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大山用手試了試水溫，稍稍還有些燙，他不急着給餘四娘泡腳，而是将餘四娘的腳，放在自己的雙膝上，輕輕的按着。

　　餘四娘在鎮上做了好些年的幫廚，一雙腳，每天來來回回的就是走路。

　　十幾裡的山裡，早上一趟，晚上一趟，除了東家說的休息時候，不管刮風下雨，她都要去鎮上。

　　這也就造就了，餘四娘一雙腳，比一般女人的腳要粗糙許多，而且還有些變形。

　　觸碰着滿是繭子的腳，穆大山還有些心疼。

　　他輕輕的給餘四娘捏着腳，嘴裡不住的輕歎：“雙雙娘，跟着我，你受委屈了，當初我啥都沒有，你也願意跟着我。
”、

　　說到這裡，穆大山都滿臉的心疼，臉上的肌肉，都有些抽搐。

　　當初，老穆家的銀子，都用來供養穆大德念書，剩下幾個兒子，娶親，幾乎成了一件特别的奢侈的事兒。

　　特别是幾個兒子裡頭，穆大山又不像穆大忠一樣，知道哄老爺子和老太太開心。

　　所以他的親事，連村裡第一媒婆孫媒婆都不敢接手。

　　直到穆大山偶然遇上了跟着餘老爺子走街串巷賣茶葉的餘四娘，兩個人相識相知，到後頭決定成親。

　　餘四娘力排衆議，一個銅闆的聘禮都不要，穆大山這才娶到了媳婦。

　　不然到現在，穆大山也許還和穆大年一樣，媳婦都沒娶一個，是村裡有名的光棍。

　　“委屈啥，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喜歡你，願意和你在一起，再苦再累，都願意。
”

　　餘四娘的臉，稍稍有些紅潤，似乎是覺得屋子裡，還有兩個小娃娃有些難為情一樣。

　　原本在對面小床上睡覺的小寒，察覺到自己爹娘之間，那種别人不能摻和的氣氛，他悄悄的爬了起來。

　　他朝着小吱使了個眼色，小吱立馬會心的道：“娘，爹，明兒過年，我和小寒哥哥今晚想和雙雙姐姐睡去。
”

　　不等餘四娘和穆大山回答，兩個小人兒拔腿就從爬起來，穿好自己的衣裳，沖出了房間。

　　穆大山和餘四娘哭笑不得，但是兩個娃娃的懂事，也讓他們欣慰不已。

　　餘四娘盯着穆大山看着，她發覺時間過去了大半年，這是唯一一個年，自己男人沒變老，反而看起來愈發的年輕的。

　　餘四娘愈發的喜歡現在的生活方式了，至少，這個時候，她還能和自己男人說一些貼人的話。

　　穆雙雙剛剛有了睡意，兩個娃娃就在外頭敲門，她艱難的起身，打開房門。

　　一股子冷風灌了進來，穆雙雙立馬凍得直打哆嗦。

　　“大晚上的，你們幹啥不在自個房間睡覺？
”穆雙雙縮了縮鼻子，問道。

　　“姐，爹娘在說悄悄話了，我和小寒哥哥陪你睡，不好嗎？
”

　　小吱咧開嘴，露出已經長起來的小門牙。

　　“古靈精怪！
晚上睡覺不許踢被子，不許吵我，再就是，不許亂動！
”

　　穆雙雙将自個的規矩說了出來，兩個小娃娃點頭答應。

　　這樣一來，就是三個娃兒擠在一張床上了。

　　大夥兒很快就睡了。

　　*

　　子夜時分，從老穆家家裡頭，竄出來一個黑影，穿着一件厚厚的破棉襖，襖子被緊緊的攏在胸前。

　　黑影出了老穆家，徑直到了三房屋裡。

　　他先是進了三房的竈房，發現竈房裡，除了幾顆青菜，啥都沒有，沒有肉，就連一條魚也沒有。

　　接着又去三房的雞窩，結果雞窩也沒找到。

　　黑影氣呼呼的跺了跺腳，嘴裡低聲咒罵着：“該死的，虧老子大晚上，想的第一個就是過來偷點東西，啥都沒偷着！
我呸，怕是這臭丫頭，又提前将那些東西弄走了。
”

　　黑影的聲音有些熟悉，乍一聽，不是穆大年是誰？

　　今個夜裡，穆大年和村裡另外一個潑皮虎生約好了，要去村子裡偷些東西。

　　好明兒一早，去鎮上換些銀子，這樣過年就有錢耍了。

　　往年穆大年都會選擇在臘月裡幹活兒，可這一次，村裡人似乎學聰明了。

　　村長半夜裡會安排村民巡邏，直到明兒是大年，村裡才松懈下來。

　　穆大年不甘心，還在三房的院子外頭瞎看，一不小心，踢倒了三房竈房裡的椅子。

　　他的魂兒差點都被吓破了，一個勁兒的往竈膛口躲。

　　熟睡的穆雙雙瞬間就驚醒了，她覺得竈房裡有人。
因為她睡前，将竈房的門關好了，裡頭不可能有響動。

　　也不可能是老鼠，自從有了小黑，方圓幾裡的老鼠，都搬家走了。

　　因為小黑，特别喜歡和老鼠耍。

　　她蹭的一下，從床了爬了起來，穿好鞋子，順手抄起角落裡的木棍。

　　門被輕輕打開，她才踏出一步，又縮了回來。

　　她家竈房裡，是沒别的值錢的物件的，最值錢的，也就是那些鍋碗瓢盆啥的，家家戶戶都有。

　　小偷沒必要費力氣，去偷那玩意兒。

　　最重要的是，馬上就過年了，穆雙雙不想惹麻煩，更加不想将麻煩惹到家裡來。

　　她隻是提高了嗓音，沖外頭喊了一聲：“娘，這大冷天的，我歇會兒再去茅房，先讓我再暖暖被窩。
”

　　竈房裡，穆大年知道，穆雙雙馬上就要出來了。

　　從竈房裡出來之後，拔腿就跑，沖出了三房的院子。

　　到了和虎生約定的村口。

　　虎生已經在村口等了兩炷香的時辰了，在寒風中，就差凍成冰雕了。

　　見着穆大年，虎生不客氣的道：“穆大年，你跌茅坑裡去了？
咋這麼慢？
”

　　穆大年心都來就沒平靜，虎生突然出聲，又差點将他下個半死。

　　“哎呦喂，你大爺的，小聲點兒不行啊？
老子半條命都被你吓沒了！
”穆大年拍了拍胸脯沖虎生道。

　　“你還說了，老子等你多久了？
你要再不來，老子今晚就在這裡賣凍肉了。
”

　　虎生和穆大年不是第一次合作偷村裡人東西，所以也還算知根知底的。

　　大家說起來話來，就一個詞——粗魯！

　　“行了，不是說幹一票大的嗎？
還在這裡啰嗦，小心天亮了，大夥兒都起來。
”穆大年沒好氣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