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陽光正盛。
沈娉霜瞧着花圃裡盛開的朵朵嬌花,打趣道:“這花啊就和人一樣,長得差不多,卻是天壤之别,有的是矜貴的牡丹,有的隻是上不了台面的芍藥。
”
江清檸如何聽不出她的指桑罵槐,笑着答:“都是人,不過區區幾十年,何必分個高低貴賤,這不是作賤自己嗎?
”
“誰說人不能分個三六等?
就算有的人家産萬貫,也不過就是暴發戶,跻身上流社會,也褪不去那一身窮酸氣。
”沈娉霜裝模作樣的掩了掩鼻,就像是真的聞到了什麼窮酸氣似的,嫌棄極了。
“聽說姑媽的先生就是白手起家,您何必這麼嫌棄自己的丈夫呢?
”江清檸不卑不亢道。
沈娉霜黑沉着臉,“誰是你姑媽,别亂喊,我可不是阿貓阿狗就可以攀親帶故的。
”
“也是,我忘了,之前聽說過您離家前曾放過豪言壯語這輩子都與沈家劃清界限,确實我不應該叫您一聲姑媽,您不是沈家人,也自然擔不起我這一聲姑媽了。
”
“你——”沈娉霜當真沒有料到這個死丫頭竟是這般的能言巧語,真的是被氣的一時半會都說不出話來。
江清檸再道:“這位夫人如果沒有别的話,我就進去了,這外面,燥人。
”
沈娉霜吼道:“你給我站住,我話還沒有說完,誰給你規矩這麼目中無人?
”
江清檸回頭,輕笑道:“可能是我家三爺說的,他的夫人理所應當人人敬畏,他在京城裡算老幾,我就在夫人圈裡算老幾,所以我大可以明目張膽的為所欲為,你看不慣也好,不認同也罷,我就是這麼傲慢又不講道理。
”
“……”
“夫人還有話要說嗎?
”江清檸問。
沈娉霜被氣得臉色煞白,“我家老三怎麼會娶回你這種粗鄙又荒唐的女人?
”
“天氣挺熱的,您可要保重身體,别中暑了。
”江清檸高傲的進了宅子。
沈娉霜直跺腳,“荒謬,笑話,她算什麼東西敢來呵斥我?
”
江清檸進了宅子,瞧着餐廳方向還在幹瞪眼的兩人,也沒有上前打擾,而是默默無聞的坐在了沙發上。
陳靜靜每每話到嘴邊又被逼了回去,兩眼淚光閃閃,大概還在抽抽搭搭委屈着。
“陳小姐你已經站了十分鐘了。
”沈烽霖實在是不喜歡這種安靜,開口打破沉默道。
陳靜靜身體微微搖晃着,她道:“三哥哥,我以為你還會回來的。
”
“陳小姐,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
“你當初回國的時候不是說隻是辦一兩件事嗎?
為什麼你遲遲不回來?
”陳靜靜問。
“陳小姐,這是我私事,我好像不需要和誰交代一二。
”
“可是、可是你知道的,我一直、一直都在等你。
”陳靜靜激動起來心髒都快了好幾拍。
“我與陳小姐非親非故,陳小姐也不必等我。
”沈烽霖擡眸,眼中全是冷漠。
陳靜靜雙手撐在桌上,大概是心境受到重創,都快暈了。
“陳小姐身體不好就回去吧。
”沈烽霖起身,看那決然的樣子是不打算再談什麼了。
陳靜靜身體反射性的想要抓住他的手臂,卻與他的衣角擦手而過,她一口氣沒有提上來,眼前一黑,搖搖晃晃的跌坐在地上。
“靜靜。
”沈娉霜一進宅子碰巧看到了這一幕。
陳靜靜艱難的撐着心口,費力的喘着粗氣。
江清檸見她憋得臉色青紫,也是亂了陣腳。
沈娉霜摸着口袋裡的噴霧,塞進她嘴裡,“慢慢吸,不着急,别慌别慌。
”
陳靜靜慢慢的安靜下來了,卻是有氣無力的坐在地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沈娉霜将目光投擲到一旁像根柱子一樣一動不動的沈烽霖身上,呵斥一聲道:“靜靜都這樣了,你就一點表示都沒有嗎?
”
“我會派人送她去醫院。
”沈烽霖道。
“我、我不去醫院。
”陳靜靜拒絕着。
“靜靜聽話,咱們得去醫院。
”沈娉霜溫柔的安撫着,又看向沒有動作的男人,道:“把她抱起來啊,她這樣怎麼走?
”
“男女授受不親,我是有婦之夫,得避諱。
”沈烽霖直言不諱道。
沈娉霜吼道:“靜靜這樣很危險,你還在猶豫什麼?
”
“姨,我沒事,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陳靜靜昏昏欲睡着,大概是難受極了。
“老三!
”沈娉霜大喊一聲。
“鬧什麼鬧?
”沈老爺子聽着嘈雜的鬧動,神色不悅的從書房裡走了出來。
沈娉霜急的都快哭了,“哥,靜靜發病了,我讓老三送她去醫院,老三還在避諱,這都是什麼時候了,救人要緊啊。
”
沈老爺子瞥了一眼不為所動的兒子,輕咳一聲:“我派人送她過去。
”
“靜靜是待字閨中的黃花閨女,怎麼能讓别的男人碰呢?
”沈娉霜拒絕着,“就得讓老三送她。
”
“胡鬧,難不成醫院裡的男醫生都不能醫治女病患了?
”沈老爺子道。
“我不管,我就要老三送靜靜,她身體虛,隻有老三能照顧。
”沈娉霜蠻不講理的看着跟自己裝聾作啞的男人。
陳靜靜嬌嬌弱弱的依偎在沈娉霜懷裡,那我見猶憐的模樣當真是讓人心髒都疼得化了。
沈烽霖彎下腰突然将江清檸抱了起來。
江清檸驚訝的環抱住對方的脖子,哭笑不得道:“三哥,你這是做什麼?
”
沈烽霖一本正經道:“檸檸身體不舒服,我得帶她去樓上休息,你們慢慢聊。
”
沈娉霜吼道:“她哪裡不舒服了?
我看她精氣神好得很。
”
沈老爺子說着:“清檸産後确實是很虛弱,應該好好休息,老三你帶她上去,好好陪着她。
”
“三哥——”
“聽話,你需要休息,你很累了,我抱你走,别亂動,不然摔着了,我會心疼。
”
“你們、你們太、太欺負人了。
”沈娉霜扶着陳靜靜,嚎啕大哭着,“靜靜都快暈過去了,你們還在這裡演戲。
”
“管家,安排司機,立刻送陳小姐去醫院,别耽擱了治療。
”沈老爺子被吵得頭疼,索性也是不管了。
陳靜靜絕望的看着遠去的背影,視線一點一點模糊,她不甘心的伸出右手,最後無力的垂了下去。
眼眶裡那蓄勢已久的淚水終于不堪重負的流了出來,她傷心欲絕道:“姨,我們走吧,别讨人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