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流自诩是個好人。
平日裡還總愛拿着把扇子附庸風雅,裝出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招搖撞騙。
可鮮少有人知道,這副書生的皮囊之下,還藏着一個殺手頭子的靈魂。
而這個殺手頭子,生平唯獨兩願。
一是找到他那個死了不知道能不能活的親妹妹鐘璃。
二就是無病無災,順順當當地活到壽終正寝。
他上輩子的病太重了。
以至于他這輩子就想好吃好喝地活着。
他費了花了數十年,費了不知多少功夫,終于找到了心心念念的鐘璃。
然而他還是遲了一步。
鐘璃已經被一頭豬拱走了。
孩子都生了倆……
鐘離流悔之恨之為時晚矣。
對拱白菜的豬各種不滿的同時,又不得不幫着親妹妹搞事情。
他自小就是寵妹妹的。
鐘璃想要什麼,他就給什麼。
鐘璃想成家立業,他索性就準備了八百擡的嫁妝,風風光光地将鐘璃送出了家門。
他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心願算了,大約也可平淡一生了。
結果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會被一個女子扛在肩上一路狂奔,被一個女孩兒嫌棄是個白面小書生的轟烈時刻。
赤珠不像是這個時代的女孩兒。
她身上的熱情大膽更甚鐘離流上輩子見過的。
可面對這樣的姑娘,鐘離流心裡卻下意識地想退縮。
他人鬼都做過。
手上不幹淨。
心裡也髒得很。
他這樣的人,當不了權臣,卻是個頂好的謀士。
可謀士是站在陰暗裡的,是見不得光的。
鐘離流追逐光。
又畏懼光。
所以鐘離流第一時間就躲了。
赤珠卻是個執拗的,一路追着過了雪山進了京城,甚至還轟動十足地準備了彩禮準備迎他過門,在京城中鬧出了不小的笑話。
可鐘離流的心是鐵打的肉,筋骨皮肉中的血都是泛着霜的。
這樣一個冷心冷腸的人,怎會輕易改了主意?
赤珠遍尋法子不得,終于撐不下去跑了。
赤珠剛跑,冷心腸的鐘離流沒什麼反應,甚至還在暗中自嘲,心想小姑娘放棄了也好,省得日後知道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再覺得後悔了那才算糟。
可沒過兩日,探子就傳來了赤珠遇襲的噩耗。
老神在在的鐘離流終于是坐不住了。
常年帶笑的面上全是冷峻,親自帶着人尋迹追了出去。
可誰能一想,這一追,就成了肉包子打狗。
徹底是回不來了。
赤珠沒遇襲,也沒危險。
她隻是想了個歪主意,決定将鐘離流引出來,然後直接給人打暈了扛走。
心急如焚但是不說的鐘離流毫無征兆地中了計。
等醒來的時候,人就已經在喜氣洋溢的營帳中了。
一身紅衣的赤珠甩着手裡的馬鞭走了進來,威脅似的對着鐘離流龇牙。
“你跟不跟我走?
”
鐘離流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嘴上卻說:“我要是跟如何,不跟又如何?
”
赤珠發狠似的擠出了一聲冷笑,眼角卻莫名紅了。
她惡狠狠地說:“你跟我走,咱們過了今日就是夫妻,不跟我走,從此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再也不許出現在我面前。
”
鐘離流是個不信邪的,挑眉就笑。
“若是我不,就要往你跟前湊呢?
”
赤珠急紅了眼,暗暗咬牙。
“你敢!
”
“鐘離流你再敢出現在我面前,見一次我搶你一次!
不信你就試試!
”
鐘離流被氣笑了,呵了一聲玩味道:“可汗跟山上的土匪似的,好大的威風。
”
赤珠死死地咬着唇不說話。
鐘離流默了半晌,終是撐不住無奈一歎。
他說:“你真喜歡我?
”
赤珠郁悶地點頭。
若非是真喜歡,何至如此?
鐘離流勾唇一笑從坐了起來,對着赤珠張開了手。
“好吧,我接受了。
”
赤珠沒反應過來鐘離流張開胳膊的意思,反而是難掩震驚地瞪圓了眼睛。
“你……”
“你怎麼……”
鐘離流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略顯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戲谑道:“你是想說,我為何還能動嗎?
”
赤珠難以置信地點頭。
鐘離流笑得卻是一臉溫柔。
他說:“大約是太想被你搶了,所以,迷藥都不起效?
”
竹林中,鐘離流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輕飄飄道:“你爹我,當年就是這麼被你娘搶回家的。
”
旁邊坐着一個紫衣裳的嬌俏姑娘嫌棄地啧了一聲,不解道:“那當時的迷藥當真沒起效嗎?
”
鐘離流微不可見地頓了頓,幽幽歎氣。
“當然是起了的。
”
他不過是趁赤珠不注意,悄悄服下了白術給的萬能解藥罷了。
可赤珠下手實在是太狠了。
以至于他過後好幾日身上都是軟的。
被塞巴一族的人當作小白臉看了好久。
至今未能洗清污名……
鐘離流神色複雜地歎了一聲,用指尖點了點紫衣姑娘的腦門,好笑道:“所以啊,你明白爹告訴你這個故事是為什麼了嗎?
“
小姑娘擰着眉想了想,一拍手就擲地有聲地說:“明白了!
”
鐘離流露出了孺子可教的笑,颔首說:“那你說說是什麼?
”
小姑娘張嘴就說:“該出手時就出手,該搶的人還是得搶啊!
”
鐘離流……
姑娘你就明白了這個?
?
?
小姑娘半點沒覺得自己想得不對,甚至還有些小得意。
她神秘兮兮地對着鐘離流說:“爹,其實我看上了個小子。
”
鐘離流表情複雜地深吸一口氣,手中折扇敲了一下姑娘的腦門。
“好好說話!
”
小姑娘委屈地捂着腦門癟嘴,哼唧道:“他長得好看,隻是好像有點怕我。
”
鐘離流心累歎氣。
“所以你想怎麼辦呢?
”
小姑娘一握拳一揮手,張嘴就說:“我要跟娘學,去把人直接搶回來!
”
“搶回來了就是我的了,我……”
“你你你!
鐘子歌你一天少跟你姑父家的幾個小子玩兒!
這都學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
”
“你以為你是你姑父那個土匪嗎?
什麼都想着搶搶搶!
”
“以後再說這種強搶民男的渾話,我就打斷你的腿!
”
鐘子歌小姑娘被捏着耳朵唉唉唉叫屈。
鐘離流氣急敗壞地嗷嗷不斷。
正在外邊練武的赤珠聽見動靜無聲撇嘴,小聲嘀咕:“看上了就去搶有什麼不對的?
”
“當年老娘不去搶,哪兒有我的事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