很快便醒了過來。
而他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惦記邊關的戰事,緊緊地握住太子的手道:“曹家……曹家……”
太子連忙道:“父皇放心,消息并未外傳,曹家暫時還不知道。
”
順元帝長長地松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是在惠貴嫔的宮裡。
想到惠貴嫔的來曆,順元帝多少有點心虛,目光也變得不自然起來。
知曉皇上心思的李德福連忙上前解釋道:“皇上突然昏厥,孫院使說皇上不及時醒過來就危險了,太子殿下便讓孫院使臨時用了王娘子進獻的方子,惠貴嫔娘娘擔心有損皇上的龍體,便和太子起了争執。
”
說着,暗暗瞅了一眼太子,見太子沒有什麼反應,這才壯着膽子繼續道:“太子殿下因憂心皇上的龍體,便先請惠嫔娘娘去了偏殿。
”
說完,微微松了口氣。
而從頭到尾,太子都面無表情,好像對這個惠貴嫔一點興趣都沒有。
順元帝輕咳一聲,淡淡道:“婦道人家,她懂什麼?
”
“太子先回去吧,朕會訓斥她的。
”
太子順勢告退,走了幾步以後,想了想還是退回來道:“邊關戰事一出,朝堂少不得要有動蕩,眼下父皇身體欠安,兒子願請兵出戰。
”
順元帝聞言,寬慰地笑了笑道:“還用不着你沖鋒陷陣,先回去吧,朕再想想。
”
太子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當即便走了。
孫院使上前請脈,随即長長地松了口氣。
順元帝掙紮着要起來,孫院使和李德福連忙攙扶着,給他墊了一個靠枕。
順元帝道:“朕嘴裡還一股藥味呢,不過氣息順暢了許多。
”
孫院使連忙解釋道:“皇上的病起得急,微臣用的是藥材研磨成粉,還未來得及煎湯。
”
順元帝也想起來了,當時自己突然就昏厥過去,連他自己都沒有料到的事情,孫院使怎麼會有對策?
好在有王秀進獻上來的方子。
王文柏這個女兒,先是救下他的女兒,兒子,現如今又是他。
當初她跟着陸家去無錫,本以為心裡會多少有點怨,誰知道辦官學,編醫書,獻良方,她一樣都沒有落下。
這有用的人,去哪裡都有用,去哪裡都能讓看人家她的好。
順元帝心裡熨帖,溫和道:“拿方子給朕看看。
”
孫院使連忙拿出來,正是那本醫書,不過封殼都快翻壞了。
順元帝目光微微凝滞,許是沒有想到。
孫院使窘迫道:“一應藥材微臣都是查過的,因此翻得勤了些。
書中的方子裡絕無害命之藥,所以微臣才鬥膽,将這化瘀方用在了皇上的身上。
”
順元帝道:“朕不是蠢人,急症方本就是急症時所用,既然是急症,你們上哪裡去給朕找一個同病症的人來試藥?
”
“今夜是太子受了委屈,朕會補償他的。
”
這是絕不疑心太子的意思,李德福和孫院使心裡稍安,剛剛那種情況,若是沒有太子擔着,他們也不敢貿然給皇上用藥。
孫院使離開後,順元帝讓李德福把惠貴嫔放出來。
回到寝殿的惠貴嫔淚流滿面,雙眼紅腫,哭得一點聲音都沒有,卻顯得肝腸寸斷。
順元帝看她這副樣子,不免就想到自己的發妻,那個曾經一臉歡顔的姑娘,最終也是這副樣子,哭得那樣不舍地離開人世。
他歎了口氣,朝惠貴嫔招了招手。
惠貴嫔就撲到床邊,将一張小臉送到順元帝的手中,難過地哭了起來。
順元帝道:“朕沒事,别哭了。
”
惠貴嫔擡起頭,梨花帶雨道:“臣妾是想告訴皇上,您若真的醒不過來,臣妾絕不獨活。
”
順元帝笑了:“那感情好,我們一起上路。
”
惠貴嫔哭得更傷心了。
順元帝抽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道:“聽說你和太子起了争執?
”
惠貴嫔一聽,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她緊緊地握住順元帝的手,連忙解釋道:“那藥方據說還沒有人用過,臣妾隻是擔心……”
順元帝淡淡道:“朕知道。
”
說着,側着頭,鉗制着惠貴嫔的下巴,迫使惠貴嫔看向他。
四目相對,順元帝的眼睛漆黑深沉,像無邊無際的深海,壓抑得人透不過氣來。
惠貴嫔心裡滿是驚慌,雖然勉強接住了這個眼神,但她心跳如雷,知道自己是害怕的。
真是可笑,重活一世,明明帶着他親自賜死的記憶,那三尺白绫,毒酒,削鐵如泥的匕首都還在眼前。
她不選,卻被幾個太監押着勒斷了脖子,想到她臨死前那樣的不甘和痛苦,那股要命的窒息感都掩蓋不了這個男人帶給她的深深恐懼。
他的溫柔都是表象,他的冷酷和血腥才是真實的,她明明已經告誡過自己,要裝得比他更溫柔,要做得比他更冷血,可怎麼……好像還是被他鉗住命脈一樣,顯得毫無招架之力?
就在惠貴嫔惴惴不安時,順元帝接着道:“朕隻是想告訴你,别說太子不會謀反,就算他想,朕也會選擇成全他的。
”
惠貴嫔驚訝地望着他,嘴角微張着,不敢置信。
可順元帝卻捏着她的臉頰,笑了笑道:“瑤兒,你也會支持朕的吧?
”
惠貴嫔知道他又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連忙附和着道:“那是當然。
”
順元帝欣慰道:“真好,你越來越乖了。
”
後面這一句,讓惠貴嫔心裡一驚,背脊陣陣發寒。
因為她不知道順元帝這句話,是對她說的,還是對那個已經死了的皇後姜淩瑤說的。
……
長公主是第二天一大早入宮的,因為太擔心,她連公主大衫都沒有穿,穿着常服就去見順元帝了。
順元帝一大早召集衆臣商議對策,還抽空見了女兒一面。
長公主見他精神不錯,身闆也硬朗,當即松了口氣。
“給父皇請安,聽聞父皇身體不适,現在可好些了?
”
順元帝道:“已經好很多了,不過你若是擔心,可以搬進宮來陪朕說說話。
”
長公主道:“兒臣外嫁後和離,不宜再住回宮中。
更何況,後宮的嫔妃也不願見兒臣回來。
”
順元帝皺着眉,不悅道:“她們敢!
”
長公主道:“她們不敢,兒臣也不願。
”
順元帝知道是因為惠貴嫔,便道:“你還沒有見過惠貴嫔吧,去見見吧,她真的很像你母後。
”
長公主面無表情道:“不了,母後不會願意兒臣借由他人緬懷她。
更何況,兒臣和太子都是父皇一手帶大,隻要父皇身體康健,兒臣和太子便心滿意足了。
”
順元帝聽得眼眶發酸,連忙轉過身去,緩了緩道:“你不願意就算了,朕也不勉強。
”
“昨夜孫院使用了王秀獻的藥方救了朕,你去和太子商量商量,看看給陸家和王秀什麼封賞為好?
”
長公主先是詫異,随即又滿是慶幸。
“父皇要保重身體才是,至于阿秀那邊,兒臣和太子會多照拂她的。
”
順元帝道:“夫榮妻貴,陸雲鴻的大弟子都是南直隸的解元郎了,他也是時候回京了,不丢人!
”
長公主聞言,笑了笑道:“陸雲鴻才不怕丢人,不過現在不行,他還不能回來。
”
順元帝詫異道:“為何?
”
長公主笑着道:“阿秀懷有身孕,現在不宜奔波,還是再等等吧。
”
順元帝聽後,想到王秀和陸雲鴻還是他親賜的婚呢,現在那兩個人都有孩子了。
他當即也笑道:“那就再等等,不着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