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幾人雖然沒說話,但心裡對胤禛的恨意隻多不少,良久,允禟咬着牙不甘心地問道:“八哥,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
允禩起身走了幾步,從齒縫間冷冷蹦出一個字來,“等!
”
“要等多久?
”允䄉按捺不住道:“要我說,還不如拼一次,就算老四他真的是裝病,可現在咱們掌着京中所有兵力,九門皆在控制之中,不見得就拼不過他這個所謂的皇帝。
隻要成了,那一切都就是咱們的了。
”
“愚蠢!
”允禟不屑地道:“沒聽八哥說嗎,宮中大内侍衛的數量比以前多了許多。
”
“那又怎樣,再多還能多過步軍衙門的人?
簡直就是笑話。
”允䄉不以為然地說着。
”允禟神色凝重地道:“單憑那些大内侍衛自然不足為慮,怕就怕他們隻是其中一個縮影。
你别忘了老十三,他是老四的死忠黨,手裡又握着豐台大營,如果這次的受傷是計,那麼豐台大營的人馬必然早已布下了,隻等我們動手便會反駁過來。
”
允䄉猶不服氣,嘴硬地道:“可是九門已閉,即便拼上整個豐台大營也沒那麼容易進來,等大局一定,他們就算攻進來也沒用了。
”
“沒那麼簡單。
”允禩接過話道:“老四這個人我很清楚,從不打無把握的仗,若這次傷重真是一個局,那麼他肯定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打算,也許豐台大營的人早在咱們不知情的情況下進城了。
”見允䄉犟着頭要說話,允禩擡手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九門每日都有這麼多人出入,隻要那些将士脫下那身軍服,混在百姓之中進來,就不會引起任何人注意。
”
“所以我說,隻能等,胤禛不可能一直裝下去,是死是活終有一個定論。
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我猜錯了,如此,咱們還有機會,否則……”允禩搖搖頭沒有說下去,但衆人皆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思變得沉重無比,尤其是允禵,其他人尚且好說,他卻是本該被囚禁之人,剛才卻大搖大擺出現在宮中,一旦追究起來,他還有釋他出來的烏雅氏都難逃其罪。
允禩看出允禵的顧慮,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用太擔心,胤禛不會動你的,年羹堯戰敗,西北的殘局還需要你去收拾,這就是你最好的護身符。
”
且說養心殿中,一衆嫔妃進去後,看到躺在床上氣若遊絲的胤禛,皆是悲從中來,拿着絹子不住抹淚,有那不堪的已經低低哭出了聲。
允祥紅着雙眼站在床尾,看到烏雅氏進來,忙上前攙扶了道:“太後,您小心身子。
”
“哀家不礙事,讓哀家看看皇帝。
”烏雅氏哽咽着走到胤禛床前,未語淚先落,倚在床邊坐下後看着胤禛削瘦的臉頰,雖不親近,但看到胤禛将死,心中還是說不出的難過,到底是她親生的,流着她身上的血。
猶記得胤禛剛出生的時候,她瞧着那個小小的人兒,心中不知道多歡喜,那是她第一次當額娘,多想親眼看着他長大。
可那時她僅僅是一個貴人,根本沒資格撫養孩子,所以僅過了一天,連名都沒取的胤禛就被抱到了孝懿仁皇後宮中,她日想夜想,想的眼睛都哭腫了,直到嬷嬷跟她說,再這樣哭下去,眼睛要瞎掉了才不敢再哭。
後來熬到出月子,她就經常偷偷去孝懿仁皇後宮中看胤禛,看着他從一個奶娃娃到牙牙學語,再到會走會跑。
她欣慰于胤禛的長大,卻也難過,因為胤禛不認識她,偶爾在禦花園中或什麼地方見了,也隻是生疏地喚她額娘,一些也不親近。
每次聽到胤禛那生疏的稱呼,她的心都跟針紮一樣,她不想聽,更不想見到親生兒子與别人親近。
所以漸漸的,她不再去看胤禛,不再去想這個兒子。
再後來,她又懷孕了,這個時候,她已經是德嫔了,有資格自己撫養孩子,所以她将所有的母愛都傾注在允禵身上,胤禛在她腦海中的印象越來越淡,她都快忘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兒子。
可偏偏就是在這個時候,孝懿仁皇後過世了,胤禛又回到了她身邊,突然多出來一個人,令她有些無所适從。
雖然她很想與胤禛親近,可一來自小不養在膝下,兩人之間總有那層隔閡在;二來她當時疲于照顧允禵,關注在胤禛身上的精力自然少得可憐。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胤禛的性子越來越冷,脾氣也越來越怪異,而她與胤禛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一轉眼,已經四十多年過去了,她還活着,可是胤禛就快死了,連最後一絲母子情份也要消失了。
她擡手,撫上胤禛的臉頰,一遍又一遍,眉眼間充滿了濃濃的不舍,在不斷滴落于胤禛臉頰的淚水中,她低喃道:“老四,如果你願意,下輩子再做額娘的孩子吧,下一世,額娘一定會好好疼你,不讓任何人将我們母子分開。
”
聽到烏雅氏的話,衆人哭得更兇了,她們仿佛已經看到胤禛死後,自己等人被趕入壽康宮,在孤寂與冷清中餘過餘生的悲慘下場。
聽到漸響的哭泣聲,原本木然站在一旁的淩若驟然回過頭,厲聲叫道:“閉嘴!
我說過,一個都不許哭!
”
她怕,怕聽到哭聲,總覺得每哭一聲,胤禛離自己就遠一分,所以她不允許任何人在耳邊哭,不許他們的哭聲将胤禛帶遠。
這一次,她的話沒有像上一次那樣有效,僅僅是停頓一會兒後,哭聲就再次響起。
“不許哭!
不許哭!
”淩若紅着眼歇斯底裡地叫着,渾身都在發抖,就像一隻被逼到絕路的母貓。
“夠了!
”年氏帶着未及拭去的淚從衆人中站了出來,盯着淩若冷冷道:“熹妃,把你的威風給本宮收起來,太後在,皇後在,本宮也在,這裡輪不到你來發号施令!
”說到這裡,她繞着淩若走了一圈,有毫不掩飾的厭惡在眼中,“在咱們衆多姐妹之中,皇上待你是最好的,明知你犯下大錯,還親自接你回宮。
可是你呢,你又是怎麼回報皇上的,從皇上出事到現在,你一滴眼淚都沒掉過,一聲都沒哭過。
你不哭還不許别人哭,熹妃,本宮都在懷疑你的心腸究竟是不是鐵打的,否則怎可以如此狠心絕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