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場皆寂。
鐘璃飛快地閉了閉眼,啞聲道:“你現在立馬帶上那些兵馬,暗中去馳援王爺。
”
“王妃不可。
”
夜林苦笑了一下,無奈道:“若是能如此,王爺也不會派屬下前來。
”
“您何嘗不知王爺心性?
”
鐘璃霎時無言。
許是察覺到氣氛微妙。
鐘離流咳了咳沉聲說:“其實這也是好事兒。
”
他頂着衆人不解的目光,對鐘璃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祁骁絕不至于會拿自己的安危說笑。
”
“他本就是暗中行事,現在不知多少人都在局中不知真相,你若是貿然讓人帶兵馳援,一旦走漏蹤迹,說不定就會讓祁骁的打算功虧一篑。
”
他停頓了一下,說:“不如就順他的意思來,你趁着他将世人的注意力吸引走,你趁機将津南收複,屆時津南穩定,也是一方後援,再有什麼,從長商議便是。
”
鐘離流話音落下,鐘璃無聲沉默着。
空氣中都因此染上了一股緊繃之意,恍惚讓人窒息。
夜林努力把頭低得更低。
鐘璃目光晦暗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地轉換了話題。
“你來之前,王爺在做什麼?
”
鐘璃問話,夜林不敢不答。
他戰戰兢兢地繃緊了後背,低聲說:“王爺七日前出發前往北境了。
”
鐘璃瞳孔無聲緊縮了一下,垂首看着桌案上的輿圖,唇邊溢出了一抹說不清的冷笑。
夜林無聲地打了一個寒戰。
鐘璃垂眸遮住眼中複雜,不鹹不淡地說:“把你知道的,全部都說出來。
”
夜林不想說。
可對上鐘璃極具壓迫的眼神,他又不敢不說。
躊躇半響,夜林艱難地開了口,把自己的知道的情形說了個大概。
北漠插手津南的事兒,祁骁一早就知道。
不管是宣帝還是津南,從未被祁骁放在眼中正視過。
他按兵不動,并非是想任由北漠跋扈。
而是從一開始,他的目标就不是北漠。
他看準的是北境。
祁骁帶着五十萬大軍逼向北境。
與此同時,祁仲手中的三十萬鷹衛聯合宿城原本的四十萬大軍,組成了七十萬的隊伍,也在祁仲的指揮下暗中朝着北漠方向移動。
他們在前邊鬧出來的動靜,是為了吸引北漠第一悍将耶律浧的注意力,也是為了分散北漠的兵力。
耶律浧如今已然中計了。
耶律浧前後從北漠抽調了超過五十萬的兵馬入了大褚國關。
他想趁亂一舉把京城和宿城拿下。
祁骁和祁仲想趁混亂直接讓北境和北漠消失。
幾人的目的不同,卻在祁骁的設計下殊途同歸。
鐘璃閉了閉眼,啞聲說:“王爺隻帶走了五十萬人?
”
五十萬聽起來是多。
可鎮國軍人數超百萬。
祁骁帶走的這些人還真算不得很多。
想拿五十萬大軍去打素來以兵馬強悍為名的北漠,難度無異于是想登天。
夜林聞言,難掩苦澀地扯了扯嘴角,說:“暗中行動,人數太多了多有不便,這已經是多方權衡後的結果了。
”
為了掩蓋這五十萬人的去向,他們前後不知熬了多少次夜灌了多少杯濃茶。
再多,就真的掩飾不住了。
更何況,想打别人家的老巢,自己的老家也不能就這麼扔了。
剩下的人,分作各處駐守京城和宿城方向,是後備,也是保障。
有這些人在京城守着,耶律浧就算再動怒,也拿京城無法。
鐘璃聽完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低聲說:“是我低估鎮南王的野心了。
”
利用津南之事做出了己方和祁仲動手的假象,誘使北漠入局。
又在所有人都未曾反應過來的時候,兵線直逼北境。
祁仲則是指向北漠。
這一手偷天換日,玩兒得可謂是爐火純青,讓人難以望其項背。
世上聰明人無數,卻沒人敢想,祁骁敢同時對北境和北漠動手。
鐘璃趁機将津南拿下又能如何?
屆時整個天下都亂了,一個小小的津南能有什麼用?
!
鐘璃氣得說不出話。
夜林險些把腦袋杵進了地裡。
鐘離流實在看不下去,問:“夜首領帶來了多少人?
”
“三十萬。
”
鐘離流……
祁骁去北境帶了五十萬。
讓夜林帶了三十萬來津南。
這應該說他太看得起津南,還是說過分小瞧了北境?
屋子裡人人大眼瞪小眼無言以對。
鐘璃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擺手道:“你們先出去。
”
夜林惴惴地看向鐘璃。
“王妃……”
“出去!
”
鐘璃動了真火,誰也不敢在這時候湊上去找不痛快。
屋内衆人流水般散去。
鐘離流擔心地看着鐘璃,無奈道:“璃兒。
”
鐘璃苦笑了一聲,幽幽歎道:“其實我出門之前,祁骁跟我提過此事。
”
當時鐘璃就覺冒險,說不可妄為。
可誰知祁骁真有這麼大的膽子。
鐘離流顯然也對祁骁的膽大感到心驚。
可此時說再多都是無益的。
與其發愁之前的疏漏,不如想法子将眼下的局面穩住。
鐘璃不是個容易失控的人,灌了一杯茶已經冷靜了不少。
她掩面道:“大哥,他的計劃真的能成功嗎?
“
鐘璃相信祁骁的能力。
卻難以在這種情形下說服自己。
鐘離流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安撫似的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低聲道:“你要相信他。
”
鐘璃苦笑不言。
艱難的呼出一口氣才說:“大哥對此可有想法?
”
鐘離流抿了抿唇,自嘲道:“我對行兵打仗一竅不通,可有些事兒你倒是不如我。
”
“例如……”
“如何算人心。
”
鐘離流湊到鐘璃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鐘璃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你們都是瘋子嗎?
“
鐘離流哈哈一笑,慢悠悠道:“這世道都亂成這樣了,瘋不瘋倒也沒什麼兩樣。
”
“若是能就此瘋一把,将這僵局徹底打破,也算是不枉費來這一遭。
”
鐘離流說的話同樣很是冒險。
鐘璃遲疑道:“你要讓我想想。
”
鐘離流無所謂道:“你且慢慢想,左右這津南在咱們的手裡,跑不了。
”
他屈起手指在鐘璃的腦門上彈了一下,笑道:“别皺眉,都會好起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