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晔終于能半點不磕絆地将論語背誦一半的時候。
王家莊的菜棚子傳來了好消息。
王家姐弟按鐘璃所說的法子播種施肥,精心看護了快兩個月。
第一批可以種下去的新鮮小菜,也終于到了可以采摘的時候。
此時已是十二月中。
北方早已萬物蕭條。
蔬菜什麼的,基本都是靠着秋日裡儲藏在地窖裡的應付度日。
這時候還能有新鮮的小菜出産,絕對是一個足以讓人震驚到咋舌的驚聞。
鐘璃得知後也高興。
第二天一早就帶着莫清晔去了一趟王家莊。
王家莊。
菜棚圍繞天然高溫的溫泉而建。
外表覆蓋着的油布和石瓦隔絕了外界的嚴寒的同時,也維持住了内裡的溫暖。
一走進去,就能感受到一股絕不會令人感到不适的熱氣襲來。
溫度适宜。
潮濕度也正好。
在這種密封環境下,種下去的小菜長勢喜人。
整整齊齊地排列着,郁郁蔥蔥的看着就令人歡喜。
王家姐弟也沒想到效果能這麼好,見鐘璃滿意自己也樂呵呵的。
王大姐喜氣洋洋說:“早先一直沒出種,我們還擔心是不是不行,可沒想到隻是出種起芽慢,出芽後一天更比一天長得好。
”
“我琢磨了一下日子,發現這在棚子裡種的小菜,長成的時間比春夏裡在外頭種的還要短上一些,而且也更大更水靈。
”
鐘璃聽着她說話,蹲在地埂邊上随手撥弄一下距離自己最近的一茬韭菜。
菜葉寬大又不失鮮嫩,長度比尋常的韭菜長上一個指節,最底部的位置也是嫩得一掐就折。
确實是好東西。
鐘璃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錯,效果的确比我想象中的好,辛苦你們了。
”
王大姐連連擺手說:“拿了夫人給的銀子,這些就是我們的本分,夫人不必跟我們客氣。
”
鐘璃聽了輕輕地笑了起來。
“棚子裡總共都種了些什麼,都帶我去瞧瞧吧。
”
當時為了更好地利用溫泉的地形,搭建出來的棚子并不隻有一個。
大大小小的,零落着五個菜棚。
五個菜棚裡,種着韭菜,絲瓜,菠菜,莴苣,青菜,花菜,黃瓜等種種往往隻有春夏才能見到的蔬菜品種。
其中還有相對小一些的菜棚,按鐘璃說的,在裡邊嘗試着種了山裡的野菜。
隻是野菜長勢并不如其餘的蔬菜喜人。
目前隻是冒出了一點苗苗,近期還不能采摘。
其餘的蔬菜大部分近期已經可以采摘。
按王佳姐弟的估算,憑着這五個菜棚,每日供應上百斤蔬菜大緻是沒有問題的。
隻是品種可能有一定的限制。
鐘璃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過了一會兒才說:“采摘供應的事兒不急,我另有打算。
”
菜是種出來了,可現在買家還沒着落呢。
冬日寂寥,新鮮采摘的蔬菜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東西。
費了這麼大的功夫才種成,鐘璃自然要想法子賣個好價錢。
鐘璃說:“今日你們先一樣摘一些裝筐子裡,回頭我讓人來拉,剩下的,你們等我傳消息來再說。
”
小龍蝦之家進冬後就沒再供應小龍蝦。
還好有王廚子的手藝撐着,生意雖然比不上前半年,也還算過得去。
有了新鮮的小菜入駐,情況應該會有好轉。
鐘璃心裡想着這批小菜的銷路,順帶着親自選了一些好的準備帶回家。
入冬後能吃的蔬菜單調,桌上常見的不是肉菜就是白菜蘿蔔。
莫清晔的嘴早就被養叼了,每日吃飯也吃得不比從前好。
鐘璃想着韭菜鮮嫩,晚上做成韭菜餃子,莫清晔說不定能多吃上一些。
鐘璃跟王家姐弟說話的時候,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莫清晔。
果不其然,這人又在出神。
鐘璃見狀,眉心不自覺地微微擰起。
自打半個月前,莫清晔就時常在一個人的時候默默出神。
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麼。
鐘璃試圖問過。
可這小傻子不知是真模糊還是裝迷糊,整個就是個一問三不知。
鐘璃若是問得細了,他說不上來就開始哼唧。
總之就是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麼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鐘璃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眉心的褶皺卻久久沒有松開。
小傻子這是長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
還是說……
想到一個可能,鐘璃瞬間眼裡一亮,再看向莫清晔的時候,眼底隐隐多了些許激動。
難道莫清晔吃的藥開始起效了?
白術走之前給莫清晔開的藥方,鐘璃始終都堅持讓莫清晔吃着沒斷。
眼看着這藥吃了也有大半年了,莫清晔最近半年邏輯比早前清晰不少,會不會是病有所起色了?
把需要交待的交待好了,鐘璃心裡揣着事兒。
一路沒耽擱,帶着莫清晔就匆匆返回了莫家村。
回到家裡,鐘璃顧不得将車上帶回來的東西卸下,就抓着莫清晔不放。
莫清晔被她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問:“阿璃看着我做什麼?
”
鐘璃眯着眼睛試探地問:“莫清晔,我問你個問題,你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好不好?
”
莫清晔呐呐的點頭。
鐘璃問:“你這段時間有沒有覺得什麼地方不舒服,或者覺得自己有沒有什麼地方跟之前不太一樣了?
”
白術都說不清莫清晔這病什麼情況。
就算有好轉,也說不清具體細節。
鐘璃隻能憑着自己的猜測來引導莫清晔往那個方向想。
“再不行,就是你覺不覺得自己最近記性好了很多,想的東西也比之前多了?
”
莫清晔足足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鐘璃可能的意思。
看着鐘璃不自覺帶上了幾分期待的眼神。
莫清晔難得的遲疑。
阿璃應該是很希望我好起來的吧?
可是如果我好了,我……
各種激烈的掙紮無形地在莫清晔的腦海裡争鬥了一番。
片刻後,他咬牙順着鐘璃的意思模模糊糊地點頭。
然後又搖頭。
鐘璃被他氣得笑了起來。
“點頭又搖頭是幾個意思?
”
莫清晔郁悶地把頭抵在了鐘璃的肩膀上,悶悶地說:“阿璃,我不知道。
”
鐘璃一聽他這帶着小委屈的調調心就軟了大半。
頓時也不想問了,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不知道就算了,咱不想了,好不好?
”
莫清晔悶悶地嗯了一聲,然後又淚汪汪地打了個哈欠。
鐘璃見了忍不住笑。
“春困秋乏夏打盹,咱家莫清晔同志這是要冬眠了啊。
”
莫清晔最近睡得一向早,早上起床的時間也絕對談不上早。
可他就是随時都一副困兮兮的樣子,哈欠一個接着一個地打。
如果不是确定莫清晔每天晚上都是跟自己一起睡的,鐘璃幾乎都要忍不住懷疑,他夜裡是不是都沒睡。
聽到鐘璃笑話自己,莫清晔有點不樂意。
他哼唧着往鐘璃的臉上蹭了蹭,小聲抱怨:“阿璃,我最近晚上總做夢。
”
鐘璃忍不住一頓,問:“都夢見什麼了?
”
莫清晔像是記不清了,擰着眉毛嘟囔。
“夢見大哥帶着我進林子,然後我從山頭摔了下去,睡了很久後怎麼都找不着大哥了,我一個人在林子裡走了好久好久,一直沒有人來找我。
”
莫清晔說得輕描淡寫,鐘璃卻是聽得心頭一跳。
鐘璃如果沒記錯,莫清晔當年就是在林子裡走丢的,一丢就三年……
隻是對外的說法是莫清晔自己進的林子,并未有人帶着他。
鐘璃目光閃了閃,輕輕地問:“你做這樣的夢多久了?
”
莫清晔不開心地撇嘴。
“天天都能夢見。
”
鐘璃皺眉:“每次夢到的都是一樣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