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之時,秦妙音抱着葉錦羽的胳膊感傷許久。
葉錦羽也是第一次碰到這種販賣少女的事情,就算知道那隻是夢裡的任務環節,但情緒還是跟着受到些許波動。
下次再入夢,這件事情恐怕就不是從别人嘴裡聽說了,而是要她們親眼去面對,不知道妙音能不能受得住。
侯爺一夜未歸,淩昭想出府打探情況,卻被自家老爹和護衛一同攔下了。
“侯爺吩咐過,在他回來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府,乖女兒,回去好好守着葉姑娘,莫讓葉姑娘有任何閃失了。
”
葉錦羽聽完淩昭地回複,心知劫匪之事不簡單,就算心裡不安,也不敢再讓淩昭出門了。
仔細一想,安茹夢等人回家的事情是侯爺臨時改變主意決定的,消息不可能走漏的這麼快,才一天功夫劫匪就已經計劃好一切。
如果不是他們一直派人盯着侯府的動靜,就是府裡有内應,不然不可能這麼快就能做出相應地對策。
而此時的衙門裡,一宿未歇的厲奕和祁觀羽還在争執不下。
“劫匪就是刺殺您的刺客,他們提出這樣的要求,就是想讓您自投羅網,下官怎能置侯爺于危險之地。
”祁觀羽凝眉擺手,又呢喃一句:“一定還有别的辦法,我再想想。
”
“但本侯不親自過去的話,安家幾條命就沒了,還有兩個時辰,再不行動就遲了。
”厲奕沉聲說道。
“這幾個劫匪不是本地人,他們背後還藏着多少人,咱們都不清楚。
如果真的按照他們說的來做,我們就會處于被動。
”祁觀羽義正言辭的說道:“況且他們身上還背負着二十多條人命,不能就這樣把人放走,下官也要為那些死者們讨回一個公道。
”
厲奕眸光微閃,之前他讓雲雀去調查過,約莫半個月以前,楹城城郊一處别苑遭人洗劫,姜家一家二十多口全部被殺,家中财物及糧食全被洗劫一空。
“祁參軍說的可是城郊姜家别苑的事情?
”
祁觀羽铿锵有力地說道:“原來侯爺也聽說了,對,我們追查了半個多月,現在終于有了眉目,兇犯也落網兩個,如果能繼續審下去,說不定很快就能把兇犯一網打盡。
到了這個關頭,絕不能半途而廢。
”
“祁參軍,你對這些兇犯了解多少?
”厲奕問道。
“從他們洗劫姜家的手法來看,這些人很可能是一個組織,訓練有素,行事有規劃,絕非普通流寇。
”祁觀羽說道。
厲奕點頭道:“江湖上的殺手組織,各個門派,朝廷裡的官差以及士兵,甚至是民間那些神秘的組織,這些都有可能。
祁參軍想從兩個被俘的人嘴裡問出後續,恐怕很難。
不如我們将計就計,看看他們究竟想幹什麼。
”
“這些人在洗劫完姜家以後,并沒有藏匿起來避風頭,而是選擇動手刺殺侯爺,他們背後一定另有主謀。
”祁觀羽被說動了,須臾後又道:“既然侯爺主意已定,下官也隻能盡力配合,但此行兇險萬分,下官會親自帶人在暗中保護您。
”
厲奕微微一笑,并不見絲毫懼意,而是叮囑道:“如果本侯被他們帶走了,你們也不要妄動,能暗中跟着摸清他們的老巢那樣最好,但若被察覺了馬上撤退,本侯會想辦法在途中留下線索。
”
“下官明白,我這就去讓人做準備,一炷香以後出發。
”祁觀羽說罷就轉身出去了。
厲奕疲憊地靠在圈椅裡,背後的傷還沒有完全愈合,就算輕輕扯動一下還是很疼。
以前這種疼對他來說并不算什麼,但現在他突然想到了家裡的小丫頭,她的音容相貌在他的腦海裡揮散不去,竟讓他變得有些忐忑和膽怯。
萬一這次他出了意外,以後便再也看不到那個小丫頭了,不能抱她不能寵她,看不到她的笑,再也感受不到她的溫暖,這種近似訣别的恐懼感讓他害怕。
葉如潋,你一定要等着本侯回來,一定!
快到晌午時,侯府門口還是沒有動靜,葉錦羽看着旁邊心事重重的妙音,表面裝的很淡定,但其實她也很慌。
她擔心侯爺會出事,更擔心府裡的人跟着受到牽連。
她現在已經十分肯定侯爺的身份絕不簡單,或許他被貶來楹城隻是一個幌子,但真正的目的又是什麼她猜不出來。
隻是一想到那塊能夠調兵遣将地虎符,就會生出一種随時會打仗地恐懼感,這對于一個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她來說,比天災人禍還可怕。
她的忐忑不安一直持續到傍晚,當她聽到侯爺被劫匪帶走的消息時,終于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平靜。
忙抓着管家追問:“這件事情官府不是也參與了嗎,還有瞿大人也跟着去了,怎麼還會發生這樣的變故?
”
管家歎氣,“劫匪要求侯爺親自去換人,又不準旁人跟着,最後就……”
“不可能,表哥肯定不會眼睜睜看着侯爺去送死。
”葉錦羽的音調都有些變了,而且她也堅信侯爺不會輕易去送命,他們肯定還有别的安排,隻是外人不知道罷了。
“淩叔,再有什麼消息一定要通知我。
”葉錦羽想通以後便松手回去了。
夜色濃重,馬車在颠簸的道路上跑了幾個時辰,厲奕頭上戴着黑色頭套,眼前一片漆黑,隻能靠聽覺辨别周遭的環境。
這些人帶着他兜兜轉轉跑了這麼久,看似跑出很遠,但他聽得仔細,他們一直在繞着城外轉,根本沒有跑出楹城地界。
沒想到他們的警戒心這麼重,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就是害怕暴露了老巢的位置。
不知道祁參軍和瞿蘅他們跟不跟得上,有沒有被繞暈跟丢?
馬車又在路上繞了半個時辰,終于停下,厲奕被人毫不客氣地拽下馬車,推着往前走。
腳下的路并不平坦,還有一段上坡路,之後又是平地,周圍有火光閃動,聽那噼裡啪啦的聲音,估摸着周圍點燃着不少火把或火堆。
天合
這裡很安靜,隻能聽到風聲和腳步聲,而那腳步聲十分有序,咚咚,沉而有力。
厲隋心念一動,迅速對這些人的身份圈定了一個範圍。
“到了,進去!
”有人推了他一把,他摔倒在地,身下地面硌人,後面也沒有響起關門聲。
厲隋的雙手被反綁到身後,幾次掙脫無果,卻讓他對那些人的身份又有了幾分把握。
肩胛處的傷口似乎撕裂開一個小口子,他感覺衣服上有些黏,細細密密地疼痛感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經。
厲隋無聲吸氣,席地而坐。
外面寒風獵獵,聽聲音像是山風,時不時還有厚重布簾互相拍打晃動的聲音。
那幾個人把他丢到這裡就不見了蹤影,外面還是隻有整齊的腳步聲來回逡巡。
厲隋又坐了一會兒,等傷處的疼痛減輕下來,便小心踢掉鞋子,裡面立刻掉出一個手指長的東西。
他坐着轉過身體,後挪,艱難撿起來,蹭掉抱在外面的皮布,露出鋒利的刀刃。
他被那些人帶上馬車以後,身上的東西都被搜刮幹淨,隻有鞋子裡這個逃過一劫。
厲隋割斷手腕上地繩子,摘了頭上的面罩,緩緩起身。
待眼睛适應了周圍的黑暗,不遠處的門簾忽而被風吹開一角。
外面架着火盆,周圍分布着的不是房屋而是帳篷。
厲隋确定了,會有這種習性且訓練有素的組織,恐怕隻有征戰沙場的士兵了。
他沒有走出去,聽腳步聲這裡至少有二三十人,門口也有人守着。
但願祁觀羽和瞿蘅的動作能夠快點,那些人沒有立即殺他,肯定是要留着他問話,想從他這裡得到些什麼。
再說回天黑以前,暗中追蹤的祁觀語和瞿蘅等人,在城外的各種山林裡繞來繞去,繞了幾個時辰,最後終于還是把人跟丢了。
當時他們兩隊人馬一個在北一個在南,中間隔了十幾裡路,誰也不知誰的情況。
瞿蘅憑着自己對侯爺的了解,努力搜尋着主子可能留下的線索。
祁觀語在調查姜家滅門案的時候,對那些兇犯已有些了解,後來在厲隋的提醒下又派人做進一步調查确認,終于在天黑前收到了消息,現在他對兇犯的身份已有七分把握。
從泺州逃過來的一隊逃兵!
泺州是東南方向的邊陲重地,那裡常年遭受周邊部落民族的侵擾,一年當中有大半年都在打仗。
百姓過得擔驚受怕,那些駐守的兵将活的也是苦不堪言,所以有逃兵倒不算稀奇事。
東南處多山多水,與楹城的地勢有很大不同。
暫且不論這些人為何逃到這裡,頂着逃兵的身份還敢如此興風作浪。
但從他們常年培養出來的習性推測,他們的老巢很可能會安紮在他們比較熟悉的山裡。
祁觀語按照這個思路,帶着人連夜搜查城外的每處山林,終于在四更天時,找到臨近楹城邊界處的一座石山。
石山腹地深處亮着燈火,祁觀語帶着人站在幾裡外最高的地方,看到那下面果然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帳篷。
“瞿大人到了嗎?
”祁觀語問旁邊的人。
“還沒有,可能也在中途跟丢了。
”捕快回道。
“下山走遠點兒放信号,等人過來。
”祁觀語吩咐道。
那捕快立刻領命跑走了。
祁觀語等人則原地休息等待,不時觀察着營地裡的動靜,這裡總共有八頂帳篷,五頂大的外表看起來十分粗糙,還有三頂略小但精緻的帳篷。
看樣子這些逃兵裡有三位上峰,但現在三頂帳篷外隻有一頂門口站着兩個士兵把守。
祁觀語推測,侯爺應該就被關在那頂帳篷裡。
看那附近的環境,入口處的路越來越窄,如果帶人進攻,攻擊力會被逐漸收縮,兩邊又設有頗多路障,再加上紮營的那塊地勢比入口處高一丈有餘,也利于敵方觀察,并做出最有利的抵抗和擊破。
是個易守難攻的地勢!
祁觀語想了幾個進攻對策,但總覺得還有所欠缺,一直到瞿蘅帶人趕過來,天色已擦亮,營地裡也逐漸有了其他士兵的活動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