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剛落,就聽到七叔公說道:“此女怪異,留在本村不是好事,趕走吧。
”
“老太爺,你有所不知,楊五的确做事欠妥當,這樣吧,此女在我們村生活也有數日,平日裡人品如何,大家有目共睹,站隊如何?
要她走的若是占了多數,我立馬趕走她,你瞧如何?
”
此話一出,就連葉錦羽都覺得裡正這是要趕走自己。
她在村子裡的風評可不太好呢。
她轉身便打算離開。
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她不覺得自己非要在此地待下去不可。
尤其是如今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就欠自己繡好東西這一陣東風了。
“錦娘,等一等。
”王大嬸見葉錦羽要走,急忙跑過來,拉住她,随後對上七位族長和裡正:“以我為首,我要求留下錦娘。
”
裡正暗自松口氣,倘若無人願意留下葉錦羽的話,豈不是到手的銀子就飛了。
“還有我。
”元氏急急忙忙的跑來,在衆人疑惑的目光中,站在了葉錦羽的身側。
裡正笑了:“族長,你們看到了,元氏都站在葉氏這邊,她的人品,自然是好的。
”
“等一下,元氏,你要站在葉氏這邊?
”七叔公以為自己聽錯。
先前,不就是元氏,錢氏兩人與葉錦羽鬧的不可開交的嗎?
他們順着民意趕走葉氏,反倒激起他們的不滿了?
元氏看了葉錦羽一眼,見她老神在在,仿佛走不走根本無所謂,反倒是他們這些人,需要求她留下。
她是直接與趙管家打交道的人。
用趙管家的一句話來說,夫人瞧上這繡女的繡活了,若是可以讓此人給夫人繡上一套床帳,那許多事情,都好說。
就這麼一句都好說,元氏便豁出去了,縱使再厭惡葉氏,在床帳交出去之前,自然不能讓人走。
“對,我自然是不願她走的,誰讓她還欠了我二十兩銀子,倘若她走了,你們誰來替她還?
”
老太爺敲了敲拐杖:“讓楊大夫出來說話,元氏一個婦道人家,怎能作此決定?
”
“老太爺,我們老爺一心研讀醫書,哪裡有空管這等閑事。
”她故意用閑事來形容這件事情,直接打臉老太爺,不帶手軟的。
葉錦羽隔岸觀火。
她敢将此事鬧大,便知道此時的自己,身價很高,元氏,裡正等人想要借自己這台階往上爬,她便将障礙丢給他們去清理。
“閑事?
你看看楊五都被吓唬成什麼樣,這是閑事?
”
元氏看了一眼楊五,這才反應過來,此事顯然不是老太爺等人要故意為難葉錦羽。
她看了王大嬸一眼,後者小聲解釋了一遍。
元氏卻嗤之以鼻:“你們是不是傻呀,這楊五是什麼德行?
你們會不知道嗎?
他偷東西被抓,反咬一口,你們便幫他一起趕走葉氏,楊家村民風何時變成如此不講道理?
”
葉錦羽差點就鼓掌了,真是看不出來,元氏平時瞧着潑辣無理,關鍵時刻可以說出這番道理來。
裡正見差不多,再說下去,老太爺等族長都要吐血了,急忙說道:“諸位族長,借一步說話。
”
于是裡正将葉錦羽能夠帶來的好處仔細解釋了一遍。
雖然老太爺不願就這般算了,不過七叔公說了一句,此事暫時就這麼算了,若是葉氏再擾亂村中和平,他們便不能再手軟,必須将人趕走。
葉錦羽便留了下來。
待人散去,元氏一臉不悅:“葉氏,你這不是胡鬧嗎,有人偷東西,你找裡正或者是我皆可,為何要鬧到讓族長們出面的地步?
”
葉錦羽點了點自己的喉嚨,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我不會說話,我怎麼告訴你們。
元氏被氣到:“什麼嘛,以為你不能說話,便可至于我的問題不顧嗎,葉氏,倘若你在規定的時間内完成不了床帳,别說二十兩你拿不到,你還要賠償一百兩,這是趙管家的意思,你聽到了沒有?
”
葉錦羽聽到了,隻是不确定元氏說的這些是否屬實。
她何苦要與她糾纏呢?
還不如多花些時間,畫些花樣出來,将東西繡得好些,得了趙夫人的喜愛,她才有更多的機會,離開這裡。
也許是葉錦羽這一招太敞亮,又或許裡正等人在後面做了什麼,在接下來的二十天裡,上山打擾她的人,一個都沒有。
隻有王大嬸,隔山差五的送吃食上山,值得一提的是,沈子輕在這期間,在葉錦羽的茅草屋隔壁,自己搭建了一個茅草屋,住了進去。
床帳用了二十天便繡好了,她沒有給人看過,用了個包袱将床帳給包了起來,天未亮,便讓沈子輕陪着,到鎮上去了。
他們踏月趕路,天亮後到的鎮上。
葉錦羽深知大戶人家的規矩,門房小厮一開門,她便上去,塞了一吊銅錢在人手中。
事先叮囑過沈子輕,此刻也懂得及時上前說出來意:“我們要見夫人。
”
一吊銅錢不算多,卻也不算少了,小厮掂量了一下,還打量了葉錦羽許久,這才慢吞吞的問:“什麼人來找我們夫人?
”
“繡娘,送床帳。
”沈子輕回答。
葉錦羽沖他微微一笑。
今日的葉錦羽仔細打理過自己,穿的雖然是粗布麻衣,倒是幹爽利索,梳的是婦人發髻,沖沈子輕的一笑,明眸皓齒,讓小厮瞧的都失了神。
沈子輕見小厮的眼珠子都要粘到葉錦羽身上去了,他挪過去擋住,還很不高興的重複了一遍:“繡娘,送床帳。
”
沈子輕生的高大,站在小厮面前,猶如龐然大物,小厮哈腰鞠躬慣了,年紀輕輕透露着一股子的奴性,此刻完全被沈子輕碾壓個徹底。
他心底捉摸着沈子輕穿戴如此寒酸,渾身卻散發着尊貴的氣質,難不成,是什麼貴公子故意裝成這般?
如此一想,便不敢再耽擱下去,急急忙忙的通報了趙管事。
趙管事以為是元氏前來交貨,比起當初定下的時間,還早了十日呢。
這元氏可真不懂事,能夠提前完成,為何當初一定要一月為期限,本來那床帳是要在今日用上的,不能完成隻能與夫人如實禀報。
夫人當時便很不悅,還是他憑着三寸不爛之舌,解釋說繡一套好的床帳,若是時間短了,可不是不能繡出佳品來,夫人才沒有再計較。
可今日宴請四方賓客之際,元氏卻将床帳給送來了,還大大咧咧的站在了門口。
想到馬上就有客人們登門,趙管家氣的着急上火。
急匆匆的出了門,卻見門口站着的,并不是自己所接觸的元氏。
葉錦羽沖着趙管事行禮,随後扯了扯沈子輕。
沈子輕上前作揖:“我名喚沈子輕,此女是我姐姐,床帳乃出自她手,除此之外,姐姐還帶來了一方手絹,希望可以面見夫人。
”
這番話,是葉錦羽昨夜教了沈子輕一晚上才呈現出來的效果。
沈子輕皮相好,擺出一副正經的模樣,看起來倒是十分儒雅高貴的,就算是閱人無數的趙管事,也被唬住。
“手絹?
”
床帳是夫人要的,這手絹,倒是稀奇,隻要是會女紅的女子,都可以繡出極為完美的手絹。
沈子輕見趙管事遲遲未動,看了葉錦羽一眼。
葉錦羽未動,神情自然,仿佛勝券再握。
趙管事見沈子輕還要看葉錦羽的臉色,對他的好感頓時消失不見,反而帶上一絲懷疑,打量了片刻,剛要開口,餘光見到有輛嶄新的馬車緩緩駛來。
見慣了貴人的趙管事一眼就認出這是師爺夫人的座駕,急忙讓小厮将沈子輕二人帶到屋内,自己親自迎接師爺夫人去了。
葉錦羽松口氣,她還真怕連這一關都過不了。
她特地選在這一日來送床帳,還附送上一條手絹,便是要在這些貴婦們身上打主意。
曾經,她身處京都貴婦圈子,深知那些深閨貴婦們的心思,她們喜歡攀比,處處都愛炫耀。
這一條手絹,便是她要開設繡坊的第一步。
“你們兩個,在這邊等着,不準亂跑,若是你們亂跑沖撞了貴人,誰都擔待不起,明白嗎?
”小厮将葉錦羽二人帶到偏院。
或許是因為今日府内要辦大事,婢女們都在忙碌,這邊一個人都沒有,小厮吩咐完之後便走了。
留下沈子輕與葉錦羽大眼瞪小眼。
沈子輕坐不住,張望了幾眼之後,對葉錦羽說:“錦娘,我們家去吧,路過包子鋪,咱們買兩個饅頭,可好?
”
他這是惦記上了包子鋪的饅頭了。
葉錦羽很是無奈,又有些慶幸,幸虧他惦記上的是饅頭,倘若是點心鋪的點心的話,如今的她,買不起。
葉錦羽搖頭,用唇語告之:買饅頭要銀子,等我們用床帳和手絹換了銀子便回去,昨夜讓你說的,你可會了?
沈子輕點頭:“錦娘讓我說,我便說,床帳的價格按照談妥的支付,但是這手絹,要五十兩銀子。
”
“啧啧,什麼手絹如此貴重,居然要五十兩銀子?
”清脆的嗓音,一聽便是妙齡女子。
葉錦羽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最不願意面對的節外生枝,還沒有開始,就來了。
葉錦羽看向來人,隻見一名妙齡女子,身邊還跟着兩個丫鬟,這丫鬟的穿着比起一般的大戶人家的小姐都來的精緻,可見這女子大有來曆。
她有打聽過趙家的情況,趙夫人育有一子,無女,趙員外有兩房小妾,隻有一小妾育有一女。
趙員外乃商賈之家,就算是嫡女都不一定有這般氣質,更不要說他家隻有一個庶女。
如此一來,此女不是趙家之人。
“如此盯着我看,這位小嫂子可真大的膽子呢。
”杜慧兒巧笑明眸,笑起來如花朵兒開放,賞心悅目。
葉錦羽沖着她行禮。
不過杜慧兒的目光卻落在了沈子輕的身上:“這小哥長得不錯。
”
一句話,讓葉錦羽對她的好感,全部崩塌,哪裡有女子如此膽大的對一個男子的長相評頭論足的。
不過葉錦羽就聽說有這麼一個女子,膽大包天,此人的風評不是太好,喜歡收集皮相好的男子到府上伺候,她對外稱為小厮,粗使用,實際上是否是裙下之臣,無人知曉。
此女子行事大膽,是因為有人撐腰,更是無法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