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無愧于心。
”厲隋輕聲一笑,說道:“雖說那周司并非善人,但公子此舉,于我們卻是幫了大忙。
”
“侯爺打算将此人帶走嗎?
”邢敬拱手問道。
厲隋思索片刻,突然看了一眼秦妙音,轉而對邢敬說道:“周司失蹤已有近一個月,但至今也沒有旁人找到他,可見此處甚是安全。
本侯還要請邢公子繼續幫忙看着周司,當然為了此處的安全,本侯也會派過來一隊人馬。
還有秦姑娘,她是侯府的人,你們又是表親,便讓她留在此處替本侯注意着周司的動靜。
”
此話一出,邢敬、秦妙音和葉錦羽的心裡皆冒出一股不可思議的情緒。
邢敬臉上閃過很多情緒,嘴張了張,但最後也沒有說出什麼。
秦妙音則是又驚又喜,能有正當理由留在表哥身邊,她當然高興。
可她又害怕侯爺是看出了什麼,故意留下她想試探她的态度。
葉錦羽心裡也十分忐忑,須臾後,大着膽子說道:“侯爺,妙音隻是一介弱女子,留她在這裡起不到什麼作用。
不如把莫武派過來盯着周司的動靜?
萬一真的有人尋到這裡來,他們有功夫傍身也有自保的能力。
”
秦妙音感激地看向葉錦羽,在矛盾的心情中等着侯爺表态。
“莫武還有别的用處,就讓秦姑娘暫留此次。
”厲隋擺擺手,轉向邢敬說道:“帶我們去見見裡面的人吧。
”
邢敬眉頭微蹙,眼裡閃過意味不明的情緒,随後走前帶路。
“在下剛來楹城沒多久,便在别院外面的河流處發現的此人。
當時他渾身是血,頭也受到了重創,在下也被吓了一跳,而他緊抓着在下不肯松手。
”
邢敬邊走邊解釋那日的情形,“我記得當時天色将暗,而這附近既沒有村莊也遠離官道,所以來來去去隻有我一個人經過。
在下不能見死不救,于是就先把人帶回了别院。
沒想到,在下此舉卻是幫了侯爺的忙。
這也算是冥冥中的定數。
”說到最後一句時,他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秦妙音。
可是秦妙音沒有注意到,她還在想侯爺的決定,害怕自己是不是遺漏了什麼。
客房裡躺在床上的男人,一張臉和夢裡遇到的那個男人一模一樣,再次把秦妙音和葉錦羽吓了一跳。
“大夫是如何說的?
”厲隋示意雲雀過去查看周司的情況。
邢敬回道:“他傷的太重,能撿回來一條命已屬不易,但想要徹底葉醒便要看他的造化了。
适才在下着急過來,便是因為他像前兩次那樣突然開始嘔血。
如果這種情況再發生幾次,此人恐怕就……”
此時雲雀已經檢查完,返回來禀報道:“全身上下,隻有兩條腿還算完好。
”
邢敬接着他的話繼續解釋,“此人頭部曾受過重擊,腹部被捅兩刀,胳膊也折了。
在下猜想,要不是他逃出來的及時,恐怕兩條腿也保不住了。
”
秦妙音聽的心驚不已,背過身走出去透氣。
葉錦羽聽的也是渾身一寒,那些人未免太過殘忍,既是想滅口何不一刀解決,偏要這樣折磨人。
下午未時末,他們從邢家别院離開。
葉錦羽同站在邢敬身邊的秦妙音揮手道别,這對表兄妹,一個清雅俊逸一個耀如春華,隻是站在一起便是一道養眼的風景,着實般配。
當然對于一個從小就被熏陶近親不能結婚的現代人,葉錦羽覺得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們的近親關系。
“皺着眉頭想什麼呢?
才剛分開片刻,你便擔心起你那位妹妹了。
”眼前突然有隻手晃動,緊接着就響起一個調侃的聲音。
葉錦羽回神,正對上一雙含笑的眸子,滿是揶揄。
“您……”葉錦羽卻沒有同他開玩笑的心情,猶豫片刻,還是決定要先問問清楚,“您為何要把妙音留在那裡?
她不會功夫,而以她的身份亦不能近身照顧傷患。
”
厲隋收回視線,撥弄着腰間的玉佩,似笑非笑地說道:“錦羽這般聰慧,何須明知故問。
”
葉錦羽心裡咯噔一下,她好像明白了,但隻能裝作不懂,她也擔心自己的猜測會害了妙音。
無論如何,妙音現在都是侯爺的人,就算侯爺不喜歡不碰她,可她也不能有别的心思。
“錦羽不明白,望侯爺賜教。
”
厲隋從脖子裡發出一聲輕笑,“秦姑娘的心思,恐怕隻有那位邢公子還沒有察覺。
”
葉錦羽又是一陣心驚,觀察着侯爺臉上的神色,似乎不像在生氣,但也看不出來高興,更看不出他是有意在撮合有情人。
況且這個有情人裡的姑娘還是他名義上的女人,哪個男人會自己給自己戴綠帽子,那不是有病嘛。
葉錦羽捏着手指,嚴肅說道:“您到底是何意?
妙音心思單純,而且我看她對邢公子的感情更多的是崇拜,您若是為了試探她對您的忠誠度,還請侯爺收回這個想法。
妙音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
厲隋嘴唇一抿,不悅地看過去,質問道:“本侯在你眼裡,便是這等陰險小人嗎?
”
葉錦羽心頭一晃,被他質問地一陣心虛,說實話她真是這樣認為的。
她知道他并非惡人,但也明白像他這種地位的人,若行事沒有些常人不敢想的手段,也不可能安然活到現在。
“侯爺,您想做什麼我都能理解,我隻怕此事會影響到妙音的名聲,她還是個孩子……”
“妙音,妙音,你眼裡心裡是不是隻能看到她?
”厲隋冷聲打斷她的話,“她的事情無需你操心,給我好好記清楚自己的身份。
”好中文吧
葉錦羽的手一哆嗦,一不小心就摳破了皮,慌忙低頭掩飾臉上因疼痛而扭曲的表情。
記清楚自己的身份?
是啊,最近因為韫玉這個身份的曝光,她誤以為侯爺對你動了情就會事事包容,可她忽略了這裡是等級森嚴的古代。
不管侯爺對她用情多深,多麼寵她,她都沒有資格對他的任何決策指手畫腳,這就是這個時代裡女子的悲哀。
也是在她得知韫玉就是侯爺以後,不願意再和他繼續糾纏的原因之一。
他喜歡她的時候,她就是他捧在手心裡的寶,可是一旦熱情冷卻下來,她卻不願意做被困在後院裡的棄婦。
厲隋看到她抱着自己的肩膀縮在靠墊裡,安靜委屈地如同一片脆弱的落葉,手一捏便會碎,風一吹便會飄走,心裡猛地一痛。
是他剛才說的話太重,傷到她了?
厲隋皺眉,想安慰幾句,隻是這種念頭剛升上來又被他一把壓下。
小丫頭對他一點都不上心,他要是再這麼縱容下去,隻會讓她更恃寵而驕。
直到回到侯府,葉錦羽和厲隋誰也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便是下了馬車,他們也是各走各的。
葉錦羽在進入賦園的時候,忍不住停頓一下,想去看看侯爺的反應,可她拉不下這個面子,心裡也較着一股勁兒,最後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
夜裡,安王再次到訪侯府,厲隋直接把人請進書房。
“及冠禮的日子定下了,就在四月初八,宜嫁娶,出行,合賬,冠笄等。
”君桉側身靠在桌子上,露出一絲促狹的笑容,小聲說道:“等過了四月初八,你便不用再過這熬清受淡的生活,到時本王定要好好安排一場,讓你……”
“暮雲兄才剛來楹城多久,這便将此處的花樓都摸透了?
”厲隋無奈打斷他。
“花樓确是去過幾次,隻可惜沒有一個能入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朝的規定,我去那裡也是喬裝打扮,隻能看不能碰,沒勁。
”
君桉遺憾地擺擺手,不多時又露出一臉邪惡的笑容來,“不過聽說教坊裡的頭牌是個不可多得的尤物,叫什麼千重姑娘的,這名字聽着還有點耳熟。
”
厲隋提醒她,“千重姑娘乃是當年雲郡主家的長女,排資論輩,她也該叫你一聲皇叔。
”
君桉一聽,立刻就想起來了,登時就打了個寒顫,暗罵自己太不是東西。
竟觊觎小輩的美色,幸好之前在教坊沒有見到她,不然就要在小輩面前丢臉了。
“她也是無辜受牽連,可惜了。
”君桉感歎一聲。
厲隋點點頭,沒有說什麼。
君桉又冥思片刻,突然沒了興緻,起身說道:“時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這兩日還有不少事情需要處理。
對了,你想邀請的友人明日給我送過去一份兒。
”
“好,我送暮雲兄。
”厲隋起身說道。
君桉擺擺手,“不必了,本王走了。
”說罷便負手離開,走出沉閣不遠處,忽然瞥見迎面行來一位白衣姑娘。
腳步一頓,在月色中那白衣女子蓮步輕移,如九天仙女誤落凡塵,叫人移不開雙眼,整個身心都随她而動。
妙啊,沒想到侯府裡竟藏着這樣的美人。
“雲雀,這位美人是誰?
”君桉舍不得移開視線,拿手拍了拍身後的雲雀。
“這位……”雲雀看着走過來的人心覺奇怪,不過還是小聲說道:“這位便是明疏園的葉姑娘。
”
葉姑娘一向體弱,鮮少在人前露臉,怎麼今日卻跑到這裡來了?
君桉發亮的雙眼在聽到雲雀的話以後,瞬間閃過黯淡,臉上劃過一絲可惜和遺憾。
難怪玉韫兄對外面的姑娘不感興趣,府裡藏着這麼一位美人,哪裡還有心思看别的姑娘。
葉元夕在距離他們一丈遠的地方停住腳步,猶豫不定地往這裡瞟上兩眼,随即便矜持避嫌地低下頭。
雲雀向安王點點頭,揚聲對不遠處的人說道:“葉姑娘,這位是安王殿下,莫要失了禮數。
若無要緊事,且先退下吧。
”
葉元夕忙向君桉行禮,低着頭慢慢往後退去。
君桉一看美人要走,頓時就沉不住氣了,“唉,葉姑……”隻是話剛出口,突然瞥見一旁的雲雀,立刻打住,再次遺憾地搖搖頭,“罷了,走吧。
”
雲雀送走安王,再回來時已經看不到葉元夕主仆,便快步回到書房向侯爺禀報剛才的情況。
厲隋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裡的玉器,須臾後說道:“葉元夕故意在安王跟前露臉,怕是另有所圖,近日很可能還會有其他動作,讓人盯緊她。
”
雲雀點點頭,想了想說道:“安王殿下素來風流,恐怕葉元夕也是知道了這一點,适才小人送安王離開時,看殿下那反應怕是已經中招了。
”
“安王雖是風流,但一向心如明鏡,不用擔心。
”厲隋微微一笑,卻是不擔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