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念頭隻剛在腦海中萌發,還未來得及茁壯,這曆經沙場多年的武将便來不及顧及這些,因為厲隋縱馬狂奔,直直地向他闖來,沒有減速,更沒有停下來的意味,甚至還想奔得更快……
那武将想跑了,可還沒來及直起腰闆,轉身向後,厲隋那全身赤紅的寶馬便将他狠狠地踩在馬蹄之下,真的心膽俱裂,皮肉中溢出血來,馬蹄一帶,整個人騰飛而出,血花綻放,猶如那漫天柳絮煙塵,沾染在馬蹄之上,沾染了厲隋的衣擺,染紅了鋪滿街道的青石闆路,血濺長安。
而對于這一切,厲隋隻是眉頭一皺而已,涼風一吹,便已忘卻這不堪入眼的煩憂。
……
那位将軍被踏死的消息馬上傳遍了長安。
尤其傳到了大太子厲晨暮的耳中。
長安城内,靠近城門的一處民居裡,厲晨暮正飲着茶,他的一個眼線便匆忙地奔了過來,推開了院門,結果由于一個趔趄,跌倒在門口,雖然門口有侍衛守候,但還是沒能防止他這劇烈的一摔,聲音很大,自然是驚動了厲晨暮。
他走出房間,來到那人面前,侍衛正苛責着他的魯莽,卻被厲晨暮所揮散,到門外去了。
來到那未來得及爬起的眼線面前蹲下,沉聲問到,“何事如此匆忙?
”
平常在意厲晨暮心情與臉色的眼線此時也沒再注意厲晨暮的蹙眉,連忙說:“大皇子,我們的人給他厲隋縱馬踩死了,血濺四方,死狀慘烈。
”
“哦?
”厲晨暮沒有生氣,反而來了興緻,“你說,是給他厲隋踩死在長安街上的?
”
“對啊,有好些百姓都跑去圍觀了呢。
”那眼線匍匐在厲晨暮面前說到。
厲晨暮大緻了解了情況便站起身來,雙手在胸前架起,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眼睛眯起,沉思,嘴裡小聲念叨着無人聽見的話,“就算我前幾天未有‘招待’二弟你,你也不至于行如此之事啊,難不成?
嘶——不對不對,事出反常必有妖。
”
厲晨暮拉起那眼線,“去,給我看看我那五千晨暮軍如何了。
”自己便站在屋外等候。
……
不一會,那眼線跑了回來,帶回了一個在他意料之内的消息,“報告大皇子,軍營邊發現了一處淩亂且陌生的馬靴印。
”
厲晨暮會心一笑,“這才對了,既然被人發現了,那就明天動手吧,本來還想讓父皇安然離去的。
沒想到那麼隐蔽竟然都給發現了。
”
屋内,有一個人走了出來,身披黑袍,整個人隐匿在黑袍之下,他來到厲晨暮身邊,竟然與他并肩而立。
那人問:“事情不會敗露了吧?
”聽他說話的聲音,很容易就可以判别,他并非中原人……
厲晨暮側臉對他笑着說,“我都把你們帶進來了,還怕事情敗露。
”
“記住你答應大汗的。
”
“不就是河西以外嗎?
給你們便是。
”
“誰知道你是否能成功呢?
”那人陰陽怪氣地說,言語中帶着點嘲諷的意味。
厲晨暮飒然一笑,沒有回答,“任你怎樣說道,這皇位我終歸是我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爾等也不過我之臣下。
隻是這厲隋也留不得了。
”
……
東宮外,厲隋沒有下馬,而是朝宮内大聲喊了好幾聲“錦羽”,如同平民之間的領家小孩,呼喚小夥伴一樣。
宮門開了,是葉錦羽自己開的,身後沒有下人,他們其實是在門後兩邊站立好了,恭送葉錦羽的離去,葉錦羽沒讓他們開門……
“二哥!
”葉錦羽粲然一笑,發絲如瀑,在這夏末秋初的時節裡輕飄,面容精緻,絲毫沒有因為缺水而幹裂,身着淡黃色衣袍,儀表堂堂。
“來。
”在馬背之上的厲隋伸出手,置于葉錦羽的身前,葉錦羽搭上了厲隋的手,被他用力一拽,拉上了馬。
“今天,你怎麼來的這麼早?
”馬背上,葉錦羽雙手搭在厲隋的腰間,開口問到。
厲隋一笑,“難道你就不想去看那牡丹?
我可托人打聽了,說你這‘大小姐’每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不喜打獵,成何體統。
”
葉錦羽沒有還嘴,反而“恬不知恥”的笑了兩聲。
“你看,都是父皇給你寵壞了。
”厲隋慢悠悠地騎着馬,笑罵,“我上次回來發現了一個看花的好地方,比皇宮内的還美,今兒帶你去領略一番。
”
“好。
”豆豆盒
“那現在就出城了,坐好。
”厲隋出言提醒,葉錦羽卻是有些不解,這城内不是不允許縱馬嗎?
可還沒等他出言詢問,隻見厲隋一揮馬鞭,那駿馬便開始在長安街上狂奔起來,不帶掃雪翁,也不帶楚雲風,繞過剛才那位将軍無人收撿的屍體,無視守城門的士兵,在那些“暗流”的注視下,厲隋帶着葉錦羽逃出了這片陰雲密布的地方。
也許有人在笑他愚昧,也許有人為此工于算計,也許會讓部下擔憂乃至于心寒,可看着身後,此時因為膽小而緊緊環抱住他腰的葉錦羽,僅一笑,便忘憂!
葉錦羽沒有提醒厲隋這般在他眼中可以算是瘋狂的行為,反而覺得此刻的二哥意氣風發,如此刻天上驕陽一般耀眼。
驕陽是不會錯的,他隻需要靜靜地享受那暖暖的光。
耳邊淨是呼嘯的風聲,四周皆是美景,可眼中卻隻有眼前人,忘記了思考,也忘記了自己太子那拘謹的身份,皇帝叔叔的教誨,以及他人的那些奇怪的目光,随二哥而動,如同……夫唱婦随?
“嗚呼!
”一聲長嘯,自向來沉靜的葉錦羽口中不自覺地發出,厲隋也跟着附和了一聲,回過頭來,兩人相識一笑。
驕陽蒸發清晨的寒露,長風劃破天上的流雲,即使已是人間七月,卻隻有七月流火,消了暑氣,而芳菲,未盡。
一條不知名的小河,似是黃河的一條很小很小的支流,上面有條寬闊的土堤,兩邊是鮮豔的花朵。
牡丹在其中并不繁茂,每隔幾米才有獨放的一兩朵,可每一朵都是那麼鮮豔與嬌美,雍容華貴,國色天香。
不過盡管如此,厲隋也隻把速度放緩了一半,繁華皆是過眼,唯有身後那人才能讓他感到心安。
那一天,當他從上官彧口中知曉厲晨暮暗調五千晨暮軍回京之時,一股絕望之感湧上心頭,也許真該聽從厲晨暮的勸告,放棄這次競争,可當他想到葉錦羽之時,他是那麼放不下,那塊黑色的令牌,便是号召他暗中培養的三十死士的标志,既然正面無法對抗,那便隻有——斬!
首!
而在這次一去不複返的行動之前,執行這一次事關生死存亡的行動這前,請讓他放縱自己,享受這一晌浮歡。
長堤上,兩人盡享這美好的時光,雖然他們心緒各不相同,一個憧憬未來,一個思量當下,但那些他們所經曆的時光,必須要有對方。
鮮衣怒馬少年郎,一日看盡長安花!
午後,天邊殘存着未落的夕陽,葉錦羽與厲隋停留在土堤上的一個陡坡,皆是雙手撐着後面的土地,仰頭看向遠方。
“咕噜咕噜——”葉錦羽的肚子餓了,“打着鑼鼓”想要進食。
厲隋側頭看他,“要不我們回去?
”
天色已晚,他們也确實該走了。
葉錦羽答應,二人這就上了馬,一路狂奔,潇灑離去。
還沒臨近長安,厲隋心中便升騰起了一股煩躁之感,他是多麼想這就帶葉錦羽逃出這藏污納垢的地方,可他知道,其實一直有人在注視着他們,他雖看不見,但從回來時路上那幾乎沒有的有人途徑的痕迹,自然而然便能猜想個七八,也是,就算老皇帝敢于放手他最愛的小兒子,他們的那位“好大哥”也不會讓他們走,再說,厲晨暮一旦上位,他們又能走到哪裡去呢?
“二哥。
”葉錦羽輕輕喚了一聲。
“嗯?
”
“接下來我們去幹嘛?
”葉錦羽已經玩的夠盡興了,以至于不知曉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厲隋輕笑,用力地點了下葉錦羽的額頭,“小呆瓜,前天不是說好到牡丹閣看戲的嗎?
”
“哦。
”葉錦羽先是條件反射般地捂住了自己被厲隋按疼的額頭,再是點了點頭,表情有些滑稽,惹得厲隋發笑。
“好了,走吧,我定了位置。
”
……
今天的牡丹閣可不消停,一大堆的官員,無論是晨暮黨的,還是厲隋黨的都一股腦地奔了進來占位置,不是劍拔弩張,而是各自包了幾處大圓桌,商量大事。
皇帝瀕臨駕崩,二皇子又做出如此出格之事,種種一切都讓人有種時機快到的感覺。
再加上後來二皇子帶太子出城,太子首次在長安街上出行,更令人笃定這一預感。
……
兩派占着大片的位置,都在暗處私語着,而這牡丹閣有那麼兩處地方,卻是不言不語。
掃雪翁被如馨強帶了出來。
老年人一般是不喜歡随意亂走動的,尤其是在這紛亂的時候,太子府是沒什麼話語權的。
原因歸根結底都是那位太子不争氣。
如馨侍奉葉錦羽的年月有點久了,隻是葉錦羽很少記這些雜事,例如下人的名字等。
可是,如馨在東宮内待的時日确實不少,多到連她本人都沾染了葉錦羽太多的習性,性格也變的有點和葉錦羽一樣,不工于心術,因此,她也是宮中那個幹活最多,最好欺負,同時也是最年輕的小女孩,今年的她隻有十五歲。
帶着少女未退的嬌氣與淘氣,她把掃雪翁帶了出來,原因是她實在嘴饞不過牡丹閣中的飯菜。
她還記得上次上次來時,葉錦羽見她垂涎,好心之下便賞了她一疊魚片,吃過之後,她就念念不忘。
這不,掃雪翁來了,有厲隋的叮囑,葉錦羽待掃雪翁很好,但并不是說他對其他人就不好了。
可有一點是不争的,掃雪翁是府内侍仆中待遇最好的一位,甚至還有銀元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