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定然不會有那日
“便是明日了,皇帝發布谕诏,要收回靖安侯所持有的所有兵權,通通歸他所人任命的人管轄,現在除卻侯爺心腹曉得侯爺真實情況,衆多侯爺麾下大臣,開始不穩,我擔心,這回事皇帝奪權的最大機會。
”白羽岚闡述道。
更何況,以葉銘庭這種身體情況,若是不能早日接管權力,等到皇帝拿到全部權力後,得知葉銘庭還尚在人間,對付葉銘庭,就會更加容易了。
月色深深,花清蓮拉着白羽岚,在這小庭院中,談天說地,白羽岚看着面前這番與自己分外相似的容顔,觸動不已。
“既然京城中事務不停,為娘也不好讓你非要留在此處。
”花清蓮看着白羽岚,用手撫摸了下白羽岚的頭發,用描繪她的眉目,眼中柔光更勝。
“若是哪日在外面受了委屈,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
”她補充道。
白羽岚眼眶微熱,但想起自己之前對秦羽說過的那番話,對花清蓮的不屑,便有些羞愧。
“我,我會記得的。
”白羽岚吞吞吐吐着,答應道。
“當初,娘親是真的很愧疚,将你弄丢了,是娘親的錯。
”她又重複了一遍白天時候的道歉,道:“希望岚兒能原諒我。
”
她說話說得誠懇,白羽岚本就不是原主,先前那些在農家裡所生活的痕迹,也全然不記得,本就沒有受到過傷害,但是她想,若是那個原來的靈魂在這裡,定然也是會願意原諒自己的娘親的吧。
“娘親。
”她遲疑着道。
花清蓮的眼中閃爍着一種狂喜,伸手遲疑了半晌,終究還是又将白羽岚給抱住了。
“吾兒,為娘總算等到了這一日。
”
她尋尋覓覓半生,總算找到了寄托。
“那,娘親,我父親呢?
”
“他,已經不在了。
”花清蓮說出口這句話,已經有些黯然神傷。
白羽岚聰明的不再詢問,從最開始與花清蓮相遇,再到此時得知自己父親的早逝,便能猜出一二,她也不願意去揭别人的傷痛,沉默自然是最好的做法。
而看着相擁的母女二人,葉銘庭在暗處,則是顯得格外安靜,他身邊忽然又出現一道紅色身影,嘲諷道:“你就不怕她們相認了後,義母直接将白夫人帶走?
”
“這句話,你已經問過很多遍了。
”葉銘庭眼中戲谑,道:“莫非,你是想在我面前,給你求證某件事麼?
”
秦羽不想承認,但相比之前的嘲諷,他現在卻覺得自己才是那最該悲哀之人。
他不是不嫉妒,但終究脫不開那束縛。
“或許是,或許,隻是我嫉妒而已。
”在這樣一個自己未來一生的敵手身前,他終究是承認了。
他看清了這樣一幕後,便轉身離去了。
葉銘庭若有所思。
離去的秦羽,愈發黯然,小童子接過他手上紅紙傘,頗有些憤憤不平之意,道:“教主,這次真是有些過分了,她怎麼能這樣強加給公子。
”
公子從幼年被抛棄,到被花清蓮收養,但花清蓮一直是給他無止盡的訓練,絲毫的親情,都會讓公子心情好上許久,最終卻還是為了白羽岚,把公子當做奉獻品。
“義母所做,定然是有道理的。
”秦羽黯然半晌,立馬就轉換了神情,一如往常。
“再者,自幼被義母教導這一身武藝,以及這一條命,都是義母所賜,我自然要回報給義母的。
”他這般自嘲道。
這一生,都是在為别人而活。
他手持那紅油紙傘,縱然沒雨,依舊這般撐着,走過了這煙青色的谷底。
身形之間,宛如鬼魅。
身在人間,心在鬼蜮。
白羽岚回去的時候,便瞧見了葉銘庭正在房門前等她,她眼眶還紅紅的,還沒從先前那種感動的狀态裡走出來。
葉銘庭用手擦了擦她的眼角,好笑道:“夫人怎的這般容易動感情?
還是一如以往啊。
”
白羽岚用手圈住葉銘庭的腰際,也不管他身上哪裡又是重傷,便将頭抵在他的胸膛,悶聲悶氣道:“便是這般性情。
”
“夫人重新找到了家人,為夫自然高興,隻是夫人,這般重感情,為夫隻一個擔心,肉食哪一日,被最親的人背叛了,那該怎麼辦才好?
他歎了口氣,有些無奈。
“你會麼?
”她昂首,雙目灼灼。
“不會。
”平淡的口氣,卻是有一股令人心安的作用。
“那我就不擔心。
”她說話間,俨然不肖似已有兩個孩子的母親,宛如小孩,倔強而執着。
男人無奈地笑了笑,伸手在她的發頂摸了摸,歎了口氣,神色莫測。
次日一大早,葉銘庭就收到了消息,說是淩雲淩錦,已經派了些心腹前來接他了。
因為白羽岚先前告知過谷底上方不容任何人過來,便在那山洞處交接。
“淩雲已經在山洞那處等候了,我們等下便上去吧。
”白羽岚提議道。
雖然兩人隻在谷底呆了一日多,但卻與谷中衆人關系極好。
再加上白羽岚和幾位長老級别的人物關系極好,一下子,便有許多人站在他們将要離去的地方,給二人送行。
華閩清甚至表示要跟着白羽岚,去靖安侯府上玩一玩,葉銘庭自然是滿口答應,有這麼一個武學怪才,侯府安全都要提升上去一個等級,更何況還是多多和囡囡的外祖。
“不行。
”花顔月一下就否認了華閩清的想法,道:“這段時間,老頭子休想離開谷底。
”
“等到你們侯府穩定了後,我們再來拜訪,但凡有一點對我外孫女不好,我就将她接回來。
”花顔月雖然面色嚴厲,然而心裡卻還是跟個豆腐做的似的。
葉銘庭失笑,道:“定然不會有那日。
”
白羽岚也同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外婆道别,又同自己的母親擁抱後,給華閩清打了招呼後,這就跟在葉銘庭身邊,就要上去。
花清蓮突然走過來,拉住白羽岚的手。
“娘親沒什麼給你的,這是你父親的遺物,我便送與你了。
”花清蓮從自己頸上拿下一串形制特殊的項鍊,給白羽岚挂上,道:“這東西,一定要好好保存,日後,你定然能用得上。
”
她十分清楚自己這個女婿的野心,最終又要走的道路,定然是坎坷崎岖,但她所能做的,也僅僅是如此了。
花清蓮作為一個門派的教主,自然不會贈送太差的物品,白羽岚心知此點,便将東西好生放進懷中,誠懇感謝。
兩人上去山洞,白羽岚瞧見這山下送行衆人,憶及這些人的熱情和淳樸,有些感慨。
“有桃源,緣崖行,忘路之遠近。
芳草鮮美,落英缤紛。
若是哪一日解甲歸田,隻願做太平盛世下的隐士。
”
葉銘庭聞之,默然。
兩人見着淩雲淩錦後,便迅速整理下這一日多的散漫思緒。
“侯爺,如今朝廷上,因為您的失蹤,以至于許多大臣重新站隊,開始重新劃分勢力,卑職已經将那些人給記下來了。
”淩錦擰眉道。
如今的朝堂,以為葉銘庭身故,竟然是牆倒數人推。
“無妨。
本侯正好借此,看清那些牆邊草,也好分辨出真正我麾下之人。
”葉銘庭笑笑。
“如今,尚且還有許多人不相信侯爺身死,尚在觀望中。
”淩錦再次道:“侯爺如今深受重傷,可還能上朝?
”
淩錦早已看透,這件事看似是查哈瓦所做,恐怕幕後另有人推波助瀾,皇帝遇刺,卻毫發無損,刺客反倒是去追逐侯爺,漏洞太多。
隻怕是在場官員,若見此幕,定然心中揣着明白的。
“借此一事,能得到多方消息,也是個好事,就當皇帝幫我一把好了,本侯傷勢已然不大嚴重,今日回去,便上奏吧,倒是讓皇帝失望了。
”
葉銘庭一邊這般說着,一邊拽下一根藤蔓,将白羽岚交給淩錦,在淩雲的助力下,先上去了,白羽岚便被淩錦背上,同樣跟了上去。
淩雲淩錦的輕功,算的上是江湖高手,隻不消片刻,也不費什麼力,便安全到崖頂。
白羽岚從崖頂看向這崖下,隻見的一片雲霧飄渺,以及就近能瞧見的青綠色藤蔓布滿山崖,更遠的,什麼都看不見。
方才的那個谷底世界,倒像是個夢幻泡影,若非還能摸着自己頸上這條項鍊,她還真是有些茫然。
葉銘庭倒是十分眼尖,他往這周圍掃視一遍,最終視線定向那一處明顯被踩壓過的草叢,眸色深深。
“皇帝為了以防萬一,應該是在沿途設了人,來觀察侯爺是否已死,不過現在人已經撤了。
”淩錦報告道。
這崖頂處,還有他的衣角,以及鮮血,許多淩亂的腳步,想來,是皇帝的人再來過一遍。
白羽岚瞧見這鮮血,卻是心疼不已。
沿途并沒有人暗殺了,幾人得以全途平安地回去侯府,中途換成馬車,因為過于小巧,比之一般官宦人家都不如,大街上也沒幾個人懷疑。
而這輛馬車,便緩緩駛進了侯府側門。
“娘親!
爹爹!
”多多首先瞧見了這兩抹熟悉的身影,奔他們兩人而去。
“多多好開心,你們安然無恙!
”多多喜極而涕,狠狠地抱住白羽岚。
囡囡一個勁兒沖進了葉銘庭懷裡,哇哇大哭。
整座侯府,都陷入了一種狂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