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鐘璃起床後就下了一個決定。
莫清晔聽了驚訝得連手裡的碗都險些沒端住。
“我們要去淮南?
”
鐘璃點點頭,說:“我原本想的是年後開春了再去,可現在想想沒必要等到那時候了。
”
莫清晔的身世之謎像揮之不去的陰影一般籠罩在鐘璃的心頭。
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隻能想法子治好莫清晔的病。
鐘璃壓下心頭的複雜,蹲在莫清晔的身邊跟他解釋。
“現在北方尚未下雪,趕路好走,過了北界,南方氣候溫暖适宜也合适。
”
“再耽擱下去,北方下雪封路,就隻能等到開春化雪,屆時前後耽擱下來起碼也要四個月,并不合算。
”
“咱們早些出發,辦完了正事兒也能早些回來。
”
看莫清晔一臉的不解,鐘璃用輕松一些的語調說:“淮南人傑地靈,風景秀美,我們一路過去就當作是玩兒了,到時還能趕上南方的春日美景,豈不是正好?
”
莫清晔聽完露出了向往的神情,好奇地問:“那南方的春天跟咱們這兒的有什麼不同嗎?
”
鐘璃笑了,引着他說起了别的。
期間穿插了不少自己前世的見聞,讓莫清晔這個小傻子吃驚得一愣一愣的,頓時忘了問為什麼要去淮南的事兒。
鐘璃打定主意後就開始為出發做準備。
酒樓和王家莊的各項事務鐘璃都早有準備,此時脫手不管并無大礙。
招财是趕路必備。
考慮到這時候交通不便路途颠簸,鐘璃特意重新請了木匠打造了一個更大更舒适的車廂。
新的車廂體積足足比之前的大了一倍不止,車壁的木闆也是雙層的,中間塞了一層厚厚的棉絮。
用鐘璃的話說,除了隔音外,這樣也更加能抵禦外界的寒冷。
車廂裡邊除了小桌子外,還靠着車壁打造了一張足以睡下兩個人的睡榻。
小桌子是特制的,表面安了一些吸鐵石。
與其配套的碗筷茶壺之類的東西,底部都纏了一層鐵絲,足以讓這些東西在颠簸中也能穩穩地粘在桌子上。
除此之外,還定制了不會讓火星外溢的炭爐,用來置于車廂中取暖。
加厚的棉被棉襖棉鞋也不能少。
為了将這些散碎物件林林總總都添置齊全,鐘璃幾乎是腳不沾地地忙活了七八天。
等她忙活完了,也到了月中的時候。
十五這天,起床的時候,鐘璃就發現莫清晔的臉色不太好。
憔悴中透着紙般的蒼白,注意力也不太集中。
鐘璃跟他說話的時候,往往都要重複第二遍他才能聽清。
鐘璃眼中多了一抹擔心,伸手摸了一下莫清晔的腦門覺得溫度正常,低聲問:“莫清晔,你怎麼了?
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
饒是莫清晔早就聽聞過蝕心蠱發作起來的痛苦,并且為其做好了心理準備。
當這天真的到來的時候,他還是被體内那種橫沖直撞,仿佛能撕裂人的骨肉血脈的痛苦折磨得渾身僵硬。
聽見鐘璃擔心的話,莫清晔勉強笑了一下,掩飾似的将自己的臉埋進了鐘璃的懷裡。
“阿璃,我困。
”
鐘璃狐疑皺眉:“隻是困?
”
隻是困了的話,為何臉色如此難看?
鐘璃當即就想抓着莫清晔去找大夫,不料莫清晔卻少有的執拗不肯動。
他耍賴似的抱着鐘璃的腰哼唧:“我真的沒哪兒不舒服,就是困了想睡覺。
”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撒謊,吃早飯的時候,莫清晔還超常發揮吃了往日都吃不下的份量。
喝了兩大碗熱騰騰的粥下去,莫清晔的臉色好看了不少。
鐘璃見他體溫正常食欲也不錯,再加上他堅持自己沒事兒,漸漸地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今日鐘璃原定是要去王家莊走一趟的,反複确定莫清晔無事後,再三叮囑了幾句,鐘璃才神色匆匆地趕着招财出了門。
鐘璃一走,原本神色正常的莫清晔突然臉色劇變,沖出去狠狠地吐了一陣。
原本強灌下去的粥被吐了個一幹二淨不說,險些連膽汁都吐了出來。
吐完了,莫清晔臉色蒼白如紙,強撐着精神扶着門闆進屋躺下。
蝕心蠱的确不負南疆聖蠱的名頭。
每一刻一分一秒都在被無形地放大延長。
莫清晔隻覺得自己體内像飼養了無數隻蟲子一般四處撕咬啃噬,那種折磨足以讓人崩潰絕望。
一波令人痛不欲生的痛苦緩緩平息,莫清晔終于忍無可忍地吐出了一口摻雜着不詳黑紅的血,昏昏沉沉地暈了過去。
鐘璃雖然出了門,可心裡一直惦記着在家的莫清晔。
本想趕緊到王家莊辦好事情就走,不料碰上一些棘手的事兒,瑣碎處理完了就已經很晚了。
王家姐弟說夜裡趕路不方便,想讓鐘璃在家留宿。
鐘璃忍着心急拒絕了,趁着夜色趕路回家。
她到家的時候,莫清晔還睡着沒醒。
鐘璃擰着眉上前摸了摸莫清晔的額頭,體溫正常并無任何不對。
可莫清晔的臉色難看得吓人。
鐘璃心裡覺得不對,下意識地将莫清晔搖醒。
莫清晔白天時候疼暈過去兩次。
此時正是體内蠱蟲稍作平息的時候,再加上他刻意的僞裝,神色看起來與平時相比并無多少異樣。
見鐘璃回來了,他忍不住面露欣喜,一把抱住了鐘璃的腰。
“阿璃你終于回來了!
”
鐘璃哭笑不得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示意他松開自己。
微微低頭用自己的額頭抵着他的額頭,輕聲問:“莫清晔,你跟我說實話,你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
莫清晔想也不想地搖頭,似乎對鐘璃反複詢問自己還有點不高興。
“沒有,阿璃我沒有不舒服。
”
鐘璃無奈,又換種法子問:“那我今日出去了,你在家睡了多久?
”
莫清晔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嘿嘿笑着說:“沒多久,我還自己熬了粥喝,阿璃回來前才等困了睡的。
”
鐘璃狐疑挑眉:“真的?
”
莫清晔認真點頭:“真的。
”
鐘璃仔細端詳了一下他的神色,發現的确沒什麼異樣,心下稍定了一些。
可嘴上還是不放心地說:“那你如果有什麼地方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知道嗎?
”
莫清晔重重地嗯了一聲,見鐘璃沒什麼要說的了,撒歡似的抱住了鐘璃的腰哼唧。
“阿璃你怎地去了這麼久?
我都想你了。
”
痛到暈死過去的時候,我都生怕自己醒不過來,再也見不到你了。
鐘璃不知莫清晔心裡的複雜,好笑地敲了他的頭一下,慢悠悠地跟他說起了今日的情況。
說着說着,鐘璃就發現莫清晔又睡着了。
隻是他似乎在夢中也并不安穩,眉心緊緊地攏着,有一道深深的褶痕。
鐘璃無聲地歎了口氣,指腹輕輕地抹上了莫清晔的眉心。
無聲低喃:“小傻子竟然也有了煩心事不成?
怎地夢中眉心都是鎖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