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裡,葉錦羽聽着外面一扇扇門闆被用力推開,砸在牆壁上的巨響聲,心中不禁疑惑,“偌大的東宮,誰敢于此造次?
”
葉錦羽把頭于水中擡起,掀起一陣水花,一時遮掩了他的視線,當他撩撥起頭發,擦幹眼睛裡的水時,一道黑影已經沉默的站在了他的澡盆前。
厲隋沒有看葉錦羽,而是低下頭,用修長的手指拂了拂盆中的水,從葉錦羽的角度看去,拂着水的厲隋在昏黃的燈光下一陣皺眉,“這水涼了。
”
“厲隋——”葉錦羽呆呆地看着他,卻不知道說些什麼,憋了半天也隻一句“你回來了。
”
“嗯!
”厲隋輕輕地回應着,拿下衣架上的毛巾,與葉錦羽的衣物,那一刻,他竟是直接将未着絲縷的葉錦羽從水盆中抱起!
葉錦羽胡亂擺動着自己的身體。
卻隻聽得陰沉沉的一句,“别動!
”熟稔地繞開府中閑雜,厲隋帶着葉錦羽來到了他的寝宮一邊,那裡,有高牆聳立。
夜色朦胧,看不見此方的情狀;若有燈光,便可看見葉錦羽臉上的紅亮。
羞澀地捂着面龐,葉錦羽不敢直視厲隋。
後者似乎沒有察覺,而是默默地為他擦幹上身,随即便将外衣套在了葉錦羽的身上。
“你娘去哪了?
府中怎麼憑空多出了這麼多奴仆?
”
葉錦羽面部通紅,紅的接近發燒!
支支吾吾地說:“娘進宮住下了,皇帝叔叔說他寂寞,我娘便去陪他了。
”
聽聞此言,厲隋不禁皺起了眉頭。
伏下身子,他靜靜地為葉錦羽穿上了鞋。
看着他的背影,葉錦羽隻覺得是那麼溫柔與美好。
雖然看不清厲隋的臉,但想必一定是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
“好了。
”厲隋起身,“趕緊回屋換一身。
”
葉錦羽看着高牆,卻是有點沒法,“這該如何進去。
”兩人才發覺——門口也有守衛!
一聲輕歎,厲隋看着葉錦羽,還沒待他反應,便一把摟住了他的腰際。
“既然無門,那我帶你進去。
”輕描淡寫的話語萦繞在葉錦羽的耳邊,忽感星移鬥轉,他整個人竟如同天仙,飄飄然飛起。
其實,是厲隋抱着他上牆。
翻越,那一刻,葉錦羽看到了天上辰光漫天!
落地,兩人果真就來到了院内。
還沒來得及感慨他厲害的葉錦羽就被厲隋顧自帶回了寝宮。
推開門,兩人一齊走進了那昏暗的燈光之中。
将葉錦羽放在床上,厲隋看着他若隐若現的鎖骨,臉一熱,轉過了身子。
在他身後,葉錦羽同樣發現了這一點,猛然捂緊上衣,沒露出一絲肉色,“厲隋,你能先出去嗎?
”
背對着他,厲隋點了點頭,隻留下一句,“有事,我在大堂等你。
”便逃也似的走了。
隻留下臉紅的葉錦羽一人,在房間裡趕忙穿戴着衣裝,腦海裡卻是厲隋揮之不去的身影。
……
坐于大堂,厲隋還未等待多久,便聽到遠處行路中的奴仆們問好的聲音。
“太子好!
”
“太子好!
”
……
“厲隋!
”葉錦羽笑着跟厲隋打了聲招呼,“你找我來大堂何事?
”
厲隋走下位來,伸出右手朝一旁正端坐着的掃雪翁揮了揮,掃雪翁自然是不敢怠慢,連忙起身,朝葉錦羽行禮,“太子好。
”
葉錦羽有些迷惑,不知道厲隋帶人進府的意思,“二哥,敢問這位是?
”
“你以前見過。
”厲隋朝葉錦羽笑了笑,也沒和他賣什麼關子,“這是掃雪翁,當初你來宮中的時候,宮中不總有位老太監陪我們玩耍,他兢兢業業了三十年,老來無伴,又跟了我十年,隻冬天替我掃掃雪,故名掃雪翁。
現在我這裡邊關告急,在京城待不了幾天了,臨走之前邊将這老人托付與你,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你可得好好照看。
”
“哦。
”葉錦羽點點頭,轉身朝向掃雪翁,行了個禮,“先生。
”
“見過太子,老朽不敢當不敢當。
”掃雪翁一時不知所措,險些跪了下去。
厲隋伸出雙手,将兩人紛紛托起,“好了,我和太子說說話,你先退下吧。
”
“諾。
”待掃雪翁離去,厲隋搭上了葉錦羽的肩膀,摟着他向上位走去,“幾年不見怎麼這種煩瑣禮儀還多了不少?
”
“哪有?
”厲俊辭讪讪地撓了撓頭。
兩人皆已落了座,厲隋端起了剛才一位奴婢奉上的清茶,拂了拂上面的茶葉,輕輕地抿了一口,潤了潤口,“如馨怎麼還沒回來?
”
聽着厲隋的呢喃,葉錦羽迷惑,“厲隋,你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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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厲隋反應過來,“就是你這宮中的一個侍女,我碰巧知道了她的名字。
”
“嗯。
”葉錦羽點了點頭,以示了解,剛想問厲隋喚他所為何事,一位侍女便端着一個紅木托盤朝他們這邊走來了,直到近前,微微彎腰行禮,“見過殿下,見過太子,姜湯好了。
”
“奉給太子吧。
”葉錦羽身邊的厲隋說到。
“好。
”如馨将托盤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取下了上面的白瓷碗,将它奉給了葉錦羽,“太子。
”
葉錦羽邊接邊側過頭來看了厲隋一眼,厲隋隻是對他笑了笑,點了點頭。
葉錦羽接過姜湯,喝了一口,“你先退下吧,對了,去給掃雪翁安排一個房間。
”
如馨:“諾。
”說完,如馨便出了大堂之門。
厲隋在一旁看着葉錦羽,出口提醒,“快喝吧,一會又涼了。
”
“嗯。
”
……
夏夜,天空上一片空曠,月朗星稀,二人一同出了大堂,來到了府中後院的花園,在那裡,碧綠的荷花鋪了滿池,如詩人揮毫,洋洋灑灑,一直延伸到天邊。
多年邊塞苦寒,此刻厲隋再看此景,心中不免追憶,“九九,可還記得兒時你我去那城南外打獵,正值夏日,誤入一林,其中池水清冽,竹林環繞,無比涼爽。
”
“怎會不記呢?
”葉錦羽接過話茬,“那時累了,還是厲隋你把我背出來的。
”
“是啊,一晃許多年過去了,你也這麼大了。
”厲隋怅然。
葉錦羽不由一笑,“二哥,你怎變得和皇帝叔叔一樣了?
”
“有嗎?
”厲隋回頭,看着葉錦羽,眉頭微皺,一臉疑惑的樣子,讓葉錦羽更想笑了,不得不用力地捂住嘴巴,強忍那笑意。
“好啊,還敢笑我,看我不收拾你。
”厲隋說罷,握了個空心拳擡手便要打去,惹得葉錦羽無奈,隻好連連擺手,“我不敢,我不敢。
”可此刻他的嘴上卻再是沒了遮攔,放聲笑了。
厲隋也笑了,右手搭上了葉錦羽的肩膀,用力地摟了摟他的肩,什麼也沒有說,算是默許了他的“無禮”。
習習晚風吹過,吹起了兩人的衣擺,撩起了兩人的發梢,也勾起了兩人的笑容,便是厲隋此刻都不再發愁了,好似這晚風便足以吹散這京城之上籠罩着的陰霾。
尋了一張石桌,招來三兩侍女,擺上一桌糕點,再叫她們退下,二人就那麼悠閑地面對面端坐,賞着明月,稀星,荷花,共叙那懵懂年少。
……
美好的時光總是過的飛快,葉錦羽隻覺得沒聊多久,一股困意便湧了上來,催人入眠,即便是用手撐着頭也抵擋不了這困意,他是真的乏了,不自覺間便覆在了桌上,進入了夢鄉。
厲隋正對月輕語,低聲細語,既對明月也對葉錦羽叙舊,偶一回頭,才發現葉錦羽已經閉上了眼睛,苦笑一聲,“你看,我都忘了你最不喜歡聽這唠叨了。
”
一旁的樹上,知了還在不停地鳴叫,厲隋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地喝着茶,不時吃塊糕點,一邊看着月亮,一邊看着厲俊辭。
微風拂過,吹落了葉錦羽的幾根發絲,飄蕩在他額前,厲隋伸出手,緩緩地理好了他的發絲。
途中,不知是因為搔癢,葉錦羽長長的睫毛還顫抖了兩下,在月光下更顯可愛,“月亮都沒你好看。
”厲隋不由笑言。
夜深了,如馨見他們還沒出園便來請了聲安,厲隋趁機使喚她去取了張薄毯。
毯子送來了,厲隋隻接過毯子便擺了擺手讓如馨退下,并未發出任何聲響。
他輕輕地繞到葉錦羽身後,慢慢地将薄毯披在了他的肩上,拂了拂他的後背,讓那薄毯更加貼緊,以免後心着涼。
深夜,螢火蟲們提着小燈一個個從花叢裡探出頭來,與那蝈蝈與蛐蛐開始了夏夜的歡歌。
它們并不俱人,反而朝兩人身邊湊着,一群低舞在厲隋的衣擺,一群盤旋在葉錦羽的發間,這本就明媚的花間月色更明亮了,更添幾分光彩。
厲隋此刻也有點乏了,倦怠地趴在石桌上,看着對面的葉錦羽,不時捏一捏他的臉,見他眉頭一蹙便猛然收回手,樂此不疲。
“半夜三更,小心火燭。
半夜三更,小心火燭——”打更人已在長安的街道上行走了,厲隋也得就寝了,明天還要去見老皇上呢。
厲隋站起身來,抖抖肩膀,準備走了。
……
厲隋自然是不會忘了葉錦羽的,他來到葉錦羽的身後,右手挽住他的腋下,左手挽住他的大腿,一用力便把葉錦羽抱了起來。
也許是因為這劇烈的運動讓葉錦羽睡的不太安穩了,使他在睡夢中呢喃着,“嗯兒——”不太情願移動的樣子。
見他這副作态,厲隋也隻有苦笑,輕聲安慰,“我們回寝宮睡吧,啊——九九。
”
葉錦羽好似聽到了厲隋的安慰,乖巧地蜷在了厲隋的懷裡,點點頭,不再胡動了。
“真乖!
”厲隋誇贊。
葉錦羽迷迷糊糊中喊了聲“厲隋”,癡癡地笑了。
寝宮不遠,可厲隋走的很慢,嗅着夏花,嗅着懷中人的體香,明明是一個男子,卻總似女子讓人心馳神往,厲隋不知從何時起便迷上了他這個不是親弟勝似親弟的男孩,總覺得他是生命中的命中注定。
到了寝宮門口,厲隋輕輕地将葉錦羽放下了,讓他沉眠于他的右臂間,左手推開了門,将葉錦羽帶到了床上。
裡面很暗,厲隋已然看不清葉錦羽的臉了,但僅憑借着撫摸,他依然能感受到那指尖的美好,雖然他隻輕拂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