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流是來找赤珠的。
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又能在最短的時間内找到赤珠的痕迹。
鐘離流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從京城出來的一路上,暗中都布滿了他的眼線。
隻是無人察覺。
可鐘離流自己也沒想到,他花了這麼大的一番心思,赤珠沒找到,卻找到了自己本應該在祁骁身邊待得好好的大外甥。
祁雲宸年紀小,被人迷暈了帶出獵場後不知昏睡了多久。
等他醒來的時候,周圍就沒半個熟悉的人了。
他跟許多被拐帶的小孩兒一起,關在了一處郊外的宅子裡。
祁雲宸雖慌,可到底是記得鐘璃曾經交待過的東西,在不熟悉環境的情況下沒貿然嚷嚷自己的皇子身份,老老實實地被一夥兇神惡煞的拐子帶着輾轉了幾個地方,最後到了一個他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地方。
他被拐出來的時候,身上所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一個都沒有。
也沒法留下痕迹。
他隻能趁無人注意的時候,悄悄地在不起眼的地方用小石子畫一個下一個不起眼的小标志。
标志是一個小小的三角形,三角形中間還包裹着一個小小的菱形。
看似不起眼,卻是星樞閣暗中聯絡的标志。
這個标志是鐘離流閑着沒事兒帶外甥的時候教的。
星樞閣殺手遍布天下,耳目也無處不在。
隻要有人見到了這個标志,就一定會跟上去查看。
鐘離流教祁雲宸的時候,想的隻是有備無患。
萬一大外甥在外頭有需要自己的地方,事先有了這個準備就不至于吃虧。
誰也不曾想,無意之舉還當真在這要命的關頭起了作用。
因鐘離流正暗中查找赤珠,在外查找的星樞閣的人見了這個标志,派人跟上去的同時,第一時間就把消息傳到了鐘離流的耳中。
鐘離流聽到消息就急吼吼地趕過來了。
然後就見到了混雜在一堆髒兮兮的走失兒童中的大外甥。
祁雲宸小朋友孤身一人流落在外,靠着與同齡人不符的堅強獨自撐了許久,見着了救命的大舅舅,當即什麼也顧不得哭了個稀裡嘩啦。
祁雲宸小朋友雖不太受親爹的待見。
可從含着金湯匙出生至今,當真是被捧在心尖尖上長大的小祖宗。
平日裡輕易不見掉眼淚,更何況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鐘離流光是看一眼就恨不得大殺四方,趕緊把大外甥抱起來,然後暗中分别給鐘璃和祁骁傳了信。
這麼大的一個孩子,能在無數看守之下丢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祁骁的内部出了岔子。
鐘離流傳信的時候用了點兒小技巧。
祁骁得知後,果然也很配合地做了一場戲,弄出了他外出找孩子不慎去衆人失去聯系的樣子,孤身前來與鐘離流彙合。
這才有了外邊的那一場熱鬧。
隻是孩子丢了,鐘離流心裡對祁骁到底有氣。
故而這會兒說完了前事,對祁骁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頗為來氣。
祁骁心裡又是後怕又是内疚,難得沒跟便宜大舅子鬥氣,認真地說:“這次的事兒,多謝大哥。
”
鐘離流暴躁擺手,沒好氣道:“别跟我說那些沒用的,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好好的孩子帶着,怎麼就能平白無故丢了呢?
!
”
那麼大的一個孩子,為什麼就差點丢了!
祁骁眼底染上了一層陰霾,語調莫名多了些許陰寒。
“不瞞大哥說,這事兒我也還沒查清楚,不過目前已有眉目了。
”
鐘離流聞言看他的表情更加嫌棄了。
可最後到底還是沒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睡得不怎麼安穩的祁雲宸小朋友醒了。
他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是睜眼四處張望,白胖胖的小臉上還有不明顯的緊張。
祁骁見狀心中狠狠一疼,安撫似的揉了他的小腦袋一把,低聲說:“爹爹在這兒,别怕。
”
祁雲宸小朋友眨巴眨巴眼,看着眼前的祁骁,哇的一聲就哭開了,像是受了無盡委屈。
等祁骁好不容易把他安撫好,不等大人問,祁雲宸就抽抽搭搭地說起了自己還記得的部分。
他原本在營帳中睡得好好的,可中途他的奶嬷嬷進來了一趟,端着一碗羊奶說是鐘璃吩咐的,讓他每日記得喝。
祁雲宸小朋友喜歡和親爹作對。
可娘親的話,他向來都是言聽計從的。
他乖乖地喝完了羊奶,沒一會兒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早就換了個地方。
原本對他很好的奶嬷嬷像是換了一個面孔,抱着他在一條看不見光的小路中走得飛快。
他張嘴想哭,結果半點聲音沒發出來,鼻子被人捂了一會兒,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再醒,就是被男女的争執聲吵醒的了。
似乎有些害怕,他抖着小肩膀往祁骁的懷裡縮了一下,小聲哼唧。
“有個男的說要殺了我,那個女人不同意,說隻要我丢了就好,然後他倆就吵起來了,好像還動了手,打得可吓人了。
”
祁骁拍了拍他的小肩膀,若有所思:“你是怎麼到拐子手裡的?
”
祁雲宸癟癟嘴,委屈得不行。
“那男的想親手殺了我,可女人害怕,說是處理不幹淨容易招惹禍患,要到遠一些的地方再動手,我被帶着又走了好遠,那個女人就把我扔到了一條街上,說讓我自生自滅,然後,我就稀裡糊塗地被拐子帶到了那個宅子。
”
祁雲宸被扔之前,身上隻穿着一件破破爛爛打了補丁的布衣。
普通得不行。
可他到底是金尊玉貴養大的寶貝疙瘩。
年紀雖小,可周身的氣度儀态做不得假。
不說話往人群中一站,就與常人很是不同。
隐藏在城中常年拐帶小孩兒的拐子見他無人跟着,孤零零的一個人在街頭站着,沒多遲疑就決定對他下手。
祁雲宸就這麼稀裡糊塗地成為了被拐兒童中的一員,被迫跟着拐子輾轉多處,無比艱難地在途經之地留下了痕迹。
幸運的是,鐘離流正好出門來找赤珠。
一路上做的準備也足夠充分,半點蛛絲馬迹不肯放過。
否則就他畫的那些個歪歪扭扭的标志,還真的很難會被人注意到。
祁雲宸越說越委屈,憋着小哭腔忿忿地揮舞了一下小拳頭,咬牙說:“我還聽那幾個人說,隻要我死了,娘親受到驚吓,腹中妹妹就不好了,娘親也不會和爹爹好了,爹爹這是真的嗎?
”
鬼曉得祁雲宸一個小娃娃,聽到這話的時候在想什麼。
可作為祁雲宸的父親,鐘璃的丈夫,祁骁此時卻是恨得想殺了所有可能有嫌疑的人。
祁骁壓抑着心中怒火,低聲說:“自然不是真的,你娘親帶着妹妹在家裡好好地等着咱們回去,有爹爹在,宸兒也絕不會有任何閃失。
”
祁雲宸哼哼了幾聲才把臉埋進了祁骁的胸口,不太好意思地蹭了蹭。
他都是大孩子了。
剛剛還哭得那麼慘。
小娃娃這會兒才想起要面子。
祁骁好笑地用單手托着他扭來扭去的小屁股,嘴裡取笑了幾句,語調溫和,眼底卻無半分暖意。
恰好鐘離流看了過來,兩人視線在空中碰撞,鐘離流咬牙冷笑。
“這是打得讓你家破人亡的好主意啊!
”
祁骁無聲冷笑。
想得是不錯。
隻可惜,無人能有這樣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