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再次吃個釘子，狠狠的瞪了佟雪瑩一眼，可沒想到——

　　“娘，你瞪我幹啥，又不是我問你的問題。
”

　　姚氏聽到這話，差點沒氣的倒仰，再看裡正大哥那眼神，趕緊縮了縮脖子，搖搖頭，那意思好像在說她沒瞪人。

　　安靜了沒一會兒，房門再次打開，佟大生帶了一個人進來，這人就是劉生剛才提到的劉常山。

　　“哎呦常山大哥啊，麻煩你來了一趟。
”劉生笑呵呵地說着，跟剛才掉臉子的，簡直判若兩人。
佟雪瑩也很有禮貌，沖着那劉常山點頭示意的喚着：

　　“常山大伯，您來了。
”

　　“哎，哎。
”這個“您”，可是讓劉常山一愣，來到炕邊，坐在姚氏給讓出來的位置，看着劉生說，“咋，我聽大生兄弟說，他們要分家，你找我來做見證的？
”

　　“嗯呢。
”劉生點頭，敲了敲桌子上的東西，又說，“他們家是外來了，也沒有個族長，所以隻能找大哥過來，幫忙見證了。
”

　　“哦，那行，那義不容辭。
”劉常山點頭應着。

　　小七不知道啥時候爬上炕的，從箱蓋上拿了一個笸籮過來、放在桌子上，說：

　　“劉姥爺，常山姥爺，嗑瓜子。
”

　　“哎喲，這狗兒可真懂事了喲。
”劉常山伸手，把小七摟在懷裡。
佟雪瑩聽那個狗兒，嘴角狠狠地抽了兩下。

　　“常山姥爺，我改名字了，我叫小七，不叫狗兒了。
”小七一本正經的說着。

　　劉常山先是一愣，随後笑眯眯的摟着小七，嘴裡不停地說着“好”。
這劉常山人不錯，祖祖輩輩都是這個劉家莊的，因為為人忠厚、本分，講究公平，所以誰家有啥事兒，都會找他。

　　劉生屢一下東西之後，看着他說：“常山大哥，按理說他們家分家，這丫頭是啥都拿不到的。
可這做爹娘的，沒有眼睜睜看孩子受苦的，這弟妹說了，給她們娘倆多分點兒。
”

　　“我的意思是吧，将他們的家底兒分三份，這丫頭占兩份。
小七是個男娃兒，以後要娶妻生子的，再說這孩子現在也姓佟，算是給大生這股留香火了。
”

　　劉常山原本不同意的，可聽這麼說，也沒有異議的點點頭。
他這一點頭，佟大生可就心滴血了。
就因為這劉常山是出了名的公正、公平，所以他才會過去跑這趟腿。

　　可千算萬算，沒想到劉生會這麼說，那小七還給他留香火，真是……堵心啊！

　　佟家的家底兒不少，二十一畝中等田，六張五十兩銀子的銀票，外加五兩的銀錠子若幹，家裡又是五間青磚瓦房。
劉常山看着這些東西，不禁暗自咋舌。

　　怎麼都沒想到，這佟家，居然是如此殷實的人家。
東西清點好之後，就要開始分家了，可姚氏突然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伸手按住了桌上的東西。

　　這讓屋裡所有得人，全都是一愣。

　　“瑩姐兒，今日分家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兒。
”姚氏特别嚴肅的看着佟雪瑩。
小妮子詫異，不過也沒有反駁，隻是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我要你答應我，就算是分家了，你也必須在這兒劉家莊呆着，哪兒都不許去。
你若是不答應，那這家就不分了，你若是走了，我跟你爹也沒得活，倒不如就按你說的辦。
”

　　意有所指的将這話說完，劉生、劉常山全都一頭霧水。
佟雪瑩心知這姚氏的意思，聳聳肩，嬉皮笑臉的說：

　　“看娘說的，我不在這村兒裡呆着，我能去哪兒啊，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
”

　　“父母在、不遠遊就好，後面那句不用了。
”姚氏虎着臉說完，又轉頭看着劉生跟劉常山，說，“麻煩了，你們繼續吧。
”

　　佟雪瑩拉着小七的手，各種撇嘴不願意。
不是不願意不能離開農村，而是不願意姚氏那妄自尊大的态度，那麼惡劣，真是欠抽。
不過這姚氏的意思，她又豈能不知道？

　　真要是分家她們娘倆走了，他們兩個還有啥東西拿了。
暫時還真沒打算回京城，就算想弄清點兒啥，在沒摸清楚狀況之前，是肯定不能去的。

　　要去，也得等她有了資本再去，那到時候可就該好好算賬了。

　　分家進行的很順利，五間瓦房佟雪瑩說了不要，不跟他們夫妻住在一個屋檐下，所以房子就不分了。
銀錢上一共是六百七十兩銀子，佟雪瑩分了四百兩。
土地是二十一畝，佟雪瑩分了十二畝。

　　糧食、柴禾都給到今年上秋那會兒。
碗、盤、筷子，給她們娘倆一共是四副。
農具一套。
雞圈裡養的雞母雞給四隻，公雞兩隻。
她們娘倆的鋪蓋歸她們，衣服啥的也歸她們所有。

　　雙方都沒有意見，寫字據、立文書，雙方按了手印。
劉生将其中一份收走，這是他做裡正的職責，日後若是因為分家的事情鬧騰，那他就可以按照這文書辦事兒。

　　劉常山是個熱心的，看着佟雪瑩，想了一下，說：

　　“你們娘倆不要這房子，可總得有個住處，我家隔壁那二壯家，年前就搬走了，去縣裡投奔兒子了。
房子就那麼空着，我們花了二兩銀子買下來的，你看看搬那邊去住？
順道就當給我看房子了。
”

　　佟雪瑩聽了沒有意見，忙不疊的點頭，說：

　　“那就多謝常山大伯了。
”

　　“無妨。
”劉常山擺擺手，又說道，“你去收拾收拾你們娘倆的東西，我跟你劉生大伯一會兒幫你拿過去，在那邊好好過日子，我們家就我們老兩口帶個老丫頭，正好方便咱們走動。
”

　　佟雪瑩聽到最後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這劉常山的意思了。
寡婦門前是非多，他們家沒有成年男子，應該都成家分出去了，所以住在他們家隔壁，會免去不少麻煩。

　　再次側身行禮表示感謝之後，拉着小七出去收拾東西。
劉生轉頭看着佟大生，說：

　　“走吧，把他們娘倆的東西一次都給齊了，我跟常山大哥正好幫着拿過去。
”

　　“嗯。
”佟大生悶哼的應着，轉身帶着他們倆出去了。

　　姚氏坐在屋裡的炕上，看着炕桌上的那個字據，心裡各種的惱火。
好端端的東西，就那麼硬生生的被分走了那麼多，那倆分家的也不是物，全都向着那個丫頭。

　　真是……氣死人了！

　　不說這邊姚氏多生氣，單說倉房這邊點糧的三個，大米、白面都是一袋子、一袋子的。
佟大生沒覺得怎麼樣，可是劉生跟劉常山就全都詫異了。

　　将佟雪瑩娘倆的口糧數出來之後，劉生回家去推闆車，劉常山留在這邊等着。
倉房裡就剩下了他們兩個，。
佟大生不禁埋怨的開口說道：

　　“常山大哥，都說你最公平、最實誠，可咋給我們家分家就不這樣了？
”

　　劉常山被說得一愣，看着佟大生滿臉怨氣的樣子，頓時明白怎麼回事，輕笑一下，說：

　　“佟家兄弟，不是你們要求多給瑩姐兒點東西的嗎？
這咋到我這兒，又是我不實誠了啊！
”

　　“那你……”

　　“大兄弟，咱先不說這個，我就特别納悶，好端端的，你們為啥鬧分家？
”

　　呃……

　　劉常山這話一說，佟大生頓時不知道該怎麼接了，聽到院子裡傳來闆車的聲音，趕緊俯身扛起一袋子糧食就往外走。
他這麼一個狀态，更是讓劉常山詫異了，蹙眉看了一會兒，也跟着幫忙搬糧。

　　佟雪瑩這邊已經收拾好了，就一個小布包，一套破舊的被褥。
劉生跟劉常山二人看了，全都愣了一下。
剛才分家的時候，他們可全都在場的。

　　佟家是個什麼樣的人家，他們可比誰都清楚。
那麼多錢，閨女、外孫就那麼點兒衣服，這被褥還是這麼破舊的。
佟大生縮了縮脖子，十分有眼力見兒的沖屋裡大喊——

　　“孩子他娘，給閨女弄兩套好一點兒的被褥啊。
”

　　姚氏在屋裡應了一聲，劉生狠狠地瞪了一眼佟大生，沒有說什麼。
劉常山食指虛點幾下佟大生，重重的歎口氣，繼續搬糧食。

　　上房門打開，姚氏抱着兩套碎花的被褥出來。
佟雪瑩先把手裡的被褥放在車上，然後笑吟吟的走過去，又把姚氏手上的接過來，還不忘大聲的說上一句：

　　“謝謝娘了！
”

　　姚氏看着她的嘴臉，氣的不行。
可礙于外人還在，隻能隐忍的、故作大度的說：

　　“分家不像在家，帶着小七好好過，平日裡别出門子，别給村裡人帶來麻煩。
”

　　意有所指的說着佟雪瑩寡婦身份，小妮子也不惱，乖巧的點點頭，說：

　　“娘親放心，我不會學我爹的，給人家帶來麻煩。
”

　　“你——”

　　“丫頭，走啦。
東西、雞都裝好了。
”劉生打斷姚氏的話，開口喚着。

　　佟雪瑩背對着他們，沖着眼前的姚氏得意的做了個鬼臉，看着她吹胡子瞪眼的樣兒，樂颠颠的跑開了。

　　劉生跟劉常山推着闆車，小七坐在車上，佟雪瑩幫忙把着車上的東西，四個人就那麼離開了院子。
佟大生夫妻倆站在原地，看着越來越遠的人影兒，夫妻倆全都“咯吱……咯吱”的咬着後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