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呢?
還不是你自己造的孽。
”楚雲風嘟了嘟嘴,“真沒辦法。
”
“是啊,真是沒有辦法。
”厲隋又是點了點頭,大好心情也就此消了大半,“薛九玉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
楚雲風撇撇嘴,“真不知那書生有啥好的,白瞎了這位好姑娘,要不我表示表示,就不相信那小美女敢不從。
”
某人斜眼一瞥,眉目眯起,變的狹長,“楚大太監又想上崗了?
”
聽聞此言,楚雲風再次啞了火,“怎敢怎敢,我還是去找我的如花姑娘吧。
”
楚雲風同厲隋一起與滿面春風的薛武道了别,兩人一邊走,一邊暢聊。
可楚雲風這位京城第一梁上君子三句話不離女性,看這前世,怕不是個旱死鬼。
“你說這麼多,你嘗過女人味嗎?
”
“我沒有。
”
“我也沒有。
”夕陽下,兩個大男人并肩搖了搖頭,“我覺得錦羽挺好。
”
“說的我也想找個兔子的了……”
“轟隆!
轟隆!
”天空驚起兩聲響雷,随後便淅淅瀝瀝下起了大雨。
葉錦羽的小院,三人齊聚小屋,用已陸陸續續送來的煤炭生了個小火爐,圍在一起吃着如馨制作好的糕點,還配上了一壺米酒。
此時,閑來無事,葉錦羽便接機提出飛花令的遊戲。
“第一輪,我們以山字為題,如何?
”
如馨無謂亦無畏,多年以來,時常聽葉錦羽朗誦的她,真算是“熟讀古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了。
至于白沫,他一聲苦笑,也是無所謂,至于原因……他酒量還算行
“我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待我應如是。
”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
“山……山……”白沫自罰一杯。
“喝酒喝酒。
”一杯看似不夠,因為旁邊有兩人,跟着起哄,無可奈何,又是一盅才罷休。
“繼續。
”白沫不服。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
“額……山重水複疑無路,柳岸花明又一村。
哈哈”白沫有了些許得意,可還沒等他想起下句,兩人的詩句又是紛至沓來。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
“山山……客路青山外,行舟綠水前。
攔不住我。
”白沫抹了抹頭上細密的汗珠,心裡暗诽,“還不如讓我練武呢。
”
“少無适俗韻,性本愛丘山。
”葉錦羽随口說出,眼中竟是起了恍惚。
流轉一輪,他尚未緩神,自然是出乎三人意料地被灌了一杯。
“不行,我不服。
”杯酒入喉,盡管隻是米酒,卻也讓人放開了心緒。
酒之消愁,也許就在此處了。
“關山度若飛!
”
“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
”
兩人齊呼,“作弊!
”怎料白沫竟是搶答,搶了如馨剛才小聲呢喃着的詩句。
可惜,某人死皮白賴起來,拒絕認賬。
拗不過他,如馨隻好喝了一杯。
如此又是幾輪下來,三人均是多多少少沾了酒氣,相視一笑,就連葉錦羽此時也算忘乎了所以。
屋外,秋雨依舊稀疏打着枝丫,卻已少了許多凄冷與寂寥。
屋内,火爐已經漸漸趨于微末,而無一人前去添加炭火——他們可沒讓下人進出。
葉錦羽飲酒樂甚,大大咧咧了一會,就那般趴在桌上進入了夢鄉。
如馨閉攏雙腿,模樣小巧,撐着俏臉,朦朦胧胧之間,眼睛留有一條細縫,看着眼前多年觀賞卻年年不厭的小主,嘴角勾起一抹笑來,兩個酒窩似有若無,玲珑可愛。
至于白沫?
某人喝的最多,不在桌上,滾到了地下,樣子當屬最為狼狽的那位。
勉強睜眼,葉錦羽不由啐了白沫一口,“算什麼能喝。
”
如馨附笑,白沫同樣恬不知恥地笑了起來,經年蒼白的臉上也有了血色,更加俊美。
雨,漸漸小了;滴,點點滴滴。
閑适的午後,總是因此而美好。
而在這大好的時候,葉錦羽總能夢到一個人,一個最應此時夢見又最不應此時夢見的人——厲隋。
在那漆黑的一片裡,葉錦羽能夠感受到自己的心髒與脈搏,也能感受到另一顆看不見的胸膛在伏起。
“踏踏——”腳下水花漸漸,沾濕了他慌忙追尋的腳步,沾濕了他暗紅的發絲,也沾濕了他的衣衫,但他不曾停下。
“啊!
”一聲驚呼,葉錦羽竟是踏了個空,重重地踏進了一片柔軟。
“撲通!
”水花四濺,一池小潭将葉錦羽細密地包裹,沒來得及吸氣,一會便失去了空氣。
“呼噜噜——呼噜噜——”液泡,小小大大的液泡從葉錦羽的嘴裡呼出——他這是快要死了嗎?
不能呼吸,沒有聲音,整個人不斷下沉,意識喪失。
“黑、藍,黑、藍……”兩色,不停地在他的眼眸中流轉,渾身劇痛,如同黑獄之中的鞭繩抽打,讓人筋骨俱裂;腦中,陰森的桀桀之音在作祟,是妖魔、是鬼怪、亦是冤魂。
烈火,在灼灼燃燒;鮮血,在洶湧流淌,那邪魅一笑,似真似假。
“呵……呼噜噜——”
另一道呼水聲!
是誰?
一襲黃袍映入眼簾,來者将他用力擁緊,雙腳一蹬就要向上與他同歸。
與他親密,與他抱緊,他們胸膛緊貼,他們雙唇相依,柔軟地如同蜜糖,一抿就要在對方的嘴中化開。
吧
一抹笑來,勉強睜眼,“好像,是厲隋……”
“滴答——滴答——”又是小雨淅瀝,夢未完,而人先醒。
伸伸懶腰,打個哈欠,卻是什麼都記不住了。
葉錦羽推開房門,一陣涼風送爽,讓人心身歡愉,兩掖似有習習清風生,飄然而欲仙,真是快哉。
靜默立于庭廊,獨自一人賞雨。
有人曾說,“這雨從天到地便是人生。
”葉錦羽心想,如果事真如此,輕點于泥土之上便是極好——性本愛丘山,此詩當真言之有理。
“哎呀呀——”白沫也醒了,緩緩從地上做起,扶着木椅站起,結果沒扶穩,腳一滑,又癱軟了下去,頗為滑稽。
同時驚醒了如馨
而待到白沫也來到葉錦羽身邊站立,已是一炷香之後了。
“來的可真慢,還什麼武師,丢人。
”如馨扯着眼皮,朝白沫做了個鬼臉。
“哎——”白沫搖頭,“話不可這麼說,誰說武師就能喝酒了,從小到大都沒飲的多少。
”
如馨撅噘嘴,“那算什麼英雄。
”
白沫回應,“本來就不是什麼英雄。
”
“嘻!
可我覺得殿下能當個英雄。
”如馨逾越地挽了挽葉錦羽的臂膀,一臉巧笑。
葉錦羽不由臉紅,輕輕地拉開了如馨的手,咳嗽了兩聲。
“這真是……”白沫上前一步,用手覆了覆如馨的額頭,“這女娃,喝酒喝傻了?
”
“你才喝傻了呢!
便宜師傅,略!
”又是一個鬼臉。
兩人皆拿她沒轍。
葉錦羽感慨,“如果天天如此,那該多好!
”此言一出,吓得剛走到他身邊準備站定的白沫連忙倒退了數步,邊退邊搖頭,“不合适、不合适,我還是先回房了。
”
他可得去好好讀兩本詩集,以免下次光顧喝酒了
而他身後,兩人均笑,如馨還用手掌做了個圈,朝白沫大喊,“便宜師傅!
”
“哈哈!
”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眼瞅,就要到了中秋。
佳節臨近,人們開始繁忙,身為國君,厲隋也不免忙手忙腳,暈頭轉向,除此之外,他還有着一個别樣的準備。
院中,不時傳來嬉笑之聲,若旁人聽得,了解其中,必然會識出如馨的歡鬧。
而在這嘈雜的人聲裡,還夾雜着葉錦羽與白沫的苦笑與俏罵。
“叩叩——叩叩——”有人敲門,終止了三人熱鬧的喧騰。
随着“吱呀”門開,厲隋緩緩地走了進來,嘴角抿笑,頗為親和,卻讓白沫退避,如馨後移,面色端莊,不敢造次。
這次,白沫來不及走,也隻好停留在葉錦羽身邊,他能感受到厲隋朝他投來的尖銳目光。
“咳咳——厲隋來了——”葉錦羽跟厲隋打了聲招呼,後者看着他,還是保持着微笑,點了點頭。
他走上前來,來到葉錦羽常坐的石桌邊。
“厲隋請坐。
”葉錦羽招呼着厲隋坐下,目光有些閃爍不定,如馨奉上一杯茶水,便慌忙退了出去,立在門後,拍了拍胸脯。
白沫沒有出言,擡腳就走,厲隋也就那麼看着他出去,沒有阻攔。
一雙眼睛,無論如何,總有一絲目光投射在葉錦羽身上。
“近來可好?
”
“托厲隋的福。
”
“嗯。
”厲隋點了點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早就想說,我們之間,可能有些誤解。
”
葉錦羽身體一顫,雖不明顯,但也讓厲隋瞧出了端倪,“哎——如果如此,這皇帝還有什麼當頭?
”他心中感慨萬千,但還是沒能說出。
“舊——厲隋。
”葉錦羽低聲開口,“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
“嗯,你說。
”
“為什麼要殺白沫?
”這句話,葉錦羽差不多是叫出來的,也許隻有如此,他才能夠宣洩出這積壓在心底的郁悶。
門外,如馨好似不可思議般張大了眼睛,欲要出言對和她一樣退出來了的白沫确認些什麼,但被後者及時捂住了嘴巴,讓她不能出聲。
院内。
厲隋沉默了一會,緩慢起身,來到了葉錦羽身邊坐下,雙手伸前,似要拉住葉錦羽的手,後者如驚鳥一般猛然将手收回,卻禁不住厲隋如此反複地伸探,最終迫不得已,還是将雙手擱到了厲隋的手心之上。
“厲隋……”葉錦羽疑惑,他不知道眼前人這奇怪的舉止,究竟是要做些什麼。
厲隋仿佛沒有聽見似的慢了半拍反應,後知後覺地将頭擡起,眼中目光悲傷,閃着波光,擡起手,輕輕地撫摸葉錦羽的臉龐,柔聲說到:“不該殺嗎?
”
葉錦羽聽聞此言,木讷地點了點頭。
“不疼嗎?
”厲隋又問了一句,語氣輕柔,好似在撫摸葉錦羽快已結痂的傷疤。
此刻,葉錦羽明白了厲隋的意思,出言為白沫說着,聲音卻小了許多,“其實,他人還好,而且,這一切也不全是他做的……”
“但是是他指使的。
”厲隋認着自己得出的道理,反駁着,讓葉錦羽有些啞口無言。
“沒……沒事的,我……我原諒他了……”
“嗯。
”厲隋又伸手摸了摸葉錦羽的腦袋,一隻手伸進他的胸襟,去探那“桃花”生長的地方,“這才是我的九九。
”
葉錦羽頓時隻覺仿佛一切都得到了開解,心情舒暢了。
“我誤會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