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的人自己願意淋雨保東西是一回事,但是,想讓跟随商隊同行的人一起跟着淋雨,大家自然不會同意。
那位年輕公子首先反對,振振有辭道:“這世上,斷沒有重物而輕人的道理!
”
商隊的人皮笑肉不笑:“我等凡夫俗子,可沒有公子這麼高的境界。
”
“既然公子這般說,想必不把身外之物看在眼裡,不如公子幫我們把這些損失承擔了,正好廟裡的位置也能讓出來給大家避雨,也省得說我們重物而輕人。
”
誰知那看起來人傻錢多,特别好騙的年輕公子冷笑:“真是笑話!
”
“你們的貨物,本公子承擔什麼損失?
”
“生意有風險,有賺錢就有虧錢,故而賺錢的時候就要想到虧錢時的風險。
”
“這些物品淋雨虧了,便要讓本公子替你們承擔損失,那你們物品賺錢的時候,怎麼不說把利潤分潤給本公子?
”
那年輕公子說完,施施然走進破廟一角避風避雨,再不理會商隊的人。
商隊的人大怒。
有那脾氣暴躁的,就指使镖師上前動手,把那年輕公子給拖出去,來個殺雞儆猴。
隻是讓人萬萬沒想到,這位年輕公子身邊,那個看上去隻知道跑腿打雜的小厮,居然是個真人不露相的高手,随便一出手,就把那壯實的镖師給扔出去了。
扔出去了!
出去了!
去了!
了!
镖師的同行驚呼一聲,趕緊跑出去查看同夥的傷勢。
而其他人,不管是商隊的人還是镖師,包括跟着商隊同行上京的路人全都驚呆了。
那小厮冷眼掃過,目光落在剛才吩咐镖師動手的那人身上,說了句:“放肆!
”
隻一眼,外加這短短兩個字,那人便像是承受不住巨大壓力,“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豆大的汗珠不停往外淌。
那丫鬟似乎對此司空見慣,手腳麻利的在地上鋪好墊子,侍候那年輕坐下,一邊對小厮道:“趕緊生個火,雨天冷氣大,可别讓公子受寒了。
”
小厮掉轉頭,目光在破廟四下一轉,拆了一根破舊的供桌角下來,給他們家公子生火取暖去了。
整個過程,商隊沒有一人敢出聲,安靜極了。
跪在地上那人這才感覺到身上的壓力盡去,身體瞬間脫力,差點站不起來。
而被扔到廟外的镖師全身濕透,此時在同行的攙扶下走了進來,捂着胸口,面色慘白。
一進廟門,就目光警惕的看向那年輕公子一行。
其實,自那小厮露了這麼一手之後,這些被商隊雇來随行護衛的镖師,就都帶着戒備。
但是,商隊走南闖北,遇到的情況不計其數,雖然被年輕公子虐了一把,但也不至于就此放棄他們的計劃。
出門在外,不外乎求财,讓他們眼睜睜看着幾車貨全都損失了,那是不可能的。
年輕公子有來頭有本事,他們奈何不了,這不還有其他人嗎?
商隊的人把目光放在其他同行的這些人身上,要把他們連人帶車趕出去。
理論上來講,遇到這種事,應該車行的人同商隊協商,畢竟他們這些進京的人,是跟車行租的車子,合作的商隊也是車行找的。
但實際上,車行與商隊是合作關系,而這些上京的人,合作過一次,未必會合作第二次,再加上商隊人多勢衆,所以車行的人隻在一旁裝死和稀泥,絕不出頭。
反正不管怎麼樣,破廟裡總有他們落腳的位置。
另外三輛車裡面,其中一輛裡六個人全是不認識的互相拼車,第二輛車裡面,是兩個小家庭拼的車,第三輛車裡,有兩父子是一家,其他人也互相不認識。
個體弱少,加上不能抱團,反抗不了的結果不用想,就是被商隊的人趕出去。
最後據理力争之下,把馬車拉出去,換商隊的裝了貨的車進來避雨,至于他們這些人,倒可以讓他們在破廟門口,找個角落躲一躲。
總比在外頭兜頭淋雨的強。
那兩父子當中的兒子十分機靈,倒讓他在破廟後頭找到個不大不小的山洞,位處于斜坡之上,馬車上不去,人卻是可以躲進去的。
一行人連忙結夥躲進山洞生火避雨去了。
破廟這邊,此時除了那年輕公子和商隊的人之外,就隻剩下沈正淩和顧元元兩人和他們的馬車。
商隊的人見沒吓走他們,倒是遲疑了下,心裡評估他們兩人的危險性,是不是跟那年輕公子一樣惹不得。
不過看來看去,也沒看出有哪裡特别。
何況顧元元這種,一看就嬌氣得很,别以為他們不知道,就坐個馬車,還成天嫌棄不舒服。
兩個人一輛的馬車,租的還是最好的那種,上面鋪着厚厚的墊子,想躺就躺,想坐就坐,都嫌棄坐着不舒服,那六七個人擠一輛馬車的,怎麼活?
這麼嬌氣的人,一看就手無縛雞之力,怎麼看都不像惹不起的樣子……
所以,商隊的人使個眼色,就有镖師上前,對沈正淩道:“你們是自己出去,還是我們動手請你們出去?
”
沈正淩看了他一眼,道:“剛才那個镖師斷了三根肋骨,你是準備四根還是五根?
”
“如果隻斷肋骨不夠的話,不然再加上四肢?
”
明明是很平常的語氣,不帶半點煙水氣,卻讓人覺得心驚。
破廟裡忽然安靜得有點吓人,衆人連呼吸聲都屏住了,隻剩下屋外,鋪天蓋地的雨水砸在地上的聲音,從屋檐滴落的聲音,從樹梢頭滴哒落下的聲音。
讓他們心驚的,倒不是打斷肋骨再加上四肢這句話。
作為镖師,長年在外走镖,也有遇到過危險的時候,别說斷肋骨斷四肢,便是同伴在眼前送命的時候,也經曆過幾次。
吃這行飯,其實就做好受傷的準備。
隻不過,剛剛那位镖師,被年輕公子的小厮從破廟裡扔出去,再到被人從外面扶進來,從頭到尾,都和沈正淩隔着一段距離。
沈正淩卻是一開口,就知道他斷了三根肋骨,這就有點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