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邊藏着的竟然是整整一包肉幹!
肉不管放在什麼時候,那都是稀罕東西。
一見着肉幹,原本還有心思說笑的幾人瞬時就不說話了,手不約而同地伸向了肉幹。
二柱子滿臉的肉痛,卻又攔不住,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幾人将他的肉幹瓜分幹淨。
幾人分吃着肉幹,含糊不清地說:“這肉嚼着真有味兒,柱子你從哪兒弄來的?
”
辛苦藏着的肉幹被人吃了,二柱子的臉色不太好看。
他悶悶地說:“俺舅奶在太守府後廚幫工,前幾日太守大人宴客扔了不少好東西,舅奶撿了回家弄的。
”
說着他更憋屈了。
“總共也就弄了這些,還都被你們吃了,我一口沒吃上呢!
”
他兩眼放光地看向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人,眼巴巴地說:“三哥,你這也吃不少了,剩下的這點兒就給我吧。
”
被叫做三哥的人聽了,唰的一下将手裡剩下的那些一股腦塞進了嘴裡,嚼着就要走。
二柱子見了不放心地喊了一聲。
“你們去哪兒啊!
一會兒咱們是要帶着這些人去刑場的,你們走了,我一個人咋整?
”
二柱子的話将想溜之大吉的幾人留了下來。
他們回味着剛剛的肉幹滋味多好,看着擔子裡的飯菜,神色唏噓。
“多好的東西,尋常人逢年過節也不見得能吃上,到了這兒,怎就沒人敢吃了呢?
”
說着,他對身邊的人示意了一下。
那人站了起來,冷笑着說:“吃與不吃,可由不得他們。
”
“大人的一片心意,不管是想不想接受,他們也必須得受着!
”
為了防止這些人作妖,臨時再出了岔子,特意讓人在飯菜中加了能讓人無力的藥粉。
尋常人隻要吃上一口,就算是神仙也能麻過去任人擺布。
他們隻要……
原本面目兇狠的幾人站起來的時候,腳下不自覺地搖晃了一下,正覺得古怪的時候,眼前一晃齊刷刷地倒了下去。
幾人身後,原本看起來憨厚的二柱子眼中翻湧着無盡冷意,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
“這樣的好東西,你們還是留着自己消受吧。
”
話音未落,他手腳并用地跑了過來,從領頭那人的身上搜出了鑰匙,直接将牢房的大門打開。
突然發生的變故是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
祁骁看着明明渾身都在發抖,卻在逼着自己鎮定的二柱子,心裡滋味有些複雜。
“你這麼做,不怕被罰嗎?
”
引走迷暈衙役的計劃雖簡單粗暴。
卻也極為有效。
但是放走了他們這些人,這兩人肯定難辭其咎,沒了性命大概都是輕的。
二柱子聞言愣了一下,對着祁骁不太自在地笑了起來。
他說:“高大哥說,放走了你們,死的隻有我們兩個,不放你們走,死的就會是好幾百人,我們兩個換你們那麼多人,值了。
”
說完,二柱子趕緊對着祁骁說:“前門的人也被高大哥引走了,你們直接出去,到稱城門口後分批走,就說自己是城北王家的親戚,守衛不會為難你們的,出了城然後一路往北走,千萬别回羊城。
”
“鎮南王妃如今正在北邊的漁城中,你們前去找鎮南王妃做主,将羊城中發生的事情盡數交代清楚,鎮南王妃是好人,一定會給你們主持公道的。
”
喜出望外的衆人壓制着激動紛紛拔腿往外跑。
唯獨祁骁和之前諷刺羊城太守的男子站着沒動。
二柱子像剛想起來什麼似的,急吼吼地從懷中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破舊荷包,說:“這裡裝着的是我們湊出來的一些銀子,你們拿着這個趕緊走,隻要出了這大牢,暫時就不會有性命之憂了。
”
看祁骁不動,二柱子着急得頭上冒汗。
“你還愣着幹什麼?
趕緊走啊!
”
祁骁随手将他遞過來的荷包遞給了另一個人,淡淡地說:“全都走了你就死了。
”
二柱子上火地說:“我的死活跟你沒關系,你這時候不趕緊走我才是白死了!
”
光是說不算,二柱子還用手不住地推搡祁骁,試圖将祁骁推出去。
然而祁骁看着文弱,腳下卻像是生根了似的,怎麼都推不動。
祁骁被二柱子的大嗓門吵得耳朵疼,有些無奈地說:“我有辦法不讓你們死。
”
隻要能活着,沒有人會想死。
就算是早已下定決心赴死的人也一樣。
二柱子眼中冒出一抹希冀,緊張地說:“你……你說什麼?
”
祁骁淡淡一笑,眯着眼睛說:“我有辦法解決此事,隻要你們幫個小忙就行了。
”
說着,祁骁看向了身旁的男子。
“一起?
”
男子眼中閃過一絲驚愕,随即有些好笑。
“我可先說好,我是個秀才,還是落榜的那種。
”
意思就是,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什麼都做不了。
祁骁沒理會他的自嘲,頭也不回地拔腿往外走。
口吻平淡,卻帶着令人不自覺信服的笃定。
“沒關系,隻要能擋刀就行。
”
秀才一臉黑線無言以對。
二柱子和他口中的高大哥平日裡人緣不錯,故而簡陋牢房前的守衛都被引走了。
他們出來沒費什麼力氣。
從大牢中出來,祁骁沒出城,反而是在二柱子的指點下到了太守府附近。
祁骁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太守府門前等人高氣派的兩個大獅子,唇邊溢出了淡淡冷意。
身後的書生見了,也是一臉唏噓。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古人誠不欺我。
”
二柱子能鼓起勇氣将被關着的人放出來,已經是把一輩子的膽氣都用光了。
此時見祁骁還敢往太守府門前湊,一顆心更是吊到了嗓子眼。
他生怕被人發現,連呼吸都不自覺地壓低了許多。
祁骁完全沒在意他的緊張,若有所思地說:“後門在哪兒?
”
二柱子抖抖索索地說:“我……我不知道……”
祁骁沒說話。
書生幽幽地提醒道:“你剛剛還說,你舅奶在太守府上幫工。
”
二柱子沒想到看似溫和的書生也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呼吸瞬間一窒。
他正想勸眼前兩人趕緊走,肩膀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
“你在這兒作甚!
我不是讓你趕緊抓緊時間出城嗎!
”
被二柱子叫做高大哥的人黑着臉瞪了二柱子一眼,想也不想就要拉着二柱子走。
他好不容易暫時将太守糊弄住了。
可再過一刻鐘,守在刑場的太守發現人沒到,必定會派人前來查看。
到時候就什麼都瞞不住了!
二柱子這時候走也許還有活命的機會。
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二柱子蒼白着臉想解釋幾句,祁骁側了一步,恰恰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原本還一臉閑适的書生看見祁骁側步的動作,淺色瞳孔無聲地緊縮了一下,落在祁骁身上的目光陡然多了幾分探究。
祁骁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卻沒回頭,隻是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人。
“你叫什麼?
”
被祁骁問話的人愣了一下,頓了頓才說:“高兵。
”
祁骁滿意點頭,淡淡地說:“太守府後門,前邊帶路。
”
高兵這下更懵了。
他認出了祁骁就是在牢中的人,無奈地苦笑。
他算得上是苦口婆心地說:“兄弟,能活着出來不容易,你……”
“讓帶路就帶路,廢那麼多話作甚?
”
祁骁打斷了高兵的話,随意挽了一下自己衣袖,漫不經心地說:“走一趟誰都不用死了。
”
高兵呼吸微微一頓。
二柱子卻按耐不住激動,聲音發抖地說:“真的嗎?
高大哥真的不會……”
“我說不會就是不會,走吧。
”
祁骁的聲音不大,字裡行間卻夾雜着一種讓人難以生出質疑的氣度。
盡管他看起來形容狼狽,但是在他開口的瞬間,卻無人敢小瞧。
高兵出身微末,能在羊城中混到如今的地位,本身眼界膽氣自然不俗。
他看着祁骁眸光快速閃爍了幾下,咬牙點頭。
“我給你帶路。
”
“柱子,你現在立馬就出城,在城外十裡的亭子中等我消息,如果明早辰時我都沒去找你,你就不用等我了,直接去漁城求見鎮南王妃庇護。
”
祁骁聞言嘴角勾了一下,像是好奇地說:“别人都說鎮南王妃殘暴不仁,你們為何還口口聲聲說要去找鎮南王妃庇護?
”
書生聞言白了祁骁一眼,無語地說:“殘暴不仁?
你說的是宿城主吧?
”
宿城主?
與外界失聯太久的祁骁一時沒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
高兵和二柱子也在第一時間就說:“不可對鎮南王妃不敬!
”
高兵冷冷地看着祁骁,一字一句地說;“鎮南王妃是世間少有的善人,是無數人的恩人,羊城太守無能,不代表這是王妃的意思,王妃不是那樣的人。
”
二柱子也在一旁連連點頭。
“王妃不是那樣的人!
不許胡說!
”
祁骁沒想到這倆人如此維護鐘璃,眉眼間多了些許意外。
他低頭笑笑沒說話。
高兵黑着臉打發走了不放心的二柱子,自發走在前邊帶路。
高兵對太守府附近的地形極為熟悉,輕而易舉就繞開了太守府的守衛,順利潛入了後門的樹叢中。
祁骁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高高的院牆,心裡有些犯難。
這院牆比尋常的院牆還要高上許多,牆面光滑無任何可着力的地方。
以他如今的情形,想不驚動任何人進去,隻怕是有難度的。
祁骁一言不發,難以讓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書生有些不耐煩了,甩了甩袖子,說:“在這兒杵着半天了,你到底想幹什麼?
”
祁骁無視了他話中的不耐,指着院牆的位置,理直氣壯地開了口。
“去那蹲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