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刺出,鋒利如芒,削斷了葉錦羽飄散的絲發,也在其的臉上留下了一小道劃痕,溢出鮮血。
可自剛才,原本憤怒的葉錦羽卻是越來越平靜,甚至連呼吸都保持着正常。
雙眸炯炯有神,緊盯着對手的一舉一動,沒有了焦急與害怕的同時,就連那失了章法的招式都慢了下來。
側身,尖刀劃過,卻隻厲俊辭傷了分毫;推按,使醜奴兒貼牆,而他愈發穩重。
左腳撐地,輕擡右腳,微微起跳的薛家公子在葉錦羽的引導下失了平衡;左手護人,右手頂刀,不經意間把那尖刀推回了薛家公子的脖子前。
“刹!
”削鐵如泥的刀刃穿透了薛家公子的脖頸,鮮血流出,那人霎時斷了氣。
連連退了幾步,葉錦羽連同着醜奴兒一齊閉上了眼睛。
小巷裡,葉錦羽擁着醜奴兒,久久未曾睜開眼睛。
腦海裡,那些湧血的畫面浮現,讓他有了幾分驚惶。
微微顫抖着身子,他沒有說話,轉身,正準備默然地離去;身後,卻不合時宜地傳來了一聲歎息。
“誰?
”猛然回頭,那薛家公子倒下的位置已然被人蒙上了粗布,一絲血都看不見了,全在那寬大的布匹下朝着古老城池的地底滲去。
看着那處理此事的人,葉錦羽卻是感到陌生。
至于醜奴兒,她自剛才就沒有恢複正常,吓到茫然,吓到不知所措。
“你是?
”
來者輕輕一笑,跨過那薛家子弟的屍體,來到了葉錦羽面前,“于耿。
”
搖了搖頭,葉錦羽還是對這個名字沒什麼印象。
于耿苦笑,卻也不怪他,自顧擦了擦那沾了塵灰的手,對葉錦羽說:“不愧是薛家出來的後輩,命真硬!
”
驚訝,葉錦羽:“你是說剛才那人還沒斷氣?
”
于耿勾起嘴角,點了點頭。
被葉錦羽推搡開來,于耿顯然有幾分詫異。
隻見葉錦羽上前,但沒敢觸摸那具屍體,顧自在離他一米處微微輕顫,“為……為什麼不救他?
”
不僅是于耿,就連剛剛回神的醜奴兒也被葉錦羽的話語震驚。
可還沒待兩人上前拉回葉錦羽,從他們之間,鑽出了一襲白衣。
挪到葉錦羽身後,左手從腋下勾住葉錦羽的胸口,右手自肩頭搭在葉錦羽的身前。
那人頭發長長和葉錦羽的相差無幾,看背影,隻能見她把頭擱在了葉錦羽的脖頸處,情狀親昵。
看着他兩,醜奴兒卻是不禁臉紅,不知是替人羞恥還是惱怒。
“小弟啊,你怎麼還是這麼軸!
”
看了一眼身後人,帶着哭腔,葉錦羽喊了一聲“姐”。
“不哭不哭——”輕聲安慰,薛九玉軟軟的胸脯貼合在葉錦羽的後背之上,見此,就不是一人臉紅了,而是兩人眼紅,可惜礙于各種原因,相視,卻都沒能上前。
哽咽,此時的葉錦羽沒了剛才的冷靜,反倒像個孩子,吸了吸鼻子。
溫柔地将葉錦羽拉走,薛九玉沒管于耿,更沒管醜奴兒,摟着葉錦羽,沿途安慰,向自己小屋的方向走去。
在他們身後,一身粗布麻衣的于耿撓了撓後腦勺,頗為尴尬地看着醜奴兒,“姑娘要不一同去寒舍坐坐?
”
回以一彎身,醜奴兒聲音小小的,“那就謝謝大哥了。
”
“沒事!
”“哈哈”兩聲,于耿便跑上去追薛九玉了,心中還默念——要是被這娘們懷疑,怕是蜜月成頭七!
看着奇怪的于耿,醜奴兒也沒多想,快步跟上去了。
邊走,腦海中邊是葉錦羽的模樣,還有與他那般親昵的娘子,醜奴兒咬了咬銀牙。
至于那薛家公子,自然會有人來蹚這趟渾水,而他們一行四人便先走為敬了。
因為這裡是城郊,于耿夫婦都是聽到了動靜才來,所以不一會兒,四人便到了他兩的房舍,就坐了。
此方簡陋,可還算幹淨。
葉錦羽上次早已來過一次,便已有了底數;而醜奴兒更為适應,畢竟她便是這底層的人兒,隻不過如今遇上了葉錦羽這位貴人。
盡管薛九玉早已勸慰了葉錦羽一路,讓他恢複了些許正常,可在與于耿道歉,且目送薛九玉去廚房為他們準備茶水之後,呆坐的葉錦羽目中不經意間再次流露出了悲切。
沒有外人,于耿都不知犯了什麼錯,便被那笑面虎老娘們笑嘻嘻地拉走了。
至于醜奴兒,即使相處時間不長,卻總給葉錦羽那種就别重逢的感覺,如那縷,早已消散于紅塵中的馨香
“哼哼……”眼底蓄淚,葉錦羽不争氣地哭着鼻子。
在他身旁,猶如樹袋熊的醜奴兒搭在葉錦羽的肩頭,親密地蹭着,好像在彌補剛才的缺失,又好像在宣告。
隻不過她動作很輕,生怕惹得葉錦羽誤會,更怕惹得他發怒。
“嗚嗚……”
“他哭出聲了。
”醜奴兒心頭,此刻好像紮入了一根鋼針,而且,在别人用力地彈撥。
心疼,捏住袖口,醜奴兒為葉錦羽擦着眼淚。
微微愣了一下,葉錦羽強忍傷感——他失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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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點了嗎?
”
“沒事。
”葉錦羽搖了搖頭。
“嗯。
”醜奴兒慢慢地縮回了自己的座位,雙手擱在大腿之上,低着頭,像是在醞釀着什麼。
一會兒,她緩緩開口:“殿下……您是在為那薛家公子傷心嗎?
”
紅了眼眶的葉錦羽點了點頭,用手輕輕地擦拭自己的眸子,“于兄說他命硬,怕放虎歸山,惹出禍事,便借他手,幫……幫我補了一刀……”
緩緩伏下,醜奴兒将自己的雙手置于葉錦羽的左腿,下巴頂在上面。
這樣說起話來,懶散,且有幾分可愛,“我覺得挺好的呀……”
“可……可天底下哪有人被割破喉管還能活的道理?
人……人……人就是我殺的!
”話隻說了一半,葉錦羽便氣喘籲籲,“于大哥不過是想幫我頂罪,讓我少些心理負擔。
”
沒什麼彎彎腸子的醜奴兒越聽越迷糊,甚至有了幾分困意,于是還那般說:“哎呀——也許是殿下您想多了呢?
”
“畢竟我看您當時可是立馬就閉上了眼睛,帶着我一起向後退。
說不定是您看走眼了。
”說完,醜奴兒更往葉錦羽的懷中蹭了蹭。
自覺地伸手,葉錦羽将醜奴兒擁在了懷中,溫柔地摟着,默默地撫着,“可是……如果不是我先把那人重傷,于大哥……根本就沒必要為我補刀……”
門後,耳根被某人揪紅的于耿正以自己畢生的忍耐能力強制自己不發出聲,可臉上,那面部表情,早已是一片猙獰。
薛九玉貼着門闆,手持茶盤,緊緊地捏着那木頭,認真地聆聽,房裡的聲音——生怕葉錦羽又犯神經
那處小巷,後面趕到的人兒已然發現了那薛家的子弟。
其次發現的婦人見此慘狀,甚至當場便昏迷了過去。
衆人一齊報了官。
仵作,在那人身上發現了一塊令牌,上面的字,差點沒吓的他魂飛魄散——薛
屋内的氛圍,已是一片凝重,葉錦羽緊抿雙唇,醜奴兒亦是失了往日的活潑——盡管那活潑有些輕佻,盡管那活潑隻限于葉錦羽
自責,葉錦羽他本是不想殺人的,那薛家子弟本無過多的錯,幾句言語,幾個動作,也許他當時再忍忍,便過去了
懷中,醜奴兒躁動的伸展自己的軀體,如同嬌氣的女娃,正顧自難受。
葉錦羽也不舒服,被醜奴兒蹭着,被剛才的瑣事困擾着,以至于他胸口發悶,快要喘不過氣來。
“醜奴兒,要不……你先出去吧……”
撐起身,看着葉錦羽,看着他勉為其難擠出的微笑,醜奴兒點了點頭。
可是,意難平啊!
她有些話語想對葉錦羽說。
雙手溫柔地握着葉錦羽的雙手,輕輕地搭在他的腿上,醜奴兒輕輕地拉過葉錦羽,讓他正對跪坐着的自己。
“殿下……”
“嗯?
”
醜奴兒咬着嘴唇,“你覺得我是個怎樣的女人?
”
一愣,葉錦羽随即笑了,“我覺得你挺好的。
”
“哈!
”搖了搖頭,“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好在哪裡……”
醜奴兒:“其實,殿下應該配得上更好的女子,不管是奴仆、是婢女,還是小妾,乃至……”輕輕一歎,“乃至那個與您厮守終生的結發之妻。
”
“也許,是我自作多情;也許,是我妄想癡心。
我很感激,殿下收留了現在的我……”
“呵!
我該配得上更好的嗎?
”
“結發之妻……”葉錦羽自嘲地低頭笑着,聲音很小,沒有讓屋外的薛九玉聽得,更沒打斷身前醜奴兒的話語。
“我不奢求殿下收留我一生一世,我們……終究不是一條路上的人。
”
“我也知道……是我自己,為殿下引來了災禍,我很抱歉……”
“怎麼能這麼說呢?
”葉錦羽表現出了疑惑。
微微張嘴,醜奴兒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了,她哽咽着。
“兩年前,就是那位把我送進地牢的……”
震驚!
葉錦羽竟不知是這樣的隐情,剛才人群嘈雜,直到現在他才清清楚楚明了了真相;無語,他隻能以這種方式深表同情
“哈!
都過去了,我這不是遇到了殿下嗎?
”醜奴兒一點一點,又靠回了葉錦羽的懷中,“殿下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呢!
”
葉錦羽看着醜奴兒,心底生出了幾分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