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璃身為一個母親的精明和不作為,讓祁雲琛傷透了心。
他原本隻以為自己的爹狠。
不成想,親娘有時候也跟親爹一樣不太想做人。
事已至此,傷心也無濟于事。
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祁雲宸逃避屬于大哥的責任,就此眼看着自己的夢想破滅。
原本還算悠哉的祁雲琛在鐘璃走後也坐不住了。
他連衣裳都顧不上換,急吼吼地就進宮找他大哥去了。
勤政殿中,鐘璃和祁骁正在吃飯。
沒辦法鳳儀宮裡祁雲宸還跪着呢。
祁骁嫌看多了影響胃口,索性就把鐘璃拽了過來。
聽說祁雲琛進宮了,祁骁陰測測地嘿了一聲,壞笑着說:“臭小子坐不住了。
”
鐘璃無視他的不滿往他碗中夾了一些青菜,淡淡地說:“事不關己的時候,他冷靜得很,可如今牽扯到自己了,他自然是坐不住了。
”
祁骁苦大仇深地盯着碗裡的蔬菜皺眉,咬牙捏着鼻子塞進了嘴裡,含糊道:“這兩小混賬肯定事先就算計好了,說不定連個人說什麼都想好了詞兒,回來就是給我倆出難題的。
”
祁骁一開始還擔心蘇沅會心軟把這事兒攬下來。
沒想到鐘璃比他起初想的還心狠呢。
祁骁心裡樂得不行。
鐘璃面無表情的冷冷呵呵了一聲,沒好氣道:“哪兒有這麼好的事兒?
”
沒惹禍時不記得家中老父母。
猴崽子手腕子碰破天兒了就想着回家求援。
這是喝多了還是沒睡醒?
鐘璃冷笑道:“又不是三歲小孩兒了,應該學會自己收拾爛攤子了。
”
祁骁忍着笑不住點頭。
“是這麼個理兒。
”
這幾個混小子生長在一個過分安逸的時代。
雖出身皇室,身邊卻不曾有過任何陰晦。
如今年歲長了,也是時候讓小孩子接受一下社會的毒打了。
不然祁骁還怎麼放心地退休?
祁骁想着小崽子的凄慘現狀,心滿意足地小意陪着鐘璃用膳。
鳳儀宮裡,跪着的祁雲宸和趕着進宮的祁雲琛無言以對的大眼瞪小眼,旁邊還站着一個一臉茫然不知世界為何變天的祁雲珏。
祁雲珏真是什麼都不知道。
他下了學寫完了老先生布置下的功課,好不容易脫離苦海,聽說心心念念的兩個哥哥回來了,連汗都顧不得擦地就奔了過來。
可誰能想,兩個哥哥長高了長壯了。
看着也比之前精神俊俏了。
隻是眼前這場景怎麼看都透着古怪。
一個跪着,另外一個都快哭了。
不谙世事的三皇子祁雲珏四下看看,沒能見着自己的親親娘親,茫然咂嘴。
“母後呢?
”
祁雲琛黑着臉說:“自然是與父皇一道。
”
小皇子半知半解地哦了一聲,難掩好奇地看着生無可戀的大哥二哥,忍不住問:“大哥你為什麼在這兒跪着?
你惹母後生氣了?
”
祁雲宸無力又空洞地啊了一聲,半晌後才呐呐道:“豈止是生氣了?
”
簡直就是太生氣了。
小皇子聞言驚愕地瞪圓了眼。
一看就是沒經曆過磋磨的天真模樣。
祁雲琛一看他這樣子,再一想鐘璃之前說的話,腦瓜子控制不住地就開始疼。
他強壓暴躁,像個貼心大哥哥似的問起了小皇子的課業。
年紀不大的三皇子聞言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才底氣不足地答了幾句。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祁雲琛控制不住地面露絕望。
老三從小就憨實。
這孩子不像是祁家出産的,倒像是從外頭撿的。
腦子比别人少了一根筋,跟個直道似的一捅就到了底。
先生教的那些之乎者也詩詞書畫,他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囫囵着飯菜湊合着嚼下去,一壺茶下了肚,腦子裡就徹底成了一鍋漿糊。
他最感興趣的就是兵法兵書。
别家小孩兒三歲識字五歲習文。
到了他這兒就是三歲識字五歲習武。
人家捧着本莊子老子在苦讀的時候,他就知道踩着小闆凳踮着腳去夠桌子上的沙盤。
這麼些年過去了,行文策論一篇沒學會。
認識的那些字兒,估計還都是從兵書上學的。
鐘璃說他幹啥啥不行隻想着打仗。
當真是沒說錯。
可謂是名副其實糙漢武癡子一個。
祁雲琛絕望地看了祁雲宸一眼,苦笑道:“咱倆之前想的沒用。
”
他們想得再好,爹娘不接招。
他倆再蹦哒,也不能蹦哒出朵花兒來啊!
祁雲宸聞言比祁雲琛看起來還絕望。
祁雲琛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想也不想就說:“你别看我,我隻想去教書。
”
“還有你想作死别拉上我,我夢想崇高偉大着呢,禁不起挫折。
”
祁雲宸……
他一言難盡道:“你就比我小了一刻鐘,你能不能有點兒出息?
你……”
“我不能。
”
祁雲琛果斷打斷了他,沒出息得理直氣壯。
“我就想當教書先生,誰也别攔着我。
”
“誰攔着我跟誰急。
”
祁雲琛心中夢想不可動搖。
祁雲宸滿腔複雜地閉了嘴再看一眼長得皮白柔嫩,跟個小書生似的,結果還拿出了絕世土匪的架勢,大言不慚說想去邊疆掃蕩的三皇子,表情更是微妙。
他爹娘生了三個兒子。
合着除了他就沒一個有上崗意識,主動可承擔責任的明白人嗎?
能不能有個靠譜的?
!
兩個哥哥愁得展不開眉。
天真的小皇子毫無逃過一劫的危機意識,還在興緻勃勃地叨叨叨。
祁雲宸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索性說:“老三,你的夢想是什麼呢?
”
三皇子愣了一下,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當個大将軍!
”
祁雲宸心累無比。
“除了大将軍,有沒有别的?
”
三皇子認真搖頭。
“沒有。
”
祁雲宸咬牙:“那我要是一定想讓你有呢?
”
三皇子委屈地癟癟嘴,可出于對大哥的尊重,遲疑了一下很誠實地說:“實在當不上大将軍,校場的武師傅也是可以的。
”
“我覺得這個就很不錯。
”
祁雲宸徹底無言以對。
表情空白得像張白紙。
祁雲琛憋着笑,蹲着他旁邊小聲出主意。
“其實這事兒我仔細想了想,也不是不能行。
”
祁雲宸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沒好氣道:“你說。
”
祁雲琛樂了,嘀咕道:“你想啊,父皇當年為何能坐穩這位置?
”
祁雲宸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
祁雲琛接着說:“因為他身上的戰功,和手裡的功績。
”
隻要有了實打實的戰績,有了讓人說不出話的戰功,那再大的事兒就都不是事兒了。
祁雲宸雖為太子,在朝堂上能說話的機會卻不多。
不是因為祁骁不放權,而是他本身無可立身的功績,故而才會被人看輕。
可換個角度想,若是祁雲宸身上也有了讓人無法指責的戰功呢?
祁雲宸有些意動,卻也很清楚事實的殘忍。
他歎氣道:“你覺得,我真能上戰場打大勝仗嗎?
”
祁雲宸是個全面發展型人才。
從小涉獵的範圍過廣,更多的側重點都在帝王心術上,對上戰場的事兒懂一些,可也隻是一些。
就自己那點兒水平,小打小鬧還是可以的。
真想多曠世奇才,那自是不行。
祁雲琛心急地拍了他的腦袋一下,在他炸毛前用下巴指了指還糾結去哪兒當武師傅最好的小皇子,好笑道:“你别光想自己,多看看他啊!
”
祁雲宸眼底瞬間一亮。
三皇子後知後覺地眨眼皺眉。
“你們什麼意思?
”
側殿内,吃完了飯來看熱鬧的祁骁和鐘璃對視一眼,表情皆是很複雜。
生了仨。
大的一個猴兒精,二的一個滿門心思的不務正業。
老小是個憨的。
眼看着被兩個大的坑了還什麼都沒察覺。
這都生了群什麼猴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