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
”四歲多點的小丫頭，口齒伶俐，頭腦清楚，清脆靈動的嗓音毫不示弱地繼續回怼，“我以前回去，你都叫我臭丫頭，你還說，不要叫你奶奶，你不喜歡聽！
”

　　封墨言眸光一沉，看向女兒，頗有些意外。

　　楊千語看着他的神色明白過來——看來，這事連他這個做父親，做兒子的都不知道。

　　徐紅臉色極其難看，“你個丫頭片子，滿口謊話！
”

　　“我沒說謊！
”希希有點着急，怕自己的話沒人相信，立刻爬起來抓住封墨言的手臂，“爸爸！
我沒說謊的，說謊會變成匹諾曹，我不要長鼻子。
”

　　“就是她說的，不要我叫她奶奶，好兇好兇的……就是因為這樣，我後來才不願意跟你回去了……我真的沒有說謊……”

　　小姑娘說着說着，嘴巴癟起來，大眼睛淚眼汪汪。

　　楊千語看着女兒委屈巴巴的模樣，心疼極了，忙走上前把女兒攬進懷裡。

　　“寶貝不哭，麻麻相信你。
”

　　“嗯嗯！
”希希把小臉蛋埋進楊千語的懷裡，可憐地點頭。

　　封墨言看向母親，臉色肅穆而陰沉。

　　徐紅有些慌，但氣勢不弱，“你看着我做什麼？
小孩子說的話也能當真？
”

　　封墨言面色陰沉，心底裡已然選擇相信女兒，冷聲道：“小孩子天真率直，她的話當然可以當真。
”

　　“天真率直？
你别忘了，她媽是什麼德行！
有其母必有其女！
”

　　楊千語聽着這話，心裡已經麻木了。

　　其實，她有一點不理解。

　　當初，她跟封墨言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那時候封家就相當于她第二個家。

　　成日她沒少往封家跑，除了封詩雯對她不待見外，其餘人對她都挺友善的呀。

　　尤其是封老爺子，對她特别關愛。

　　怎麼至于後來發生那些事，無論她如何解釋，二老就是一句不信？

　　她的人品，好像突然崩塌了，成了個劣迹斑斑狼心狗肺的劊子手。

　　徐紅說出這句話，封墨言突然啞聲了。

　　楊千語沒有回頭看他，但麻木的心底，猝然又泛起一絲抽痛。

　　他不言語，是因為心底裡也這麼認為的吧……

　　片刻後，男人開口，“過去的事暫且不提，希希隻是個孩子，她什麼都不懂，你這樣對她，實在是過分。
”

　　楊千語暗暗露出苦笑。

　　他肯護着女兒，是不是已經算仁至義盡了？

　　可徐紅才不吃這套。

　　“我沒想欺負一個孩子，是你把這丫頭慣得無法無天！
我一來她就沖我喊什麼巫婆，封家的孩子怎麼能這樣沒教養？
你小時候，我跟你爸是這樣教育你的嗎？
”

　　姜是老的辣，徐紅馬上就把責任推到了封墨言這個做父親的頭上。

　　楊千語下意識想為女兒辯解一句，可正要開口，封墨言搶先回應了：“希希或許是有些任性，但并不是沒有教養的孩子，她不會無緣無故罵人。
”

　　楊千語沒出口的話頓住，心裡稍稍安慰。

　　看來，不管這混蛋怎麼可惡，起碼在維護女兒這方面，他真是個無可挑剔的好父親了。

　　“肯定是你先說了什麼激怒她。
”封墨言看向母親，接着道。

　　“我……”徐紅有些語塞，擡手無措地指了指，最後落在楊千語身上，“我說什麼了……我看到她在，我叫她走！
你跟采月是有婚約的，可卻公然跟這個女人糾纏不清！
簡直就是——”

　　她想說狗男女，奸夫淫婦之類的……可想着自己兒子，終究說不出口。

　　不過話題扯到楊采月頭上，徐紅腦子頓時清醒，“對了，我來是找你的！
采月住院幾天了，你都沒去探望下，昨天又鬧出跳樓的事……搞得人盡皆知！
”

　　“你想沒想過我跟你爸的處境？
知道外界現在都怎麼議論我們封家？
你三十了，不是三歲，做事情不能全憑喜好，得顧全大局！
”

　　徐紅這話倒是在理。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何況是封家這樣的豪門望族，更顧忌顔面和門楣。

　　可封墨言就是個做事全憑喜好的主兒。

　　拿世俗那些觀念壓他，隻會讓他更叛逆。

　　所以，聽完母親苦口婆心的勸導，他内心毫無波瀾，隻回了句：“嘴長在别人身上，該怎麼議論是他們的事。
”

　　“墨言，你——”

　　徐紅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恨不得捶胸頓足。

　　“希希生病，需要靜養，您沒事就回去吧。
最近我很忙，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先放一放。
”

　　封墨言不理會母親的盛怒，下逐客令了。

　　徐紅一肚子火沒處撒，堵在胸口不知多難受，當即僵持着，不說話也不說走。

　　場面極其尴尬。

　　楊千語站在床邊，一直摟着希希，小丫頭埋在她懷裡，時不時擡起大眼睛看看她。

　　她就垂眸笑笑，用眼神無聲安撫。

　　對峙了好一會兒，封墨言皺皺眉頭，突然說：“您要是喜歡這間病房，我就給希希挪出去，這間騰給您住着？
”

　　楊千語耳根子一抖，心想這家夥也太狠了！

　　——對自己親媽都能這樣？

　　而徐紅聽聞這話，更是氣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墨言！
你真是……”她擡手氣憤地指着兒子，結結實實地跺了下腳，“我管不住你，我讓你爸來管！
總之我今天把話放這兒，封家兒媳隻可能是采月！
你想跟這個狐狸精在一起，除非我死！
”

　　狠狠放下這番話，徐紅拽起包包，氣橫橫地離開了。

　　病房裡，還有幾名醫護在場。

　　封墨言看向他們，态度還算恭敬，可陰沉的臉不怒而威：“今天發生的事，我不希望聽到有人議論。
”

　　醫護立刻點頭，唯唯諾諾，“封先生，我們懂得，都懂。
走走走，趕緊去忙了……”

　　幾名醫護麻溜兒地閃人了。

　　病房裡安靜下來，希希也從楊千語懷裡退出。

　　“爸爸……”奶萌弱弱的語調。

　　封墨言心情很亂。

　　當着母親的面，他維護了女兒。

　　可其實心底裡，并非毫無波瀾。

　　這些日子的種種輿論，已然給公司帶來不少負面影響。

　　今天上午的緊急會議，也是因為這些輿論導緻的，可他還沒處理好，就又中途匆匆離場。

　　他可以不在乎外界的流言蜚語，但不能不顧公司上下這麼多人的利益。

　　還有偌大的封家，盤根錯節的複雜關系……

　　可無論再大的壓力與困難，無論外面有多少狂風暴雨，他一一都擋在身後。

　　轉身面對女兒時，冷沉的臉龐露出柔情淺笑：“怎麼了？
小臉疼不疼？
讓爸爸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