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落湯貓頭鷹
王秀拉着陸雲鴻進了秀麗山莊,身後跟着的衆人也不敢說話,隻盼着能走快點。
姚玉就這樣看着他們離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理會他的。
他跪得膝蓋疼,口幹舌燥的,眼簾裡的光一會明一會暗,他恍惚地以為天都要黑了。
徐潇說,他來求過陸家,也算全了母子情誼。
可隻有他知道,他想求的人,從頭到尾隻有一個王秀。
她不會那麼狠心的,她一定會見他的。
抱着這樣的念頭,姚玉覺得自己還撐得下去。
遠處的山坡上,隐匿在樹後的兩人慢慢走了出來。
其中一人道:“公子,我看這個姚玉不堪大用,您還接近他做什麼?
”
被喚公子的人正是徐潇,此時他笑了笑,目光幽深如墨。
去年在京城的時候,他的确見過姚玉,隻是姚玉不記得了。
他不僅見過姚玉,他還見過王秀。
他們曾一前一後進了聚賢樓,雖然并未同桌,但眼神和舉止明顯透出幾分暧昧。
好巧不巧,那聚賢樓是他開的,為的就是替安王收集情報。
當他查出王秀和姚玉的身份時,陸家就出事了,他便沒有将這件事禀報給安王。
這次他出京,他聽到姚玉的養母出事了,散播的還是針對王秀污穢不堪的謠言。
他當即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了,果不其然,與姚玉同行,見姚玉對養母之事絲毫沒有憤然報複之心,反而唯唯諾諾,不知如何是好?
反之提起王秀時,他竟然面露愧疚。
“再等等,今夜過後,倘若沒有人出來見他,那他的确是不堪大用了。
”
徐潇說着,夜觀天象。
傍晚霞光全無,暗沉如水,今夜說不定會有雨。
王秀再鐵石心腸,看到曾經的情人如此,想必也會心焦難耐吧?
徐潇想着,環抱着手,嘴角勾起一抹盎然的笑意。
……
舟車勞頓後,王秀隻想吃頓好的。
她讓廚房做了很多好菜,不過陸家三姐妹沒有什麼胃口。
姚玉此舉太惡心了,幹壞事的人分明是他的養母,可他這樣做,倒好像是他們陸家不近人情一樣?
王秀給她們夾了雞腿,淡淡道:“人家就巴不得看見你們這樣,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
陸雲冉道:“就是,我們快吃吧,吃飽了好回房去。
”
陸雲媛和陸雲珠聽了,也都乖乖吃飯。
王秀對陸雲鴻道:“你不用出去見他,叫個人把他拖走就行了。
”
現在的姚玉腦子不清楚,如果清楚就知道自己不該來。
冷氏和姚家已經沒有關系了,他這是給衆人遞把柄呢。
太傻了。
陸雲鴻心想,可不是嗎?
他之前一直覺得姚玉是個聰明人,想不到……
罷了,如此不堪一擊之人,他也沒有什麼興緻。
晚膳過後,王秀回房沐浴去了。
天上下起了雨,嘩啦啦的,來得又快又急。
陸雲鴻讓錢良才給他拿了一把傘,錢良才道:“還是我去吧,大爺在屋裡陪着大奶奶就行。
”
陸雲鴻道:“你去怎麼能讓他死心呢?
”
說完,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姚玉最想等的人,可是他媳婦呢。
陸雲鴻打着傘出去,外面天都已經黑盡了,姚玉在雨水中跪着,身心疲倦。
陸雲鴻走上前去,他以為來的人是王秀,便猛然擡起頭來。
結果,眼中的希翼瞬間被大雨淹沒,沖刷着他自以為是的堅持,也讓他難以忍耐地露出一抹苦笑。
陸雲鴻居高臨下道:“你該放手的時候沒有放手,你該解釋的時候沒有解釋,你該抽身的時候沒有抽身……”
“姚家養你到如今,筆墨銀子應該供了不少,你就這樣回報他們的?
”
“我不知道你還在期待着什麼?
但我想蠢成你這樣的人,功名仕途,怕是一樣都成就不了。
”
陸雲鴻說完,扔下傘。
大雨傾盆而下,他拿着手擋着,跑得飛快。
可饒是如此,他大半個身體都濕了。
姚玉看着那把雨傘,一直盯着不放。
直到後來,山莊的大門關起來了,外面的燈也滅了。
周遭一片漆黑,他才驚覺冷得可怕。
昏迷之前,姚玉耳邊還回響着陸雲鴻厭惡般的聲音:“我想蠢成你這樣的人,功名仕途,怕是一樣都成就不了!
”
他不該來的,陸雲鴻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他想要的結果,是拖着王秀和他一起死嗎?
不,不是這樣的!
姚玉顫抖着,卷縮成團,一直在夢呓。
嘴裡喊的不是王秀,就是陸雲鴻,還有求饒的聲音。
徐潇替他擦拭着額頭,淡淡道:“真是一個可憐人,王秀怎麼會忍心呢?
”
身旁的随從道:“公子,他想求的人不是陸雲鴻嗎?
”
徐潇也不解釋,隻是道:“陸雲鴻是很厲害,可現在的陸家,不是他說了算?
”
“那是誰說了算?
王秀?
”
随從不理解,王家的大小姐又怎麼樣?
還不是陸家的媳婦?
徐潇想到陸雲鴻開門的那一瞬,那可真是意外。
這在外人看來并沒有什麼,可王秀由着陸雲鴻出來,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第一,她根本不在乎姚玉。
第二,陸雲鴻已經知道了她和姚玉的事。
但看陸雲鴻的态度,好像姚玉隻是一個來為冷氏求情的可憐人,倒沒有多加折辱。
事情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王秀果真愛上陸雲鴻了不成?
?
那陸雲鴻有什麼好的,書呆子一個。
剛成親就去了河南,把王秀都晾出閨怨來了,否則那姚玉哪裡會有機會認識王秀?
?
“茂學,你去給姚公子抓點藥來,莫要讓他燒糊塗了。
”
“是,小的這就去。
”
雨打芭蕉,雨聲促促。
房檐屋後的水流聲越發大了,山莊裡值夜的下人們都在茶房烤火,燒開的沸水滾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直接放置在一旁,隻等着主人要水時才提着出去。
正房裡,陸雲鴻沐浴出來,正擦拭着頭發。
王秀在窗前作畫,窗戶被支開一些,細細的水霧從縫隙中透進來,陸雲鴻連忙上前關好。
他看着王秀身上單薄的衣服,拿了披風給她,不悅道:“現在不穿好,明天起不來别哭。
”
王秀聽他那聲音,中氣十足,還有點小兇。
于是她移開身體,讓他過來看畫。
“如何?
”
陸雲鴻定睛看過去,一時間微微愣住。
畫風是她擅長的,畫面也十分熟悉。
兩隻蝴蝶和一隻小松鼠在蘑菇屋下面躲雨,一隻貓頭鷹攏着自己的翅膀,像是在頭上打了一把雨傘。
漫天的風雨中,他看着蘑菇屋裡溫馨的場景,無聲地與松鼠對視着,好像在問能不能進去?
?
陸雲鴻看那貓頭鷹的神情,莫名有些熟悉。
他擡頭看向王秀,詫異道:“貓頭鷹不應該怕雨啊?
”
王秀的手覆上他的臉頰,笑着調侃:“貓頭鷹是不怕雨,可陸雲鴻怕啊?
”
“瞧瞧夫君,剛剛不是被淋得像隻落湯雞?
”
“哦,不不,我說錯了,應該是落湯貓頭鷹才對。
”
陸雲鴻愕然,再次定睛看去,果然見那貓頭鷹的神色是有幾分像他。
怪不得呢,他就說,怎麼如此熟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