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勸不動
崇明館那間院子,花子墨最是熟悉不過。
想當年他初初跟着還是太子的皇上,便聽李德福說起過,那是大太監将來養老的院落,而且是像他們這樣,扶持着主子,一直到老才有的尊榮。
要說太監這輩子,低賤得很,但能賜在宮中養老的,那便已經算是這宮裡的半個主子了。
他一直以為,憑着自己那股子肝腦塗地的忠心,這輩子最後的歸宿,莫不過是宮中養老,皇陵殉葬。
可不曾想,最後因為周陵,落得個裡外不是人人的下場。
花子墨冷嗤着,慢慢帶着徐秀筠走了進去。
第一次來,徐秀筠左右慌張地望,卻發現這裡根本就沒有侍衛的影子。
院中,一個小太監正在掃雪,看見他們來了立馬放下掃把。
“花公公,您來了?
”
小太監湊上前,面生卻顯小,看起來十五都不到。
竟然讓一個孩子看着七爺,周圍有沒有重兵侍衛,那七爺怎麼不逃呢?
難不成正興帝廢了七爺的功夫不成?
就在徐秀筠胡思亂想之際,花子墨對清風道:“你去通禀一聲,就說徐姑娘來了,看看王爺見不見吧?
”
清風打量了一眼徐秀筠,發現她竟然有些像王秀,心裡正狐疑的,便一步三回頭去禀報。
徐秀筠的心提了起來,生怕七爺不肯見她。
可沒過一會,清風走出來道:“徐姑娘,王爺請你進去。
”
徐秀筠捏緊的手指慢慢松開,連忙走了進去。
不遠處站着的花子墨朝清風招了招手,等清風走近,他問道:“昨夜皇上來過了?
”
清風道:“來是來了,吵了幾句,又走了。
”
花子墨看着不遠處的院門,站在外面的風雪中,淡淡道:“如果是長公主殿下的話,就算皇上真的和她吵,也不會丢下她一個人在這裡過年的。
”
清風知道,就是這裡面的人害得花子墨不能待在皇上身邊伺候了,不過他也很清楚,他之所以能來這裡伺候,是因為皇上信任他。
作為奴才,是不能說主子的閑話,他閉着嘴巴,隻知道看雪。
花子墨見狀,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很好,就是要這樣才走得長遠。
你看這座小院,在偌大的皇宮裡顯得多清幽啊,像不像鄉下養老的房子?
”
清風看了看,認真道:“周圍的花圃還可以種菜,葡萄架子可以種瓜,是有點像的,就是比鄉下的要好。
”
花子墨歎道:“可不是嗎?
我是沒有什麼機會了,希望你将來有造化,能來這裡養老。
”
清風還很年輕啊,年輕到距離長大都還有一定的年歲。
養老?
那是他從未想過的事情,此時聽花子墨說起來,覺得陌生又遙遠。
但是……如果是在這裡的話?
似乎也沒有那麼抗拒了。
房間裡。
周陵坐在蒲團上,一旁是他燒水的小爐子,以及擺在矮幾上的茶點。
徐秀筠見他穿着單薄的大袖長衫,頭發都沒梳,就那樣披散着落在肩上。
腳上更是連鞋子都沒有,隻穿一雙單襪。
徐秀筠哽咽着,奈何發不出聲,隻有些嗚咽的啜泣。
周陵擡頭看向她,眉頭微皺,淡淡道:“不能說話了?
”
徐秀筠的眼淚一下子滾落,跪下點了點頭,心裡酸痛難忍。
周陵卻隻說了一句:“陸雲鴻還挺狠的,這點和先帝很像。
”
徐秀筠跪着上前,想說點什麼?
周陵立即制止道:“你就跪在那裡,聽我說就行。
”
徐秀筠僵着身體,不敢貿然動彈,然而心裡還是悲戚,肩膀一聳一聳的。
周陵卻視而不見,自顧自地說道:“你在江南見到的人,還有顧彥是吧?
”
徐秀筠不明白,這不是七爺吩咐的嗎?
可就在她露出狐疑的那一瞬間,周陵就冷嗤道:“我就知道。
”
知道什麼?
徐秀筠不懂,心卻越發地慌亂了。
她用手沾了點茶水,在地上寫到:“七爺,我們離開京城吧。
”
周陵問:“去哪裡?
”
徐秀筠想說通州,而來覺得通州離京城很近,連忙改道:“我們去海南。
”
那個地方有海島,必要時他們可以從海上離開。
周陵卻是看着海南那兩個字,目露沉思。
徐秀筠還要寫,周陵卻已經不耐煩了。
他問徐秀筠:“聽說你自稱是我的未婚妻?
?
”
徐秀筠吓得臉色煞白,慌亂地寫着:“沒有,屬下不敢。
是陸雲鴻,是他說的,他割了我的舌頭,尋了這個名頭将我送進宮來。
”
周陵漠然道:“不敢就好,你退下吧,以後沒事不要來見我,煩!
”
徐秀筠的手指顫抖着,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禁忌,隻是無助而痛苦地看着周陵。
周陵卻對外喊:“清風。
”
徐秀筠羞惱極了,卻又不敢發作,哭着站起身來。
女子的尊嚴她還是要的,她怎麼能被一個小太監驅逐呢?
七爺不想見她,她走就是了。
徐秀筠擦幹眼淚,剛走到門口就看見清風跑回來了,懵懵懂懂的樣子,仿佛什麼都不知道。
徐秀筠嗤笑着,心想怪不得七爺叫清風這個名字比跟她說話的語氣都要好,想必是看中清風的單純,覺得這個少年不染塵埃罷了。
徐秀筠負氣離開,剛走出院門卻難掩傷心,眼淚簌簌而落。
一旁的花子墨說道:“看來你也勸不動他!
”
“唉……”
花子墨長歎,心裡很不是滋味。
連日來那點幻想破滅,周陵一日不走,皇上就會記着他曾經對周陵通風報信的事情,怎麼洗得白呦?
看來他身體這病也不能好了,若是好了,怕是宮裡也不能待了。
花子墨咳嗽兩聲,對還在傷心的徐秀筠道:“走吧,回去。
”
徐秀筠想一走了之,可偌大的皇宮,真的走得出去嗎?
換句話來說,她能走得出去,可七爺呢?
徐秀筠捏了捏拳,還是忍着滿心的憤懑和惱怒,跟着花子墨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