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璃實在是忍無可忍了,猛地站起來嘩一下拉開了大門。
她原本是想着好好收拾一下這指鹿為馬的小騙子,讓他知道什麼話不能亂說。
可門一開,祁骁就跟個終于見着主人的大狗似的不管不顧地撲了過來。
鐘璃吃驚之下忘了閃躲,被祁骁抱着大腿抱了個正着。
祁骁坐在地上抱着鐘璃就不撒手,似乎是怕再被鐘璃一腳踹出去,頗有先見之明地越抱越緊,将抱大腿這一舉動用實際行動演繹得淋漓盡緻。
鐘璃的臉黑成了鍋底,嘴角也在不住地抽搐。
她低頭看着死皮賴臉的祁骁,冷冷地說:“撒手。
”
祁骁飛快搖頭。
“我不。
”
鐘璃額角青筋起,想踹他一腳視線觸及他胳膊上的血迹,又頓了頓下不去腳。
她明明記得之前隻是劃了一下,怎地一會兒沒看着,傷看起來這麼厲害了?
鐘璃的心無故就軟了三分,頭疼地說:“你先起來,有什麼話好好說。
”
祁骁又急急地搖頭。
“我不,撒手阿璃就不要我了,我不放。
”
鐘璃被他的理直氣壯氣笑了,忍不住說:“我不要你?
”
“祁骁你說這話你心不心虛?
”
分明是他從頭到尾将她騙得團團轉,怎麼到了這人口中就成了她不要他了?
鐘璃氣得渾身打顫,死死地盯着祁骁說不出話。
祁骁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頭也有點打怵。
可好不容易才将鐘璃哄出來了,他自然不可能就這麼放棄這個機會。
意識到鐘璃語中的不悅,祁骁從善如流地改了口,可憐巴巴地說:“阿璃,我不能沒有你。
”
“你留下陪我好不好?
”
不等鐘璃拒絕,他又說:“父王死了,母妃早就去世了,大哥也沒了,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
“阿璃你也不要我的話,我就真的無處可去了。
”
“阿璃……”
鐘璃面無表情地說:“堂堂鎮南王,擺出這副姿态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
超一品親王之尊,在大褚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樣的祁骁想要什麼有不起?
他此時所說鐘璃要是信了,那才真的是上了他的當了。
鐘璃閉了閉眼,壓下了心頭不明顯的幾分心軟,冷聲道:“王爺不必在我跟前裝傻弄癡,于我而言無用。
”
“我無心進高門,也無意當什麼王妃,鐘璃不合适也不想做,京中良人無數,比我更合适的人選大有人在,王爺……”
鐘璃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盯着祁骁的瞳孔無聲震顫。
祁骁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暗紅色的鮮血,軟塌塌地倒了下去。
就算是吐血了,他還是沒松開抱着鐘璃的手,嘴裡還含糊不清地叫着阿璃。
鐘璃的心毫無征兆地就疼了起來。
她紅着眼睛趕緊扶住了昏死過去的祁骁,扭頭沖着院門的方向喊了起來。
“來人!
快來人!
”
在院門口不敢走遠的紫紗等人趕緊走了進來,看祁骁一身是血地昏死了過去,饒是一貫冷靜的紫紗也忍不住面露驚慌。
“王爺!
”
紫紗趕緊沖過來跟鐘璃一起将祁骁扶着進了屋子,馬不停蹄地安排人去請劉大夫過來。
鐘璃看着祁骁身上刺眼的血迹,呆呆地握着他冰涼的手,大腦一片空白。
祁骁突然吐血昏迷是大事兒。
劉大夫聽了也不敢耽擱,連滾帶爬地趕了過來。
可手指一搭在祁骁的手腕上,劉大夫焦急的雙眼深處就多了一絲狐疑。
他很好地掩飾住了自己的疑惑,故作着急地對着紫紗說:“我之前就說過,王爺身子極差,經不起情緒起伏大喜大怒。
”
“否則血脈逆沖真氣紊亂,輕則吐血昏迷,重則會引發體内毒物反複發作危及性命。
”
“這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兒,你們是照料王爺的身邊人,怎地連這個都顧及不到?
”
紫紗一臉愧意,低着頭說:“是奴婢的錯失。
”
劉大夫還想斥責,鐘璃卻突然說:“跟她沒關系。
”
祁骁是被她氣得才吐了血。
鐘璃不是擔不起事兒的人,就算是此時也不會推诿。
劉大夫頓了頓,像是剛剛發現鐘璃似的,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歎氣說:“王妃,不是老夫倚老賣老說話難聽。
”
“可王爺體内毒物發作起來是何種情形您是見過的,您明知王爺禁不起刺激,又何苦反複激他?
”
看鐘璃一臉蒼白,劉大夫也怕自己說太多了适得其反,隻是搖頭晃腦地歎息了一番,又拿出了銀針頗為有模有樣地往祁骁的身上紮。
臨時得知消息趕過來的紫雲見了劉大夫紮針的手法,眼底迷霧消散,多了一絲了然。
她輕輕地拉了拉一臉焦急的紫紗的袖子。
紫紗看過去,見紫雲不明顯地搖搖頭。
紫紗眼底多了些許恍然,更多的是說不出的無奈。
祁骁體内有毒是大事兒,除了心腹紫雲紫紗外,就隻有劉大夫和鐘璃在場。
劉大夫紮完了針,對着鐘璃說:“王妃,王爺體内毒物陰毒至極,最忌諱的便是大喜大怒情緒起伏過大,您就多擔待一些,勿要再刺激他了。
”
更重要的是,若鐘璃發一次脾氣莫青晔就逼自己吐一口血。
那他到底有多少血可吐?
就算祁骁體質健壯禁得住造,那也不能長期這樣啊!
劉大夫老神在在地歎氣,覺得年輕人的世界自己是真的看不懂了。
為了能留住鐘璃,這位爺還真是不擇手段,連苦肉計都用上了……
鐘璃聽了劉大夫的話,神色不明地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劉大夫張了張嘴,最後卻也沒再說什麼。
劉大夫說祁骁目前的狀況不宜挪動,最好就是靜養。
也就是說,他隻能在鐘璃所在的棠心院養着。
劉大夫這麼說的時候,下意識地看鐘璃的反應,似乎是怕鐘璃反對執意要将祁骁扔出去。
可出乎意料的是鐘璃并未對此提出反對。
她甚至還主動讓紫紗去給她弄點吃的,跟劉大夫約定了兩個時辰後想和他談談。
劉大夫大緻能猜到鐘璃想問什麼,無奈地歎息一聲拎着自己的藥箱走了。
鐘璃吃了紫紗拿過來的吃食,靜靜地坐在床邊看着昏睡中的祁骁,眼底光暗沉浮,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兩個時辰後,鐘璃準時在紫紗的帶領下去了劉大夫住的側院。
懂得醫理的紫雲和紫衣留下照應依舊昏迷的祁骁。
鐘璃前腳一走,之前怎麼都不醒的祁骁試探着睜開了眼睛。
紫雲見狀有些好笑又不敢笑,低聲說:“王爺放心,王妃去劉大夫的院子了,一時估計不會回來。
”
祁骁不明顯地松了口氣。
不管用的什麼計策,隻要能進鐘璃的屋子,那就是有了長足的進步,吐口血算什麼?
可他在片刻後又忍不住皺眉。
“她去劉大夫那裡做甚?
”
紫雲和紫衣對視一眼,不太敢接話。
祁骁卻在她們的沉默中猜到了什麼。
他掩面低低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語似的說:“活着的時候不能消停,就算是死了,死後也不會安生,我這樣的人,執意要将阿璃留下,真的是對的嗎?
”
他能給鐘璃的,恰恰是鐘璃完全不感興趣的。
他活着的時候尚能護着鐘璃無憂。
可等到他死了,阿璃又該怎麼辦?
紫紗和紫雲聞言默默地低下了頭,耳朵和嘴巴都緊緊地閉着。
祁骁用力閉了閉眼,在一片沉默中說:“更衣,半個時辰後若阿璃還不回來,本王就過去接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