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自尋死路
“我沒這麼說……我隻是希望,你們不要去為難她和孩子們。
”封墨言體力不支,語氣漸弱,可心中的不滿和決絕絲毫未退。
“我們為難她跟孩子?
這話也是她說的?
”徐紅挑眉。
封墨言見父母對千千的誤解已經到了根深蒂固的程度,不得不解釋:“她什麼都沒說,隻是帶着希希過來看我。
這些事,是我跟宮北澤問起的。
”
可盡管親兒子都這般解釋,他們依然不信,還覺得兒子不過是替她遮掩,覺得是她把兒子蠱惑得太深。
徐紅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氣氛就這麼僵持下來。
封墨言知道父母生氣,可該說的還是得說:“既然當年的事确實是誤會,于情于理……你們都應該跟她道歉。
”
“行了!
”徐紅陡然起身,壓不住胸中怒火,“你好好休息吧,晚上我要去陪雯雯,明天再來看你。
”
封墨言想着妹妹的身體,随即關心問道:“雯雯現在怎麼樣了?
”
“怎麼樣你還關心在乎嗎?
在你心裡,不是認定了我們的罪?
認定了你妹妹的罪?
得虧雯雯今天沒來,她要是來了,是不是也得被你逼着去跟楊千語道歉認錯?
”徐紅語氣很沖地回應。
封墨言臉色沉寂,蒼白的唇瓣微抿,片刻後卻還是說:“一碼歸一碼,犯了錯,冤枉了人,本就應該道歉。
”
頓了頓,有些話沒忍住,繼續道:“雯雯若不是被你們這樣偏袒嬌寵着,也不會養成這種性子。
”
“夠了!
”封振霆忍無可忍,無法接受兒子一心幫着外人,把家裡人批評的一無是處,氣得雷霆大怒。
“你倒是一心護着她,可人家領情嗎?
!
你之前好端端的時候,她都不肯回心轉意,現在你成這樣了,還以為她會看得上?
”
言外之意,再怎麼低聲下氣,再怎麼對人家好,都是徒勞!
他甚至覺得,兒子就是賤!
不識好歹!
自讨苦吃!
封振霆吼完,看向妻子,“還愣着幹什麼?
走,你對他再好有什麼用?
就當他死了,沒這個兒子!
”
徐紅起身,雖然生氣可也聽不得這話,斥道:“你胡說什麼!
他好不容易才熬過來,你這不是咒他嗎?
”
封振霆才不管,氣橫橫地,已經甩門而出。
徐紅要去追丈夫,又舍不下兒子,恨鐵不成鋼地指點着:“你啊!
你真是……太讓我們失望了!
”
封墨言什麼都看不到,自然也不知道父母氣成了什麼樣子。
病房門狠狠拍上,房間裡安靜了,他睜着眼眸靜靜地“看着”一片黑暗,耳邊回響的依然是宮北澤的那些話。
——她懷三胞胎,早産,鎮上醫療條件又不好,據說生産時差點沒命……
——她詐死,帶着兩個孩子躲了四年多,才偷偷回來。
——你說她一個弱女子,得經曆了多少才變成現在這副堅強獨立的模樣?
伴随着那些話,他在腦海裡努力回想着,可除了頭痛欲裂,依然記不起絲毫影像。
————
楊千語這幾天因為設計創意被剽竊的事,正在想辦法收集證據,每天跟凱恩在一起的時間很多。
貝蒂一直沒有離開,可凱恩主意已定,無論她怎麼鬧騰都無濟于事,生氣傷心之餘,一個人跑去酒吧買醉。
不料,剛好遇到警方例行巡查,而她又忘了帶證件出門。
給凱恩打電話,那邊卻無法接通,無奈之餘,她想到了另一個人,趕緊打過去“求救”。
宮北澤這些日子忙得四腳朝天,接到貝蒂的電話吃了一驚。
聽她用英文噼裡啪啦一通描述,宮少頗有些頭疼,一手揉了揉太陽穴,同樣用英文詢問:“哪家酒吧?
我馬上過去。
”
貝蒂高興極了,趕緊報了酒吧地址,等他來處理。
驅車趕到酒吧,警察同志正将一些打扮清涼疑似進行非法勾當的年輕男女們帶走。
貝蒂看到他,跳起來招手:“我在這兒!
我在這兒!
”
宮北澤快步過去,同時取出自己的身份證件,上前:“警察同志,這是我朋友,我保證她證件齊全,合法入境,她就是出門忘了帶證件。
”
警察驗證了宮北澤的身份,眸光瞥他一眼有些驚訝。
有頭有臉的宮家少爺呢!
“真是你朋友?
”
“當然!
不然她能給我打電話?
”
警察同志還有正事要忙,見這邊有人擔保,也沒為難,收隊走了。
貝蒂松了口氣,轉回身又坐上高腳椅。
宮北澤送走警察,收起證件,見這大小姐連句謝謝都沒有,好笑地走上前:“你怎麼想到給我打電話?
你男朋友呢?
”
貝蒂悶悶不樂地說:“我沒有男朋友。
”
呦呵!
看樣子又吵架了。
“凱恩還是不肯接受你?
”
一聽凱恩的名字,貝蒂更加不高興,提了一杯酒過來往他面前一跺,“别提他!
你既然來了,陪我喝酒!
”
他更加笑,“我們非親非故的,我幹嘛陪你?
我能跑這一趟就很夠意思了。
”
女孩兒仰頭,一杯酒一飲而盡,酒杯重重落下後才回頭看他:“是你把我騙來這裡的……我現在舉目無親,凱恩又不理我,你不陪我誰陪?
”
說完,把他面前的酒杯又端起來,遞給他,“就算我答謝你,請你喝酒,行不行?
”
宮北澤想着人家一個女孩子也不容易,無奈地歎息了聲,接過酒杯:“好,既然來了,陪你喝兩杯。
”
貝蒂繼續猛灌,開始一個人胡言亂語:“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為什麼你們男人都喜歡她呢?
凱恩從來看不上任何人,偏偏就對她……”
“他是不是腦子壞掉了……出錢,又出力,連家人的态度都不顧,就是要跟那個女人在一起……”
宮北澤聽着,提煉出一些信息,問道:“他們現在還在一起?
”
“當然了!
每天都在一起!
”
宮北澤微微皺眉。
千語到底什麼意思?
墨言醒來了,她不去醫院陪護着,卻跟凱恩走得更近……
難道她是嫌棄墨言了?
真打算跟凱恩在一起?
貝蒂一杯接一杯,等宮北澤回過神來,她面前已經四五個空杯子了。
“哎,你少喝點!
等會兒喝醉了我可沒辦法!
”
男人伸手去搶杯子,可女孩兒一把推開,醉眼迷離口齒不清:“你……你要對我負責的,懂不懂!
”
宮北澤:“?
?
?
”
“别以為我不知道……是那個封……封,是你們的詭計!
你們故意把我弄來,想把凱恩……弄,弄走……我确實喜歡他,喜歡了很久,可他對我……沒,沒有……我經不住你的誘惑,就來了……現在好了,多丢人……我主動,他都……不要……我好傷心啊,你……是你,你把我害成這樣的!
要負責,對,負責……”
宮北澤見她醉得話都說不清楚了,卻能将這前前後後的彎彎繞繞捋清楚,頓時尴尬地直摳鼻。
女孩兒說完,又提了一杯酒給他,搖搖晃晃,站立不穩,“你,喝酒,賠罪!
”
“貝蒂小姐,你别喝了,我送你回酒店吧,太晚了,你這——哎!
”話沒說完,女孩兒端着酒突然撞上來,他招架不住,被潑了一身酒不說,還被女孩兒抱了滿懷。
宮北澤那個尴尬無措慌張窘迫……
一邊手腳并用地将女孩兒提起,打橫抱着,一邊在心裡把好兄弟罵了十萬八千遍!
他是上輩子挖了封家的祖墳嗎?
這輩子要這樣給封大總裁善後!
明明是人家追老婆,他這落一地孽債,真是有冤無處說!
————
楊千語忙完工作準備睡下時,已經快淩晨。
手機突然響起,她拿過一看,微微皺眉。
宮北澤。
這麼晚了,他打電話幹嘛?
難道是封墨言又搞什麼幺蛾子了?
懷着滿腦袋問号,她接通來電:“喂,宮少。
”
宮北澤氣喘籲籲,說話态度也不怎麼樣,“那老外還跟你在一起嗎?
”
沒頭沒尾的一句,楊千語聽得一頭霧水,“什麼?
”
“凱恩!
他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
楊千語莫名有點氣,“這都半夜了,我怎麼會跟他在一起?
”
“不在?
那你給他打電話,讓他到酒店照顧貝蒂。
”
“貝蒂?
”楊千語更加吃驚,愣了幾秒反應過來,“你怎麼跟她在一起?
”
“還不是拜你們所賜?
”宮少此時正在酒店房間,照顧着醉酒後瘋瘋癫癫的外國女孩兒,累得隻想飙國粹。
“凱恩對她不管不問,她一個人跑去酒吧買醉,差點被警方當做偷渡人員帶走,打電話跟我求救,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
楊千語聽完,明白過來,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了笑:“這不是你們自找的麻煩嗎?
現在後悔了?
”
“我……”宮北澤氣得啞口無言,緩了口氣才說,“我隻是個執行者!
本來一片好心,是想撮合你們一家人團聚,怎麼現在麻煩都到我頭上了?
”
“……”楊千語握着手機,沉默冷笑。
“算了!
不說那些了,你讓凱恩過來照顧,我得回去了!
”
“我會打電話,但他去不去是他的事。
”畢竟,她無權插手人家的感情生活。
宮北澤聽她态度高傲,頓時搞不懂了,好奇問道:“聽說你倆最近天天在一起——千語,你什麼意思?
嫌棄墨言,打算跟那老外雙宿雙飛了?
”
“……”楊千語深吸了口氣,“我們是為工作!
”
“工作需要天天在一起嗎?
你明知道他對你的心思,你還不懂得避嫌?
”
“……”楊千語暗暗咬牙,本想直接挂電話懶得搭理,可忍了忍還是覺得有些話得解釋清楚,省得鬧成更深的誤會。
“最近有點事,我們聯系确實比較多,等這件事處理好,我會說服他回國的。
”
“是嗎?
希望你說話算話,畢竟,墨言還等着你。
”
“我又沒讓他等着我。
”
“你說這話就沒良心了。
這幾天你都沒去醫院吧?
他現在看不見,動不了,不能來找你,連打個電話都做不到,成天躺在那裡度日如年,内心有多崩潰你知道嗎?
就算你不愛他了,他也還是你三個孩子的父親,你真狠得下……唔!
”
宮北澤話沒說完,又被瘋瘋癫癫的女孩兒從後勒脖抱住,差點一命嗚呼。
楊千語聽着電話裡亂七八糟的聲音,一會兒是男人崩潰無奈的呵斥,一會兒是女人哼哼唧唧的叫嚷,臉色頗有點複雜難辨。
“我知道了,我會抽時間去看他的,你先……照顧好那個貝蒂吧。
”
宮北澤手機都掉了,還在吼:“你趕緊給那老外打電話!
我他麼又不是備胎,成天幫忙伺候别人的女人!
”
“……”楊千語嘴角抽了抽,趕緊挂了電話,打給凱恩。
凱恩還在跟蘇黎世那邊的律師團隊開會,接到電話,也是一驚。
聽明白前因後果,他竟異常平靜地道:“我現在很忙,走不開,既然她有人照顧,那應該沒事。
”
“不是,凱恩……貝蒂喝多了,跟一個不熟的男人在一起,很危險的你懂嗎?
”楊千語急聲勸道。
雖然貝蒂跟她是“仇敵”,還來找過她的麻煩,可一碼歸一碼,人身安全是第一位的。
當然,她也不是不相信宮北澤的人品。
隻是,孤男寡女又醉酒,很多事不是道德和人品能保證的。
可凱恩還是那句話:“我在開會,很忙。
”
楊千語也懂,怕他是故意的,認為貝蒂是封墨言跟宮北澤合夥招來的麻煩,如今落在宮北澤身上也是咎由自取。
挂了電話,楊千語左右為難。
她還沒聖母到以德報怨的地步,不可能深夜過去照顧扇過她一巴掌的人。
沉默半晌,她拿過手機編輯信息。
酒店房間裡,陪着貝蒂瘋癫到精疲力竭的宮少,聽到手機響趕緊撲過去。
可屏幕上一行字,讓他隻想仰天長嘯!
“宮少,自求多福!
”
啊!
!
!
這群沒良心的白眼狼!
他發誓,以後再多管閑事就是豬!
————
封墨言已經在黑暗裡生活了快一個星期。
從一開始的不敢置信,到後來的滿懷期待,再到如今的希望漸消,他的脾氣随着時間的推移慢慢失控。
如果隻是眼睛失明,或許還沒有那麼大的挫敗感。
而如今,他渾身不能動,每天醒來跟睡着沒有區别,像個活死人一樣等待着時光流逝——放着任何人都會逐漸走向崩潰。
不知是淩晨幾點醒來,病房裡安安靜靜,可耳朵能聽到外面的雨聲和風聲。
連日來的煩躁讓他的睡眠狀況也越來越差,幹躺着胡思亂想,越發覺得生無可戀。
嘗試着動一動四肢,可那身體完全不像是自己的,從頭到腳都不聽使喚。
用力到渾身顫抖,疼痛痙攣,也還是像木乃伊一樣直躺着,一動不能動。
就這樣終于熬到天明……
之所以知道是天明,是因為外面的雨停了,聽到了鳥兒的鳴叫,走廊裡有了腳步聲,說話聲——世界鮮活起來了,新的一天開啟了。
可對他來說,依然是黑暗的延續,毫無變化。
醫生護士進來查房,照例各種詢問,他機械地用一兩個字回複。
有人送了早餐進來,護工幫他搖起床頭,準備喂他。
可他毫無胃口。
“封先生,醫生說您後天就要做手術了,需要保證營養,您還是吃點吧。
”護工看在昂貴的護理費上,盡職盡責地勸着。
封墨言不為所動:“出去。
”
“封先生,您——”
“我讓你出去聽不懂嗎?
!
滾!
”他突然暴怒,咆哮起來,床邊的儀器“滴滴滴”狂叫。
醫護很快沖進來。
這種狀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主任也沒辦法,先讓護工出去。
“封先生,我們已經在盡快尋找可靠的治療方案,請您耐心一點。
”
男人不言不語,閉上眼眸——雖然,閉不閉對他來說并無異樣。
主任無奈地歎了口氣的,帶着護士們轉身出去,順便低聲交代:“等會兒再把營養上了。
”
他不吃不喝,隻能靠挂營養針維持身體所需了。
病房裡又安靜下來,封墨言睜開眼,俊臉漸漸失去鎮定,渾身抑制不住的輕顫。
有一種活法,比死還恐怖。
而他如今,連尋死都無法做到。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門又響,腳步聲傳來。
許是眼睛失明了,耳朵更靈敏,他現在能聽到極輕微的腳步聲——哪怕那些人刻意放慢腳步,他也能聽到。
“不是叫你們滾出去嗎?
又進來幹什麼!
滾!
”他語調很低很沉,可氣勢很兇很烈。
楊千語繼續朝床邊走來,眼眸盯着他更加瘦削的臉龐,心裡麻麻木木一片:“你好不容易熬過一劫,這是打算自暴自棄了?
”
她一開口,男人臉色驟變,失焦的眼眸本能地轉向她這邊。
很快,男人語氣不善,“你來幹什麼?
”
他口氣很沖,楊千語也不客氣,将手裡提着的湯水放下,冷冷地怼:“來看你死沒死。
”
“……”隻一句,男人啞口無言。
楊千語轉身,擰開保溫桶,倒出一碗湯,在床邊坐下:“我親自熬的湯,你要不要喝點?
”
男人不說話,頭撇開去。
她看了眼,也不廢話,湯匙舀了湯,傾身過去,喂到他嘴邊。
封墨言不動,也不張嘴。
“不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