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許久,白沫擡頭,凝視着葉錦羽,火光映射在眼眸中,以至于那眸子裡面似乎閃耀着波光。
“停下來吧……”白沫掙紮着說到。
“可……”葉錦羽僅吐出一字過後,便不知所言。
“呵——”白沫一笑,用手掌拍打了一下葉錦羽的肩膀,輕聲對他說到,“我覺得……那人應該不會對你怎樣,畢竟,他将我給你了,是你自己提的嗎?
”
葉錦羽點了點頭。
白沫又躺回了床沿,“呵呵”又笑了兩聲,“我猜對了……”
葉錦羽擡起頭,不明所以地盯着白沫看,期待着他的下一句話。
“他應該……不會對你怎樣了……”
葉錦羽更不明白了,眼中疑惑之色更濃。
“其實……其實是我自己想走……所以我勸你挖那條地道……我應該早就知道你沒事的……哎……”
“你到底是……是什麼意思?
”葉錦羽問。
“那人不會殺你,所以不會動我,我還得靠你過活呢……乏了……”葉錦羽還想追問,但白沫已經蓋上被子躺了下去,捂住耳眼,不管葉錦羽了。
久等無聲,葉錦羽無奈;秋夜降寒,他也得回寝……
起身,推開房門,無星無月的天空,幾分寂寥又湧上心頭。
在古人常詠的季節裡傷春悲秋,低徊望影,肩上一朵“桃花”,近來紛雜擾人,不堪回首……
再度擡頭,黑夜之中一雙眼睛正默默地看着他,欲轉身離去,身後又突然有聲傳來,“還請小心那人,那位置,很危險;還有,我懂你的心思了……”葉錦羽吸了吸鼻子,向屋外走去,他能想到屋内那人正對他露齒而笑,他沒見到,這時的他無此心情。
後來,葉錦羽也沒見到這抹笑容,人走茶涼,緣分斷絕,天各一方,崖嶼相望,卻難見故人……
再後來的後來,那就是一個平淡的故事了……
“吱呀——”房門關攏,如同兩界分離。
屋内,燭火明滅,歸于漆黑,唯有淺淺低語;屋外,人心寂滅,步履蹒跚,又感前路迷茫。
這長夜有期似無期,真叫人難忍,真叫人寒冷。
府中夜裡有點點燈火,卻隻讓葉錦羽能夠回到房間。
囚鳥回到牢籠……
秋日少豔陽,逢上,便是難得的幸事。
長安落花,小院景緻久見也是枯燥。
無所事事的葉錦羽手撐頭,肘靠桌,一夜夢醒,仍是睡眼朦胧,即便用過早膳,洗漱完畢,仍不解乏困。
今日,葉錦羽終是沒能等到厲隋的到來,日近中天,心知此事已定,心中卻蘊藏着某種不知名的怅然。
一如北雁南去,冬秋失色。
下人們依然在他可見不多的地方忙碌,人人皆可憑他使喚,但他不願使喚一人,誰能知他們胸膛之下,包藏着的是紅心還是黑心?
“沙沙——沙沙——”
“又起風了……”葉錦羽伸手,修長的掌接住了一片落花,想要握住,又是風起,花随風去,葉錦羽能落在其上的隻剩無奈的目光。
又是“沙沙”,似有人朝他行來,緩慢回頭,隻見如馨邁着小步,如那邯鄲學步的燕人,按蓮華步譜上的樣式朝他踏來。
一襲小粉裙,行舉笨拙;一雙鵝黃鞋,沾了塵土;香汗點滴,沾濕鬓間三兩縷發絲;瓊鼻微濕,氣喘籲籲、吞吐白霧……
“哏——”猛然擡首,如馨看到了葉錦羽朝她投來的眼光,展顔一笑,不料卻沒撐住氣息,跌了一跤。
“唔——好疼——”掙紮起身,拍去身上泥土,如馨沒能等來葉錦羽的攙扶。
她也不惱,趁她此時閑暇,連忙小跑來到暫無離意的葉錦羽跟前。
低着頭,牽着身前帶着點點淺黃的粉紅衣帶,朝葉錦羽嚅喏說到,“我是不是練的很不好?
”
葉錦羽低頭,如馨看不清他的臉龐,臉上泛着紅暈,以為葉錦羽微點了兩下頭,埋怨她的愚蠢。
試探地發聲,可就在那音不成語、語未為言之際。
一聲笑。
“噗嗤——”葉錦羽沒能忍住,笑了出來。
如馨臉色更加通紅,嘴角含着笑意,不過這抹笑意很快就被她的玉齒咬碎,一路小跑,出了葉錦羽停留的小院。
……
天朗氣清、秋風送爽、天陽微暖、惬意悠哉。
天邊雲朵聚散還來,白雲蒼狗俏皮可愛,是否也在窺視塵世,偷跑降臨人間?
“呵——”随意兩聲淺笑,葉錦羽頓感心情好了不少,不自覺地朝院内唯一的門看去,心中輕念,“如馨做什麼去了?
”
不知不覺等待,想着一個人打發時間。
“呼呼——”某人氣喘籲籲着跑了回來,手裡好像還拿了本書?
葉錦羽擡頭看她,見她遞回那本書,疑惑着發問,“為什麼還我呢?
”
那人嘟嘴,“我太笨了——”
葉錦羽舉起右手,輕輕地摸了摸如馨那不加裝飾的頭發,慢慢将書推了回去,伴了一句,“怎麼會呢?
”
“哏”嘴角微揚,兩聲輕笑,側過臉頰,卻更是止不住笑意。
如馨退到一邊,不看葉錦羽;葉錦羽用手捂嘴,竭力保持着自己的形象,兩人互不相望,卻又忍不住斜眼,偷偷瞥了對方好久,直到二人齊齊恢複了正常臉色。
葉錦羽正襟,如馨側臉,仍是俏臉微紅。
52文學
偷偷把那《蓮華步》遞給葉錦羽。
“嗯?
真不學啦?
”
如馨搖頭,小聲悄悄語,“我自己偷偷拓了一份……”
葉錦羽再次忍俊不禁,用手指點了點如馨的腦袋,“真有你個小鬼頭的。
”
“略——”如馨吐吐舌頭,自知理虧,默然不語了。
許久,葉錦羽似忽來興緻一樣,“把你拓的拿來給我瞧瞧。
”
如馨點頭,小跑離去。
身後,葉錦羽不住搖頭,“從前咋沒見府中進了個‘賊人’?
”
不一會,如馨回來,懷裡抱了打紙張,葉錦羽遠觀那紙,紙角沾染了些許墨迹;遠觀那人,女孩子家家帶着幾分瑟縮。
“給——”
葉錦羽含笑看着如馨,便将紙張接來,一頁一頁翻展。
上面字迹歪歪斜斜,不成行列;圖畫還算點摹精緻,細微之處卻未得有神韻。
“做工真差,哪還像一本寶籍。
”葉錦羽不由吐槽。
又引來如馨一陣嘟嘟嘴。
“扔啦!
丢人現眼。
”葉錦羽右手一甩,便将那疊如馨趁閑暇好不容易擠出來的書頁攤了滿桌,地上還零落了幾張,當然難免沾了泥土。
“哼!
”如馨不太樂意了,準确的說,現在的她很是生氣,一聲輕“哼”哪夠,見葉錦羽做此“罪大孽深”之事還不作聲,呆呆站立,癟了嘴唇,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晶瑩剔透的淚水順着眼角流下,一時泣不成聲。
“怎麼?
還不滿意?
”葉錦羽明知故問,眉眼狹長,内蘊笑意,在如馨看來确是欠揍至極。
“你壞……”癟着小嘴,好不容易,如馨口吐這兩字,洩氣未成,反倒惹來葉錦羽皺眉,起身與她貼近。
“這可是白沫給我的。
”葉錦羽眉頭舒展,笑着言語。
對如馨講起道理,他可真是無論如何站了上風。
如馨低頭無言,隻顧流淚。
正當傷心時,俏臉卻忽被眼前人捧起,淚水忽止,無力再流,心有怨氣,又無法表現,可謂委屈到了極緻,以緻額間眉蹙。
“别哭啦。
”葉錦羽滿臉笑意,“要給也得我給,給你,畫好看點。
”
如馨止淚,擡眼看着葉錦羽,像是沒明白他的意思,又好像覺得不那麼真切。
“你是說……”
“白沫!
”一聲高聲呼喊,一襲白衣越出院牆,腳尖輕點,即使是垂直牆面,即使他右腿受傷,他仍能暫停于牆壁之上。
左腳一蹬,白沫騰上天空,風雲驟起,樹上殘花,地面落花在那一瞬仿佛都被其所牽引,卷起一丈高,一代風華。
地面,已是花紛;天空,卻仍清明。
而這之間,有人踏花而行。
身立空中,身下雜花本應讓人眼迷,可不料為何,仿佛其下,皆為蓮花……
“啊——”如馨驚詫,聲音不大,口卻張到了最開。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白沫已然到了兩人跟前,望了一眼葉錦羽,後者一笑,白沫回報一笑,默契地不言語某事。
看完葉錦羽,白沫回過眼光,看着如馨。
“何事?
”白沫開口。
“教她蓮華步。
”葉錦羽說到,随後起身,随意收了那本正宗的《蓮華步》以及幾張被他丢的散亂的紙張,欲要離去。
“我……”如馨欲要叫住葉錦羽,白沫也向葉錦羽投來了迷惑的目光,葉錦羽僅是回頭,留了一句,“好好教她。
”
“我回來時要檢查的。
”然後,對着兩人一笑,走了。
白沫和如馨留在原地,也不知做些什麼,就照葉錦羽所說開始了。
繞過院門,立于門口,葉錦羽默默地看了看認真的兩人,看了看少女以及她的手稿,又是一笑,飄然離去。
……
“嘩啦啦——”葉錦羽洗了個澡,換上一套幹淨的白衣,系好腰帶,擦幹并束好頭發,帶好那些紙頁,葉錦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進入房間,他轉身進入側房,那裡,是他的書室。
“好久沒動筆了。
”一聲感慨,他伸手取下一枝毛筆,蘸水潤濕、潤開,然後蘸墨。
……
有事做的時間往往過的很快。
葉錦羽就這樣在自己的書房裡待過了中午而忘記去吃中飯。
難道沒有人叫他嗎?
可是,以往叫他的人正在練習功法。
……
“哎呀!
”
“怎麼了?
”白沫問到,他很疑惑,是什麼大事能打擾到他的這位“一絲不苟”的“不記名大弟子”。
如馨似是想起什麼一般驚詫,“我忘記叫太子吃中飯了。
”匆忙跟白沫道别,提起衣擺,便是小跑向葉錦羽的房間跑去,如馨知道,他一般都在那裡。
……
“叩叩——”門被人輕敲了兩下,那是葉錦羽熟悉的力度,于是他喚了聲“進來”。
沒出意料,果是如馨,他抿嘴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