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禮喊：“我要吃甜的白面饅頭，我要吃糖……我還要銅闆！
”

　　沈正武跟着一起喊：“我也要！
我也要吃糖，吃甜的白面饅頭，我也要錢！
”

　　“村裡别的小孩都有，就我跟沈正禮兩個沒有。
”

　　“都怪你們，是你們不讓我們去搶饅頭，我們才沒有搶到這些的。
”

　　“對！
”沈正禮拽着沈老太的衣袖，伸手要吃的：“奶奶，你不讓我們去搶饅頭，你就給我們饅頭吃！
”

　　沈正武跳着腳喊：“還有糖，還有糖和銅闆！
都要給我們才行！
”

　　兩個孩子撒潑打滾，八腳章魚似的，一左一右拽着沈老太，非得讓她給吃的給零花錢。

　　沈老太被兩個熊孩子拽得不能動彈，怎麼都掙脫不開，氣得破口大罵：“吃吃吃，一天到晚除了吃，你們還知道點啥？
沒出息的東西，還不趕緊放開！
”

　　沈正禮振振有辭地說道：“書上都說了，要大家把吃東西當成天那麼重要，我知道吃怎麼啦？
”

　　他去讀了幾天書，有用的東西沒學到，無意中聽到村塾裡年紀更大的學生讀書，有一句“民以食為天”，不由如獲至寶。

　　沈正禮記不住原話，隻覺得好像是說吃的很重要，所以這會兒，就按照自己的意思，亂七八糟地說出來。

　　他随口亂說，但是老沈家的人不知道。

　　特别是趙水仙一聽，覺得沈正禮沒讀幾天書，居然都會講大道理了，心裡就更是歡喜。

　　趙水仙得意洋洋地大聲說道：“我們正禮就是聰明，這才去讀了多久的書，就知道這麼多道理了。
”

　　“可見這人啊，還是要多讀書才好。
”

　　說着，又看了沈全福和沈老太一眼，狀似不經意地感歎道：“哎，可惜被白白耽誤了兩年，不然像我們家正禮這麼聰明，現在說不定都能去考童生了。
”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沈全福冷冷一眼掃過去，說道：“嫌棄讀書遲了，明天就不要去讀了。
”

　　趙水仙不敢應聲，一下子就啞了。

　　沈老太沖着大房、三房的人罵道：“你們都是死人不成？
還不趕緊把兩個孩子給我起開。
”

　　大房、三房的人這會兒心裡正不高興，怎麼可能會聽她的？

　　沈長富更是忍不住說道：“兩個孩子又沒說錯。
”

　　“大家都去搶饅頭，家裡幹嘛要拘着他們兩個，不讓他們去？
”

　　“這會兒他要鬧，我這個當爹的能有什麼辦法。
”

　　沈長興的話說得更好聽，不過也是這個意思。

　　沈長興說道：“三弟說得在理，娘你也别不高興。
”

　　“小孩子都喜歡湊個熱鬧，而且喜歡攀比，都是一個村的孩子，别人都去球門，搶到吃的還有銅錢，就他們兩個沒有，他們當然會不高興。
”

　　小孩子其實是最會看人眼色的。

　　沈正禮和沈正武兩個一看親爹不但沒有阻止他們，話裡話外的意思反而隐隐帶着鼓勵，一下子鬧騰得更加起勁了。

　　沈正禮說：“我不管，我不管！
”

　　“是奶奶害我沒有吃到饅頭，沒有吃到糖，沒有撿到銅錢的，奶奶你得賠我才行！
”

　　沈正武說道：“還有我也是，我也要賠！
”

　　他沖着沈老太伸手：“奶奶給錢！
”

　　沈老太擡手想打人，手還沒有落下去，沈正禮、沈正武兩人就坐在地上撒潑打滾。

　　“奶奶不講理，奶奶偏心！
”

　　“奶奶害我沒有吃到糖，還要打人！
”

　　沈長興虎着個臉，不高興地問道：“娘，你這是幹什麼？
”

　　“正禮、正武可是你親孫子，隻是找你要塊糖吃，你就要打人？
”

　　“這說不過去吧？
”

　　沈長富就道：“我看正武也沒有說錯，娘就是偏心，而且這心也偏得太過了一點。
”

　　他冷笑道：“沈正淩新蓋的屋子，就要整個留給沈長榮說親娶媳婦兒。
”

　　“大房、三房的孩子卻連塊糖都吃不着。
”

　　“娘你這心都偏到胳肢窩去了吧？
”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不過意思卻是表達清楚了。

　　一句話，他們對沈全福和沈老太的決定不滿，正好趁着兩個孩子鬧事的機會，把自己的不滿表達出來。

　　不過，大房、三房要是想憑着這種不痛不癢的話，就讓沈全福和沈老太改變主意，那是不可能的。

　　沈全福冷笑一聲，說道：“正禮、正武是我親孫子不假，更是你們親兒子，你們兩個當親爹的，自己不管孩子，倒讓孩子來跟爺爺奶奶鬧吃的，也是長本事了。
”

　　“不過，既然話說到這上頭了，我這個當爺爺的，也不能放着親孫子不管。
”

　　“老太婆，一人給他們兩文錢，讓他們兩個去買糖吃。
”

　　“也省得有些人，自己不管親兒子，都埋怨我們兩個老的不管親孫子。
”

　　沈長興、沈長富兩人對視一眼，撇開頭去不再說話。

　　沈老太黑着臉，從口袋裡摸出兩文銅錢來，給沈正禮和沈正武一人一個，沒好氣地說道：“好了，錢也給你們了，還不趕緊起開。
”

　　沈正禮不起來：“爺爺剛剛說的明明是兩文錢，奶奶你隻給一文，小氣。
”

　　沈正武說：“不給兩文錢，我就不起來。
”

　　沈老太隻好再摸出兩文錢給兩人。

　　沈正禮、沈正武兩人拿到錢，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

　　鄭金枝眼珠子一轉，對沈正武說道：“你還小，身上帶着錢不安全，娘給你保管。
”

　　她動手飛快，邊說邊就把沈正武手裡的兩文錢收繳過去了，等沈正武反應過來，已經手上空空。

　　沈正武當然不依，又開始大哭大鬧，這回沈長富可不由着他了，喝道：“吵吵什麼吵吵？
”

　　“你娘說得對，小孩子家的，手裡要什麼錢？
”

　　“想吃糖，等明天貨郎來了，讓你娘給你買一塊。
”

　　“再瞎吵吵，老子打斷你的腿。
”

　　沈長富一肚子氣沒别的地方發，隻好捉雞罵狗，撒在兒子身上。

　　沈正武到底還是怕他的，當即不敢再出聲。

　　沈正禮一看這情況，立即把手裡的兩文錢死死捂住，生怕被趙水仙拿了去。

　　趙水仙慢了一步，也不好當着沈老太的面硬搶兒子的兩文錢，決定等沈正禮晚上睡覺的時候再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