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璃掌握着主動權,三言兩語就将話頭引向了别的地方。
莫清晔對老太太動手是殺人,那明知自己不能打攪還三番兩次地前來大吵大鬧,又何嘗不是存心害人性命?
鐘璃見衆人反應差不多了,面露苦澀,苦笑着說:“我和清晔敬重公婆是長輩,此前公婆再三刁難我們也忍氣吞聲不曾有半點逾越不敬,可如今我病重,二位又是如何待我們的?
”
鐘璃的話在某種程度上提醒了在場的村民。
這些不久前還為老太太義憤填膺的村民立馬就想起了莫家老太太先前為難鐘璃鬧出的種種笑話,看向莫家衆人的目光不由得都帶上了一些明顯的鄙夷不屑。
這是趁人病要人命啊!
這手段心思也太龌龊了一些。
周遭村民議論紛紛,言語中沒了先前對莫清晔的抵觸嫌棄,反而更多的是說不盡的同情。
一個傻子,本就無法當家做主,家裡唯一能做主的媳婦兒病重,結果碰上來鬧事兒的惡人,他除了能動手把人趕出去以外還能做什麼?
更何況老太太身強體壯,除了脖子上那道掐痕外再無半點不适,相反,鐘璃面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就這麼坐着說話都顯得十分費勁,強弱對比異常明顯,衆人冷靜下來後都紛紛對鐘璃和莫清晔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這兩口子着實是太可憐了一些。
原本緊張得不行的劉大夫見鐘璃輕巧一番話就将局勢逆轉扳倒,也不由得悄悄地松了一口氣,看向鐘璃的目光隐隐透着不加掩飾的傾佩。
這般心思缜密臨危不亂,不愧是這位爺能捧在心尖子上的寶貝疙瘩。
鐘璃幾句話就将殺人的罪名反扣到了老太太的身上,自覺無辜被牽連的莫大嫂一聽還有自己的事兒立馬也吓得白了臉,慌慌張張地說:“不關我事兒啊!
我就是跟着娘走一趟,這怎地我就殺人了?
!
不關我的事兒啊!
”
鐘璃對她的解釋充耳不聞,不明顯地勾了勾唇角,自顧自地說:“雖然婆婆和大嫂其心可誅,可我如今也算命大,也沒在這番惡毒心思下沒了命,婆婆也尚且活着,那這殺人的罪名,自然是不成立的,不過……”
鐘璃擡眉看向一臉憤怒的老爺子和老太太,輕飄飄地說:“不過,若是二位還執意要将莫清晔以殺人罪名論處,那倒是還有兩個法子可以收場。
”
族長已經聽夠了莫家二老的無理取鬧,這會兒見鐘璃條理清晰又有章法,心思更發偏向鐘璃這邊,說:“你有啥法子?
說來聽聽。
”
鐘璃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說:“既要以殺人罪名論處,若是想要讓我和莫清晔心服口服,那就隻能真的讓這條本該消失的人命去死了。
”
鐘璃無視了在場衆人臉上的驚恐,就跟在說什麼雞蛋十文錢一個的家常話似的,似笑非笑地說:“既說被害了性命的人是婆婆,那要想讓這罪名成立,那就隻能拜托婆婆現在就當場去死了,隻要你死了,那這殺人的罪過,我和莫清晔就心甘情願地認了,無論村裡有何處罰,是杖責還是送去官府審判砍頭殺人流放,我們都認,心服口服。
”
老太太怎麼也沒想到鐘璃竟然敢這麼說,當即又氣又怕地睜着一雙遍布血絲的眼珠子死死地瞪着鐘璃,如果眼神能殺人,鐘璃隻怕是已經死了千次萬次。
鐘璃對她憤怒的目光完全免疫,要笑不笑地看着老太太,問:“那話又說回來了,婆婆,你可願現在去死?
”
“你做夢!
”
老太太驟然從驚懼中回神,六神無主之下采取了自己最熟悉的一種方式,骨碌一下跌坐在地上拍着大腿踹着地闆嚷嚷着就說自己命苦,鐘璃這個當兒媳婦兒的人多勢衆衆目睽睽之下還想要她性命。
老太太的咆哮一陣接着一陣,一聲大過一聲,期間還夾雜着回神後的老爺子的怒吼:“不可能!
鐘璃你心思未免也太惡毒了一些!
讓你婆婆去死?
你是良心被狗吃了嗎竟然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
鐘璃在刺耳的咆哮喧鬧中皺了皺眉,冷冷地說:“良心是什麼?
能吃嗎?
”
鐘璃這反應絕對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莫大嫂先前被鐘璃那番殺人的言論吓破了膽子,此時也是一臉慌亂地不住解釋這事兒跟她真的沒關系。
此前嚣張要讓莫清晔償命的莫春花和莫老大也一臉的惶然,似乎是不明白怎麼場景就變成了如今這種模樣。
唯獨村長見了内心有些好笑,故作為難地清了清嗓子,說:“清晔媳婦兒,你這法子不成,哪兒能真的逼着一個活人去死呢?
不成不成。
”
鐘璃聞言為難地歎了一口氣,說:“既然如此,那就隻能用第二個法子了。
”
族長黑着臉問:“第二個法子是啥?
你說。
”
鐘璃壓着咳嗽的沖動,啞聲說:“此前公婆對我們夫婦二人就多有不滿,刻意刁難就更是不計其數,經此一事,隻怕公婆心中早就将我夫婦二人當做豺狼虎豹,既然如此,族長村長今日也在,不如就将莫清晔從莫家族譜中遷出,從此以後,莫清晔脫離于莫家,自立門戶,跟莫家一戶再無任何幹系,如此,既按公婆所說,莫清晔跟莫家至此再無幹系,公婆也不用再費心往莫清晔的頭上扣殺人的屎盆子将他逐出族譜,二位覺得如何?
”
鐘璃說的是主動遷出族譜,而不是被逐出族譜。
這二者雖然乍然聽起來沒有區别,然而實質上區别卻很大。
被逐出族譜,在族中除名,就相當于要将這人用了十幾年的姓氏剝奪,然後還要将這人趕出村落,是足以令人一輩子都擡不起頭的屈辱。
而主動遷出族譜則是另外一說。
主動遷出的,就相當于跟本家脫離了幹系,從此自立門戶,跟以往的本家毫無幹系,從此将自己擺在了跟本家對立平等的面上,雖也是跟本家人斷絕了來往,卻掌握了主動權,也不會被驅逐。
隻不過古往今來遷出族譜是大事兒,無論原因為何,從族譜中遷出後就相當于沒了族中人的照拂,輕易也不會有人敢做出這樣的決定。
鐘璃這麼一說,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似驚訝又仿佛覺得理所應當。
都被逼到這個份上了,若是還沒有反應,那就真的是太沒性子了。
族長面沉如水的沉默着不說話,村長也一臉的遲疑。
鐘璃見狀輕輕地歎息一聲,說:“諸位也看到了,我們夫婦有心跟人交好,善待親人,可家中二老并不把我們夫婦當做自己人不說,還百般打壓刁難,若不是真的走投無路了,我也不至于會出此下策,今日既已經如此,還望二位能加以成全。
”
鐘璃總算是說出了自己真實的想法,莫家人卻不幹了。
将莫清晔逐出族譜他們能得不少好處,可若是莫清晔主動遷出族譜跟莫家斷絕了關系,那他們忙活了半天可就什麼好處都撈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