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叙舊後,赤珠坐在雪地上,問出了心裡的疑惑。
“阿璃為什麼會在這裡?
”
鐘璃苦笑了一下,三言兩語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然後赤珠的臉上就露出了恨鐵不成鋼的忿忿。
赤珠忍不住擡手戳了戳鐘璃的腦門,沒好氣地說:“我之前跟你說過,塞巴民族的生活習慣和大緻活動的範圍,你那時候聽得還挺認真的,怎麼真到了用得上的時候,一個字也沒記住?
”
鐘璃不解眨眼,赤珠頓時就更氣了。
塞巴是遊牧民族,居無定所,時常在無人知曉的山林原野上遊蕩。
他們遊蕩的地方包括自己的領地。
也包括别人的地盤。
隻是他們的動作向來很小,人口分散動作隐蔽。
又喜歡在大雪封山的時候,無聲無息地往深山老林裡一蹿,所以知道這個習性的人很少。
鐘璃就正好是其中一個。
赤珠當時還用玩笑的口吻和鐘璃說過,他們在塞外冬日難熬的時候,會潛入大褚的山脈中熬過冬日。
甚至還跟鐘璃說過大緻的山脈路線。
鐘璃當時就當是聽了個熱鬧,完全沒把這話記在心裡。
此時見着人了,才恍惚想起赤珠之前說過的話,一時間也有些無言以對。
誰能想到,赤珠會帶着人跑到這麼個深山老林中躲着過冬?
四目相對之下寂靜無言,赤珠露出了被鐘璃打敗的無奈神情,歎氣說:“我對這處山脈很熟悉,兩個月前就帶着人進了山,這段時日也一直藏着這山裡沒露頭,就想着等開春化雪了再出去,不成想在這還能碰上你。
”
赤珠本來在這山裡藏得好好的,想着開春了就走,也不惹事。
可沒想到幾日前山裡就出現了不明身份的大批人馬。
赤珠無意在大褚境内和人起沖突。
也不想輕易暴露自己的存在。
所以一直暗中藏着觀察着來人的路子。
直到看到鐘璃,赤珠才決定現身。
之前暴露在雪地裡的血迹,也是赤珠為了引鐘璃的注意刻意為之。
赤珠上一次見鐘璃,還是一年多之前的事兒了。
一年間她聽說了鐘璃滅南疆平外寇的不少事迹,心裡對這個朋友是極為認可的。
此時朋友遭了難還被人上趕着追殺,赤珠有些忍不了。
她暗暗磨牙,狠狠地說:“耶律浧那厮實在欺人太甚!
”
鐘璃頗為贊同地點頭。
“誰說不是呢。
”
亡了北漠的人又不是她本人。
結果不去找正主算賬,反而是追着她不放。
這都是什麼事兒?
赤珠越想越氣,索性就拉着鐘璃說:“這裡我熟悉得很,再往裡,就是我們暫時落腳的地方,你們跟我一起回去,想個法子把那些饒人的蒼蠅直接弄死在這裡得了。
”
赤珠是好意。
鐘璃聞言卻有些遲疑。
赤珠是來這裡過冬的,身邊帶着的人必然也沒多少。
身後追兵數量龐大,還勢頭兇猛。
赤珠一旦牽扯進來,隻怕最後難以善了。
不到要命的關頭,鐘璃其實不太願意牽累無關的人。
看出了鐘璃的遲疑,赤珠有些不悅的皺眉。
“你對塞巴民族有大恩,就算不是今日這般場景,你遇難我也是要傾囊相助的,我把你當朋友,你跟我推推掩掩的算怎麼回事兒?
”
鐘璃苦笑:“可是……”
“沒有可是。
”
赤珠打斷了鐘璃的話,擲地有聲地說:“在開闊的平原,塞巴民族的人或許不敵北漠的強兵悍馬,可到了深山雪地中,别說是一些北漠人了,就算是耶律浧親自來了,他也絕不會是我的對手,阿璃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安心跟着我走吧。
”
盡管不願意因自己的事兒牽連赤珠。
可事到如今,鐘璃也實在是沒了别的法子。
鐘璃回頭和鐘離流霍雲齊等人對視了一眼。
二者均是無聲點頭。
多一個熟悉地形的幫手總是好事兒。
至于用得上用不上,隻能回頭再說。
赤珠盛情難卻。
鐘璃最後隻能跟着她回到了她口中落腳的地方。
他們前腳剛走,赤珠就命人在身後負責遮掩痕迹,并且制造假的痕迹把追兵往另外一個方向引。
常年遊牧在外的人,對如何設置陷阱迷惑敵人的技巧可謂是精通到讓人害怕。
鐘離流不放心留在後頭多看了一會兒。
追上鐘璃後,就忍不住在鐘璃的耳邊唏噓:“不是我吹,那些人的确是這個。
”
鐘離流素來心高氣傲。
能讓他如此佩服地豎大拇指的人不多。
可見那些人設置的陷阱和迷陣,的确是不錯。
鐘璃正好笑的時候,赤珠扭頭看了鐘離流一眼,眼中閃爍着好奇。
“阿璃,這是你的下屬嗎?
”
話是這麼問。
可赤珠卻覺得,鐘離流不像是鐘璃的下屬。
因為他和鐘璃說話的時候有些常人沒有的親近。
鐘璃好像也格外地信任他。
鐘璃笑了一下,介紹道:“剛剛忘了跟你說,這是我哥哥。
”
赤珠眼裡一亮。
“哥哥?
”
鐘璃點頭。
“是啊,親哥哥。
”
赤珠目光微妙地上下打量了鐘離流一圈,最後得出了結論。
“你哥哥很好看。
”
鐘離流……
赤珠又補充說:“跟阿璃一樣好看。
”
好看是好看,隻是這小身闆看着實在是脆弱得很,讓人懷疑是不是一掌就能把他拍死。
塞巴民族的人,或許是因為生活習慣和場地的原因,不論男女都身形高大強健。
就連赤珠都是與尋常大褚男子相等的身高,身形利落看着就透着一股悍然之意。
鐘離流個子不矮。
可身形單薄,再加上慣作書生打扮,看着文質彬彬的多了幾分武人沒有的文弱氣。
與塞巴的男子相比,的确是單薄得可憐,也不怪赤珠會這麼想。
身為一個男子,被人如此認真地用好看來形容,鐘離流一時間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鐘璃看他表情逐漸走向扭曲,好笑得不行。
生怕赤珠再說出什麼讓鐘離流炸毛的話,索性就拉着赤珠問起了别的。
赤珠心情不錯地跟鐘璃說着話,時不時地還要提醒一下鐘離流小心腳下。
提醒一句是貼心。
提醒兩句,鐘離流頓時就感覺自己仿佛受到了冒犯。
鐘離流忍着怒火,咬牙道:“多謝可汗提醒,隻是這腳下的路并沒有那麼崎岖,我還是能走得穩當的。
”
這麼一而再再而三地點名提醒他。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個不良于行的瘸子呢!
面對鐘離流的怒火,赤珠顯得格外茫然。
她眨眨眼,口吻無辜。
“我隻是怕你摔了。
”
鐘離流咬牙強調:“我不會摔。
”
赤珠皺皺眉,表情坦然又真誠。
“可這山裡的風真的很大。
”
鐘離流?
?
?
“我怕你被風吹倒了,所以才提醒你的。
”
鐘離流的臉,終于控制不住地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