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二一進去,莫清晔就站起來喊了一聲二哥。
莫老二粗摸掃了一眼屋裡的擺設,還有坐在這裡的人,心裡泛着意味不明的酸味,悶着應了一聲好,又在李鐵柱的推讓下就近坐下,手上也多了一碗莫三嬸打的雜糧飯。
在莫家,除了年節是吃不上這樣實在的雜糧飯的。
莫老二本想說的話也被眼前這一桌子令人眼花缭亂的菜色噎得沒了出處,隻得悶頭吃飯。
鐘璃多做了不少飯的先見之明在這時候就很重要了。
屋裡的四個男人你一碗我一碗地來回添飯,竟是将足夠十幾個人吃的飯吃得沒剩多少!
吃過飯,鐘璃跟莫三嬸動作麻溜地将殘局收拾了,又重新把酒跟下酒菜擺了上去,讓這幾個男人坐着好好地唠嗑喝酒。
莫清晔跟個好奇寶寶似的,端着一碗酒,想喝又不太敢喝,時不時地用筷子頭沾一下舔一口,然後又龇牙把碗放下,過了一會兒嘴裡的那股辛辣勁兒過了,又躍躍欲試地去碰一下。
鐘璃怕他不小心喝多了自己晚上不好收拾,隐晦地瞪了他一眼,讓他少喝點兒。
不料莫清晔見了這個眼神,卻完全沒領略到她的意思,反而是一鼓勁,端着碗狠狠地灌了一口,當即就被嗆得面紅耳赤吭哧吭哧地咳了起來。
看他咳得可憐,鐘璃也顧不得還有人在了,忙不疊走上前幫着他拍了拍後背,沒好氣地說:“都說了讓你嘗嘗味道就行,你怎麼還端着灌了呢?
回頭喝醉了頭疼怎麼辦?
”
莫清晔咳得臉紅紅的,眼圈也泛着可憐的紅,無辜又可憐地看着鐘璃,癟嘴說:“阿璃,這個太辣了,不好喝。
”
鐘璃被氣得想笑。
莫三叔樂意見這小兩口感情好,撫着下巴上的胡子哈哈笑了起來,說:“清晔媳婦兒你太小心了一些,清晔不管咋說也是個漢子,大男人哪兒有不喝酒的?
他隻不過是之前沒喝過不習慣罷了,隻要多喝上幾次,就不會這樣了。
”
鐘璃哭笑不得地看着唯恐天下不亂的莫三叔,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
跟莫三叔年紀相仿的李獵戶也在一旁幫腔,說:“是呀,清晔年紀也不小了,學會喝酒是必須的嘛,男人就應該大碗喝酒!
來來來給清晔滿上,多陪着我們喝上幾次,你就知道這酒的好處了!
”
李鐵柱是個憨的,聽了自己親爹這麼一說,當真抱着酒壺給莫清晔碗裡滿上了。
莫清晔傻乎乎地看了一眼滿得快溢出來的酒碗,當真傻裡傻氣地捧着碗咕咚咕咚就往下灌!
鐘璃見了唰的一下瞪圓眼,想再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這一碗酒竟然見了底!
鐘璃的頭一下就大了。
這可是正兒八經的白酒!
!
!
莫清晔喝完一碗,不知道是真的迷糊了還是怎樣,嚷嚷着還要再來一碗,莫三叔跟李獵戶哈哈笑着讓李鐵柱給他倒酒,鐘璃想攔着卻被看熱鬧的莫三嬸攔住了:“清晔媳婦兒你别管,他們男人的事兒讓他們自己解決就成,你坐着便是。
”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莫老二悶悶地灌了一口酒,也說:“弟妹放心,清晔酒量好着呢,輕易不會醉的。
”
鐘璃聽得挑起了眉毛,忍不住問:“二哥你說清晔酒量好?
”
莫老二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嘿嘿笑了,說:“他十幾歲的時候跟着我喝過一次,我都醉得不行了他還沒事兒呢,弟妹放心,不會醉的。
”
有莫老二這句話,鐘璃将信将疑地沒再攔着,眼睜睜地看着莫清晔跟着幾個男人你一碗我一碗的,将價值二兩銀子的高粱酒喝了個一幹二淨。
除了一直心情不太好的莫老二跟還要負責護送親爹回家的李鐵柱還殘留着幾分清明外,剩下的幾個參與酗酒局的男人都醉得一塌糊塗。
莫三叔被三嬸扶着出了門,李鐵柱也攙扶着李獵戶走了,留下來的莫老二紅着臉掏出了一個破舊得磨邊褪色了的小荷包塞到了莫清晔的手裡,說:“清晔,這個你收着,就當是二哥給的搬家禮,家裡缺點兒啥就添置點兒啥,錢不多,就當是二哥的一點兒心意,以後跟着弟妹好好過日子,知道嗎?
”
莫清晔像是喝大了,迷迷糊糊地睜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手裡的小荷包,打了一個嗝,張嘴就喊:“阿璃!
阿璃!
”
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喊把莫老二吓了一跳,還沒回過神來就看到鐘璃急匆匆地進來了。
莫清晔舉着那個小荷包,醉貓似的用頭抵在鐘璃的肩膀上,慢吞吞地說:“阿璃,二哥說……說這個是搬家禮,讓你給我買東西。
”
莫老二被他這個斷章取義的本事氣笑了,說:“不是給你買東西,是讓你給弟妹用來給家裡添置東西的,你這小子真是……”
鐘璃一聽就明白莫老二這是什麼意思,果斷将那個荷包推了回去。
莫老二在莫家的日子也并不好過,農閑的時候出去走街串巷地賣貨,賣來的錢都得交公,農忙時候還要在家裡幫着幹活,一年老黃牛似的佝偻着背幹活,最後到了了也吃不上一口好的,還要受莫老大一家的閑氣,能攢下這麼個小荷包不知背地裡費了多少心血,這錢無論如何鐘璃也不能收。
看鐘璃不要,莫老二這個老好人難得地拉了臉,梗着脖子說:“弟妹這是什麼意思?
看不上二哥的錢少是不是?
!
”
鐘璃有些頭疼,解釋說:“二哥,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咱們是一家人,不興這些俗禮,我們今兒也沒擺酒,哪兒有沒名沒目的就收錢的道理?
你既然到了肯進屋吃頓飯,就已經是給了我跟清晔不小的臉面了,這錢無論多少我們都不能收。
”
看莫老二還想堅持,鐘璃沉聲說:“二哥,你若是還把我跟清晔當自家人,就别弄這種虛頭巴腦的了,日後有什麼事兒,需要二哥幫忙的地方,二哥記得搭把手,就已經是顧念我們之間的情分了。
”
莫老二喝了酒,腦子本就不靈便,更何況他本來就是個不善口舌之争的人,被鐘璃三言兩語堵了回去,當即就呐呐地紅着臉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鐘璃讓他把那個小荷包收下,又看見他磨損得幾乎露出了腳趾頭的布鞋,想着莫清晔剛回來的時候莫老二給他的那套厚實的棉衣,心裡不忍,想了想試探着問:“二哥,你這平日裡賣貨,一般都去些什麼地方?
有固定的去處嗎?
”
說起自己幹了十幾年的買賣,莫老二的話頓時多了起來,喋喋不休地跟鐘璃說起了自己十幾年來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