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千語向來恩怨分明。

　　對她好的人，她會加倍好回去。

　　對她不好的人，她也會毫不留情地以牙還牙。

　　想着自己曾答應過這個弟弟的承諾，她雖心裡不願，也還是爽快地回：“我能理解，你放心吧，我會想辦法的。
”

　　她琢磨，回頭問問費雪，讓她跟她姑姑打聽下，直腸癌的治療，前後大約花費多少。

　　她想想辦法，起碼湊個大概。

　　無論多痛恨那個人，到底是她親生父親，也不能真的見死不救。

　　讓她去床邊照顧是不可能的，那就出點錢吧，權當看在楊梓俊的份上。

　　聽她答應了，楊梓俊感激地連連道謝，一口一句姐你真好！

　　其實，她承受不住這句“謝謝”，為人子女，這些“債”是她逃不掉的。

　　挂了電話，她靜靜地瞧着車窗外，腦海裡計算着哪裡還能摳出錢來。

　　“怎麼了？
又遇到什麼麻煩了？
”卓嶽栾關心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楊千語回頭，笑了笑，輕描淡寫地道：“沒什麼，我弟弟的電話，他遇到點麻煩，找我幫忙。
”

　　卓嶽栾剛幫了她大忙，總不能家裡這點事也跟人家說。

　　人家可憐她，願意幫助，也不過是看在媽媽的面子上，她總不能事事依賴，得寸進尺——所以，她沒提及這事兒。

　　卓嶽栾也沒追問，人都有尊嚴，有時候家醜不想外揚，很正常。

　　于是，他又回到剛才的問題：“我說的那個……你可以考慮下，我沒有親生孩子，易霖是八歲時被我收養的，如今若能多一個女兒，我這輩子也算兒女雙全了。
”

　　“您沒有親生孩子？
”楊千語吃了一驚，看向他不解，“您不是……有過婚姻？
”

　　“嗯，二十多年的婚姻。
”

　　“那您……”楊千語心裡的困惑越來越多，可這些問題，着實不好問出口。

　　二十年婚姻，卻沒有自己親生的孩子，是某一方身體有問題？
還是丁克不願意生？

　　可如果丁克，那就不會領養孩子吧？

　　夫妻離婚，會不會與沒有親生的孩子有關？

　　卓嶽栾知道她好奇，但不好意思問，也沒介意，淡淡笑着道：“我們的婚姻沒有什麼問題，是她……一生都是國家的，把事業看得很重。
她總愧疚，覺得不能很好地照顧我，所以主動提出離婚，想着……讓我找一個能照顧我生活的女人。
”

　　“可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
我哪裡需要人照顧，我能顧好自己。
但既然離婚能讓她心裡踏實些，那就離吧。
”卓嶽栾是很平靜，很溫和地說出這話。

　　看得出，他對前妻并沒有任何不滿，提起來，倒像是說到一個關系挺好的老友。

　　楊千語心裡很佩服，既佩服卓嶽栾的涵養，也佩服那位“一生都是國家的”女人。

　　“你考慮考慮，不急，我這想法也有些冒昧。
”

　　“嗯，那我考慮下。
”對這位長輩的好感繼續加深，楊千語笑了笑點點頭。

　　回到市區，已經是中午，卓嶽栾提議找個餐廳吃飯。

　　楊千語其實早就想回醫院去看望某人了，他肯定又氣得不輕。

　　但當這個念頭掠過腦海，她突然又改變主意：憑什麼一切都要以他的喜好為準？
難道兩人在一起，就是失去自由，失去獨立，時時刻刻捆綁在一起？

　　她心裡别扭，故意不想這麼早回去，于是去跟卓嶽栾一起吃飯，想順便打聽下母親年輕時候的事。

　　————

　　醫院裡，封墨言吃過午飯，見三個小家夥還在桌邊打鬧，隻覺得腦仁嗡嗡直跳。

　　一早把孩子們送來，她就消失不見了。

　　不知道三個孩子的轟炸威力嗎？

　　他還是個病患，需要安靜地休息、調養！

　　把三小隻送來就不管不問，鬧得他沒法靜下心來，這到底是幾個意思？

　　剛打了幾個電話，都被挂斷，他也來氣了，索性不再聯系。

　　有本事，再也别來病房！

　　氣悶地閉上眼睛，他淡淡無奈地出聲：“你們能不能安靜點吃飯？
爸爸要休息了。
”

　　希希看過來，“爸爸，媽媽什麼時候過來接我們？
”

　　親爹：“我怎麼知道？
你們自己不問問？
”

　　希希：“今天出門忘記帶電話手表了。
”

　　小宇走過去：“爸爸，你的手機能借我用用嗎？
我給媽媽打電話。
”

　　封先生摸過自己的手機，“拿去，看你媽接不接。
”

　　“你們又吵架啦？
”

　　“沒，是你媽媽不要爸爸了。
”

　　希希走過來說：“才不會！
肯定是你又惹媽媽生氣，你們男人啊，一個個都是大豬蹄子！
”

　　封墨言本來都閉上眼，面無表情生無可戀的樣子，聽到女兒這話，他吃驚地睜大眼睛，“封雨希！
我是你爸爸，你怎麼能這樣說爸爸？
”

　　小宙安慰道：“哎呀，這也沒什麼啦，大豬蹄子多好吃！
香噴噴！
要是媽媽不管着我，我能一口幹兩個！
”

　　“……”封墨言氣得快要翻白眼。

　　希希跟着二哥哥混多了，也變得沒心沒肺，哈哈笑起來說：“那你把爸爸吃掉，哈哈哈，你能吃掉兩個爸爸，哈哈哈哈哈。
”

　　封先生：“……”

　　小宇撥打了媽媽的電話，毫無意外，果然沒接。

　　他立刻打開微信，找到媽媽的頭像點進去，發了語音：“媽媽，你什麼時候來接我們啊？
爸爸這裡太無聊了，妹妹想回家。
”

　　“嗖”的一聲，語音剛發出去，病房門被敲響，繼而，醫生推門進來。

　　大人孩子都轉頭看去。

　　封墨言看到醫生，原本并未在意，可當他瞧見主任護士身後還跟着一個身影，明顯挺拔清隽，與衆不同，眼眸登時定住。

　　随即，臉色暗暗嚴肅了幾分。

　　主任走上前，恭敬客氣地說：“封先生，給您主刀的卓醫生，特意抽出中午吃飯的時間，過來這邊看看您術後恢複的情況。
”

　　封墨言撇開頭：“不用了，我恢複很好。
”

　　這父子倆，真是陰魂不散。

　　一個把他女人拐走了。

　　一個來這裡膈應他！

　　卓易霖早就知道封墨言的脾氣，并未計較，進門後腳步未停地走到病床邊，掀開被褥直接上手檢查。

　　希希原本還在吃飯，瞧見卓易霖後，水靈靈的大眼睛頓時放光：“哇……醫生哥哥，你長得好好看啊！
比我爸爸還要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