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淵看得心驚肉跳，跨步上前想要攔，可子遇回去了，他無法和子遇溝通，急得團團轉，顧瓷看子遇的目光幽深，且憐惜，也有痛苦和絕望。

　　“寶寶，别怪媽媽，留你一個人在世上，顧楚韻和陸世傑未必會放過你，你在世上也沒有一個親人，媽媽帶你來，也帶你走。
昨夜媽媽做了一個夢，爸爸說，隻要他們死了，就能在另外一個世界重逢，他說得信誓旦旦，爸爸從未騙過媽媽，媽媽信他。
所以，寶寶跟和一起去找他，好不好？
”顧瓷眼眶泛紅，扶住顧子遇的手臂在顫抖。

　　夢境和現實在她眼前拉扯，撕裂，支離破碎，她義無反顧想要跳進夢境裡，信了夢境中的陸知淵，一心期待着團圓。

　　“好呀，好呀，去找寶寶。
”懵懂的顧子遇不知危險，歡喜地蹦跶。

　　顧瓷看着孩子幹淨天真的眼神，心裡絞痛，隻覺得踹不過氣來，手上也一點力氣都沒有，隻要松了手，子遇就走了，這麼高的懸崖，斷無生還的可能，她也會陪子遇一起。

　　隻要輕輕一推，噩夢結束了。

　　陸知淵驚訝地聽着顧瓷提起的夢境，臉色大變，夢境……當年他費盡力氣倒轉時光，的确是顧瓷死後，所有一切回到原點，可顧瓷怎麼會夢到？

　　她怎麼夢見了？

　　“媽媽，看……飛鳥。
”顧子遇天真地指着天空翺翔的飛鳥，冬季很少看到飛翔的鳥兒，一排一排飛過的鳥兒帶了一個訊息。

　　冬天就要過去了，大地回春。

　　顧瓷瞬間失去了力氣，黎江總算察覺到不對勁，快步走了過來，“夫人，小少爺坐在欄杆上實在危險，你先把他放下來吧！
”

　　顧子遇晃蕩着腿，黎江過來，抱着他下來，陸知淵也松了一口氣，黎江還算機靈，他明知子遇不會死于今日，仍是覺得後怕，手心出了一團汗。

　　“好多鳥兒……”顧子遇看飛鳥，看得着迷，顧瓷也順着他的目光癡癡地看着天空，沒有言語，黎江守在旁邊，他覺得古怪，不敢擅離。
ωωw.

　　顧瓷輕笑問，“黎江，你在緊張什麼？
”

　　“夫人，山裡冷，你和小少爺身體虛弱，我怕你們着涼。
”黎江答非所問，“夫人，回家吧，家裡熱好了飯菜，今天都是你喜歡吃的。
”

　　顧瓷靠着欄杆，目光随着子遇的跑動而動，“你跟了三哥多少年？
”

　　黎江并沒有作答，顧瓷幽幽地說，“三哥說，他十歲那一年選近衛，你就跟着他，當年參選的少年一共二十人，你并不是身手最頂尖的，為什麼他一眼相中你？
”

　　陸知淵也想起了當年的考核，二十名少年選拔，黎江的确不是最頂尖的，近衛考核的項目非常多，文化，反應，反偵察，體能和智商缺一不可。
當年他要選近衛時，這群少年都不是最佳人選，他本應該挑選二十多歲成熟的近衛，而不是選同齡人慢慢培養，少年人的心性和長大後，未必會一樣。

　　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多少神童都毀在成長途中，陸知淵卻反其道而行，他更看重的是忠心，而不是本事。

　　他身上有太多的謎團，他的近衛最緊要的，不是本事，是忠心和硬骨，對他的事情必須要守口如瓶，所以黎江那一年選拔排在中間，并不起眼，不管是伸手，反應能力和智力都不夠，可陸知淵卻看重了黎江身上那股勁兒。

　　黎江是唯一通過忠誠度測試的。

　　少年人心性還不夠穩定，性情更是難測，十來歲時很難測試忠誠度，能通過測試的寥寥無幾，黎江通過了。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沒有錯，黎江這麼多年，從未辜負過他的信任。

　　“我在那一批近衛裡不太惹眼的，三少為什麼選我，我也不知道。
”黎江說，“我是A市人，家裡六口人，有哥哥姐姐，還有一個妹妹。
從小身體就弱，為了強身健體，爸媽送我去武館，一學就是八年，三少選近衛時，我并不在名單裡，武館裡有條件更好的人。
可是那一年，我媽媽胰腺炎，慢慢發展成了胰腺癌，爸爸也患了尿毒症，禍不單行，家裡賣掉一套房子後，醫院費的窟窿還是不夠填。
我們兄弟姐妹都還年幼，我需要一大筆錢，武館的師父說，若是選上三少的近衛，一年能拿五十萬，我一沖動就報名，三少第一輪選了九個人，我排在最末尾，第二輪遴選時，我覺得自己沒有希望，沒想到柳暗花明，他竟然選了我。
”

　　“為什麼他要選近衛？
”顧瓷困惑地問，“陸世傑，陸世修都沒有什麼近衛，十歲的三哥，為什麼要挑近衛？
”

　　黎江沉默了，該守口如瓶時，他一句都不會多說。

　　顧瓷慵懶地倚在欄杆上，天光落在她的臉頰上，添了少許生氣，連臉上的疤痕都在朦胧的光中淡化了。

　　“我出獄那一年他來接我，我看到近衛隊開車在跟着，不管我和他去哪裡，你都寸步不離地跟着，哪怕是去陸家，他也不曾離開你的視線。
黎江，他隻是一名賽車手，昏迷五年後，粉絲已要淡忘他，他和我在别院定居，足不出戶，你也帶着近衛隊在守着。
為什麼？
”顧瓷問，“他到底是誰？
經常來别院的季珹，又和他是什麼關系？
”

　　“夫人既有疑惑，為什麼不問三少？
”

　　顧瓷語塞，心裡堵了一口氣，悶悶地疼。

　　黎江的聲音聽不出喜怒來，“夫人出獄後，渾渾噩噩，一心求生，三少費盡心思把你從死神手裡搶回來。
可你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他的一切不好奇，也不關心，更不詢問，你是笃定了他無所不能，你所願必達。
你自卑，敏感，藏起了自己的情感，你怕被抛棄，怕被辜負，所以你封閉自己，無愛既無傷，你從未了解過真正的三少。
”

　　“你在怨我？
”

　　“不敢！
”黎江面無表情，“三少下了命令要保護你，我所思所想，并不重要，餘生定會盡其所能，護你周全，他不在，你就是我的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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