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琮的死是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的。
然而當那一刻真的到來的時候,所有翹首以盼等着祁琮去死的人,心中卻都不約而同地生出了一種不真實的虛幻感。
那個曾經讓無數人恨得牙癢癢的昏君,這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死了?
祁琮的死猶如一擊重錘重重地砸到了心口,讓人恍惚不已。
然而,緊接着一個更讓人震驚的消息就傳遍了天下。
祁琮臨死前,除了在罪己诏中細數自己過往罪孽外,還把皇位傳給了恭王。
不少人從祁琮的死訊中清醒過來,當即心中又是咯噔一下。
這麼說來,曾經的恭王,現在就是大褚名正言順的皇帝了?
從王爺搖身一變成了皇帝,恭王的身價瞬間暴漲無數倍,一瞬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京城的恭王。
似乎是在期待恭王會對此做出什麼反應。
又或者說,是在期待着看鎮南王和恭王的翻臉大戲。
畢竟二人都是王爺的時候,又有祁琮這個共同的敵人,合作也能說得過去。
可如今今時不同往日。
恭王已經是皇帝了,他又豈能容忍鎮南王這樣一個勁敵的存在?
無數人都在暗搓搓地期待恭王和祁骁決裂的時候,恭王本人對此卻極為淡定。
準确地說,他壓根就沒把祁琮的旨意放在心裡。
前來傳旨的人話還沒說完,就連人帶聖旨被祁仲從府中扔了出去。
他第一時間處置了府中心思浮動的人,然後扭頭就去了鎮南王府。
他多年前不在意皇位是否歸屬自己。
如今多年過去,他就更加不在意了。
更何況……
祁仲壓下了嘴角的冷笑,手指慢慢緊握成拳。
祁琮死之前還要搞出這麼一招來惡心人。
他要是真按祁琮設想的做了,與祁骁決裂,豈不是正好合乎了祁琮的意思?
祁琮活着的時候,尚且不能讓他言聽計從。
如今人都死了還想着操縱他,攪亂這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的局面。
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祁仲的車駕大搖大擺地停在了鎮南王府門前,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與探頭探腦的外人相比,鎮南王府的人早就得了祁骁和鐘璃的示意,看起來倒是鎮定許多。
祁仲神色如常地進了府,也不用下人引路,自己就直直地朝着平常議事的花廳走了過去。
随後趕來的林總管見了,趕緊笑着攔了一下。
“恭王爺,王爺和王妃此時并不在花廳,他們交待過,說您若是來了,就直接往後院去,他們在那裡等着您呢。
”
後院作為主人家的消遣之處,除了平時招待女客,很少直接請人過去。
恭王來鎮南王府不知多少次了,這還是第一次被直接請去後院。
祁仲腳步停頓了一下,聽不出喜怒地說:“前邊帶路。
”
林總管笑笑,恭恭敬敬地走在了他的側方。
到了後院,隻大緻看了一眼,祁仲的眉梢就無聲往上揚了一下。
他眯着眼睛說:“這裡看起來似乎與之前有所不同。
”
原本還算開闊的院子如今四方都圍上東西,站在外頭很難看清裡邊是什麼樣子。
而門口甚至有持刀侍衛把守,氣氛微凝,毫無尋常後院的閑适之感。
林總管聞言輕笑,颔首道:“恭王爺好眼力,這裡的确是按照王妃的意思稍微做了一些改動,隻是大體上還是與之前一樣的。
”
恭王笑而不語。
林總管走上前示意在門口守着的侍衛讓開,對着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殿下請。
”
恭王抿了抿唇,邁步走進。
進了那道欲蓋彌彰的大門,祁仲終于将裡邊的擺設都看了個清楚。
原本的花草樹木都被悉數移走,山石也不複存在。
眼前是一片空曠得驚人的空地。
在平整的空地上,錯落有緻地擺放着一些看起來奇形怪狀的擺設。
有的是一個高高的架子上挂着繩子編的網,有的是平地掘出了一個差不多有兩個成人高的深坑,還有的,看起來就更奇怪了。
祁仲放眼看了一眼,沒弄懂這些東西都是用來做什麼的。
林總管也不多話,擡手指了一個方向,輕聲說:“王爺和王妃就在那裡的擂台上,殿下走過去就能看到了。
”
祁仲聞言啧了一聲,有些好笑。
“擂台?
”
“你們主子在這府裡究竟都在幹什麼呢?
”
好端端的,難不成還在府中做了個打擂的場子?
誰打?
祁骁和鐘璃互毆嗎?
林總管含笑不語沒直接回答。
祁仲擺手示意他不必跟着,自己信步走了過去。
林總管說的擂台上,鐘璃和祁骁正在進行日行一例的互相切磋。
準确的說,這是一場單方面的毆打。
鐵血美人揮拳暴打鎮南王。
造成這種局面的鐘離流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觀戰,看到祁骁被鐘璃壓着打,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另外一旁的秦鶴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他四下看了一眼确定無人,然後才小聲嘀咕。
“話說,王爺都跟着舅爺磨砺了那麼一段時日了,怎地到了王妃面前還是毫無還手之力?
”
一開始的時候,祁骁還能正面追擊。
可到了中後場,祁骁明顯就不行了。
不管是貼身格鬥的技巧還是出手角度的刁鑽狠辣,他都明顯比鐘璃差些火候。
他沒辦法在第一時間結束戰鬥。
拖着拖着,就隻能被鐘璃摁着腦袋暴打。
秦鶴光是這麼看着,都覺得王妃的拳腳實在讓人骨肉生疼。
看着就怕。
聽出他的悻悻,同樣注視着場上情況的霍雲齊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想了想才說:“今日從開始到王妃可出手打在王爺身上,花的時間比之前久了一刻。
”
一刻鐘說起來或許不長,但是在生死決鬥中,别說是一刻鐘,就算是瞬息一秒,也是可決定勝負的關鍵。
祁骁看似落了下風,可實際上在鐘璃手下堅持的時間也一日比一日長。
剛開始的時候,鐘璃幾乎不費什麼力氣就能把祁骁打下台。
可今日香爐中的一炷香幾乎燃到了底,祁骁還好好地站在台上。
面對鐘璃的進攻,雖多是閃躲,可到底是撐住了。
這樣的進步或許不起眼,可也足以證明許多了。
更何況,鐘璃近身功夫的狠辣霍雲齊是親身體會過的。
尋常人别說是沒了武功,就算是有武功傍身,也不見得能在鐘璃手下讨好。
祁骁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有這樣的進步,若非親眼所見,霍雲齊幾乎是不敢相信的。
霍雲齊目光幽幽地看向鐘離流,有些探究,口吻卻唏噓不已。
“鐘舅爺手段果然不同凡響。
”
能讓一個武功全失的人,換一種聞所未聞的方式,重新擁有讓人驚駭的實力。
就算是霍雲齊也不得不承認,鐘離流的确是個人物。
面對霍雲齊的贊揚,鐘離流不在意地微微一笑。
顯然也是對祁骁的特訓結果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