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跟聖甯出現在王府二樓的小客廳裡。
因為這裡很少有人過來,他們憑空出現,也不會惹人驚訝。
但是,下樓的時候,聖甯卻笑着道:“功德王,我先回去,你自己下去吧!
”
流光寵溺地望着她:“郡主不随我一起下去?
一會兒,可是打算讓我飛回去?
”
那麼遠,它倒不是沒有飛過。
但是如今家裡有了嬌妻跟孩子,流光再也不如從前那般灑脫。
一旦忙完了這些,總想着能第一時間回到家人身邊去。
聖甯一想,也是,如果她走了,回頭流光還得找她再過來。
如此麻煩,倒不如一直陪着了。
反正太子宮裡還有哥哥在守着呢。
她笑了笑:“那我陪着你吧!
”
流光若有所思地望着她:“郡主不用擔心老夫人,如今她有求于我們,态度自然與從前不同。
”
其實,聖甯這麼可愛的小仙女,沒有人不喜歡她。
蔣欣不喜歡,也是因為聖甯是傾慕的女兒。
若是傾藍的女兒,在蔣欣面前的待遇自然是不同的。
流光瞧着聖甯失落的樣子,有些不忍,所以才會出口安慰。
聖甯沒想到他竟然一眼看穿,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笑道:“功德王越來越懂人情世故了。
”
流光也笑望着她:“郡主随着年紀的增長,越來越懂事了。
”
兩人從樓上下來。
就看見蔣欣跟苗淼在花園裡。
“聽聞康賢王請了位心理醫生陪着老夫人,”流光笑着信步而去:“看來,就是這位姑娘了。
”
蔣欣猛然轉身!
看見流光的時候,面露驚喜,大步沖上前,望着他:“功!
功!
我!
”
她支支吾吾的,竟是說不出一段完整的句子。
這模樣在流光意料之中,卻在聖甯意料之外。
以至于流光第一時間扣住她的脈搏,而聖甯第一時間吓得往後退了一步。
苗淼望着眼前的人,心中無比激動。
她恭敬地對流光跟聖甯道:“苗淼見過功德王,見過聖甯郡主!
”
聖甯的思緒被她拉回。
也發現這個女孩的微笑有治愈心靈的力量。
聖甯笑着:“不用客氣。
”
苗淼心中歡喜:“郡主真是跟外界傳聞的一樣,美麗可愛,親切和善呢!
”
而流光的眉頭則是蹙着,不多時,松了手,拉着聖甯就往回走,也不跟蔣欣多說什麼。
急的蔣欣在後頭,一個勁邁着步子追着跑。
流光在屋裡寫下一串藥方,交給了管家。
管家恭敬地接過:“功德王,可是給老夫人換藥?
”
流光:“對,隻是過去早晚各一副藥,改成一日三次。
早晚用我新寫的方子,晚上用舊方子,連服一個月,一個月後,我再來。
”
管家連連颔首:“是!
”
蔣欣焦急的很:“我!
我!
”
原本,醫生說她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但是吃了流光開的藥膳,吃了整整半個月。
蔣欣現在已經可以蹦出清晰的字了。
她就如同新生兒學說話,咬字精準。
隻是,要說詞彙,或者句子,那就不行了。
也因此,蔣欣認準了流光可以将她徹底醫治好。
流光心裡也是歎息,更是無奈。
這世上多的是不想活的人,去自殺,然後死不掉,卻落得終身殘疾,悔不當初!
輕生容易,一下子能死透不易。
輕生了卻死不掉然後生不如死,說的就是蔣欣這樣的了。
看出她的意思,流光溫聲解釋:“慕太太,您傷的是神經,隻能修護損傷,不能完全治愈。
這世上的疑難雜症,都需要時間去調理、治療。
想要立竿見影藥到病除,也要分情況。
而你的情況,屬于特例,隻能一步步調理,最後如果能說完整的詞彙,指尖對冷熱、輕重能恢複感覺,也就是最好的效果了。
想要說話,想要抓握,這不可能的。
”
流光要麼不開口。
一開口就将蔣欣徹底康複的希望堵死了。
蔣欣眼中噙着淚,想哭。
苗淼得知蔣欣病情的結果,也跟着惋惜。
而流光很快帶着聖甯,上樓去了。
蔣欣回過神來,大步追上樓,卻整個王府找不到流光跟聖甯的蹤迹。
她知道,他們已經離開了。
蔣欣整個人都不好了,趴在苗淼懷裡痛哭流涕。
這時,蔣欣的電話響起。
苗淼看見上面有兩個字:雅雅。
她想了想,該是北月的清雅女帝?
傾藍的康賢王妃?
她将手機遞給蔣欣。
蔣欣卻失去說話的能力,搖頭,抗拒,但是瞧着上面的“雅雅”,她立即讓苗淼幫着自己接電話。
雖然是比劃着動作,但是苗淼跟蔣欣也算是相處了多日,有些默契。
她硬着頭皮接了:“王妃?
”
“你是誰?
”清雅的聲音帶着倨傲:“為什麼我外婆的手機是你接聽的?
”
“王妃,我是蔣欣女士的心理醫生,我姓苗。
”苗淼看着蔣欣,又道:“蔣欣女士現在的狀況不适合聽電話,所以她讓我幫忙代為接聽。
”
清雅沉默了會兒,問:“你住在王府裡?
”
苗淼:“是的。
因為蔣欣女士現在的狀況特殊,需要我貼身照顧。
”
“貼身照顧?
”清雅若有所思:“sky允許你住進住宅?
”
苗淼不知道sky是誰:“王爺吩咐的。
”
清雅挂斷。
苗淼愣住,不明所以。
可是下一秒,清雅的視頻電話打過來了。
視頻中,苗淼看見了清雅貌若天仙的容顔,還有她身後富麗堂皇的北月宮殿。
清雅也看清了苗淼,而後道:“我要看看外婆的情況。
”
“是。
”苗淼剛說一個字,電話就被蔣欣拿過去。
她失去了抓握能力,就用兩隻手腕用力夾緊手機:“嗚嗚~雅!
嗚嗚嗚~”
“外婆!
”清雅瞧着,眼眶紅了,眼淚很快就飚下來:“外婆!
您怎麼忽然就生病了,就病成這樣了?
”
“嗚嗚~雅!
雅!
雅!
”蔣欣一副有口難言、有苦說不出的樣子。
那聲淚俱下的模樣,實在是可憐又狼狽!
清雅在電話那頭說了很多安撫的話。
蔣欣邊聽邊哭。
清雅又道:“馬上夏天了,我打算接嘟嘟回北月。
當初父皇也說過,允許嘟嘟在北月半年,在甯國半年的。
外婆,如果甯國的庸醫們治不好你,不妨來北月試試吧!
您都……您都這樣了,您跟母後求個情,來北月試試這裡的宮醫,您去求母後,母後一定會答應的。
雖然我北月是個小國,但是沒準能有治療您的法子呢?
”
蔣欣一聽,立即點頭:“嗯嗯!
嗯嗯!
”
這天,傾藍下班回來,疲憊不堪。
沖了澡從房間裡出來,看見苗淼,主動上前溫聲道:“苗醫生,這段時間真的非常感謝你。
如果不是你在家裡幫我照顧外婆,我也不可能全心全力投入工作中。
接下來的時間,可能還要麻煩你了。
”
苗淼尴尬地搖了搖頭:“我應該再照顧奶奶一個月,就可以了。
”
傾藍不解:“一個月?
”
“或者沒有一個月,因為幼兒園放假都比較早。
”苗淼腼腆地撥了下額前的劉海:“王妃跟奶奶視頻通話,讓奶奶暑假的時候,跟小世子一起回北月去。
”
傾藍蹙起眉:“今天的事情?
”
苗淼微笑:“對。
而且你們夫妻許久未見,想必也是特别想念。
不過王爺放心,隻要我在王府一日,必然好好照顧奶奶,努力讓她以最好的精神狀态跟身體狀态,去北月。
”
傾藍不再多言,側身從她面前而過。
晚餐。
蔣欣如孩子般乖巧地坐在餐桌上,等着傾藍跟苗淼過來,一起用餐。
而管家端上了流光開的藥。
蔣欣已經不想再吃了。
流光都說了,最多也就是說詞彙,或者手能恢複感覺,卻依舊不能說句子,不能抓握。
既然如此,她還吃這個藥幹什麼呢?
管家一直在邊上勸着,可是蔣欣就是不理,她連那藥看也不看一眼。
甚至,她滿心歡喜地想着,求了慕天星之後,就可以去北月。
那時候,北月的宮醫或者有法子可以将她醫治好。
傾藍與苗淼前後腳趕到餐廳,而傾藍的态度卻一落千丈:“外婆,我不是讓你不要給雅雅打電話的嗎?
”
蔣欣站起身,委屈地望着他。
傾藍心軟,扶着她坐下。
看着面前的湯藥,他問管家:“這是?
”
“老夫人不願意喝藥,我一直在勸。
”管家很是為難。
傾藍端起藥,望着蔣欣:“外婆,我喂你喝吧。
”
傾藍心裡是有數的,流光确實非常厲害。
當初蔣欣在手術室裡那麼長時間沒消息,估計就是沒救了,醫生們不敢說。
但是流光過去,将蔣欣從死亡線上拉回來了。
還有後來,蔣欣一個字都說不全,現在喝了半個月的藥,就能吐字清晰。
這些全都是流光的功勞。
傾藍正想着,給流光家裡的玄心公主送一套雪緞過去,好好表達一下感謝之情。
可是,蔣欣卻是搖頭,不肯喝:“嗚!
嗚!
”
傾藍溫聲勸着:“外婆,乖,喝藥。
”
蔣欣搖頭:“雅!
月!
”
吐出兩個字,她深呼吸,凝視着傾藍簇起的眉頭,努力說着:“去!
”
她要去北月,找清雅。
傾藍将湯藥放下:“不喝就算了,外婆,我很累了,我上樓休息去了。
”
傾藍轉身走了。
這輩子都沒用這麼大的耐心對待一個人。
而現在,他覺得自己對蔣欣的耐心,就快要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