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是那樣溫柔,瑕月幾乎下意識地就要點頭,幸而心頭還有一絲清明,強行抑住這個沖動,屈膝道:“奴婢也很想陪在皇上身邊,可惜,奴婢沒有這個福氣,冷宮才是奴婢的歸宿。
見她一再拒絕自己,弘曆聲音微沉,“瑕月,朕已經與你說那麼多了,你還想要朕怎麼樣?
”
瑕月低頭道:“奴婢不敢,奴婢隻想回自己應回的地方,奴婢告退!
”
“那拉瑕月!
”弘曆緊接着她的手不放,冷聲道:“你是否當真不願再回延禧宮,若是你真不願,朕……”聲音有片刻的停頓與輕微的顫抖,“朕由你!
”
瑕月擡頭看了弘曆一眼,淚水含在眸中,将落未落,“奴婢……多謝皇上!
”
明明已經出口的話,卻在這一刻的注視中被弘曆抛諸腦後,用力一拉,将她帶到懷中,悶聲道:“朕不讓你走,朕要你陪在朕身邊。
”
一滴淚水順着蒼白的臉頰劃落,緊接着是更多的淚水,直至浸濕了弘曆的前襟,雙手緊緊攥着,整個人都繃在那裡,很緊張又或者說是很痛苦的樣子。
她這個樣子,令弘曆眸中閃過一絲難過,放開些許道:“陪在朕身邊,有那麼痛苦嗎?
”
“不是痛苦,而是……奴婢害怕!
”瑕月艱難地道:“奴婢怕同樣的事情會在不久的将來再次重來,與其如此,還不如斬盡所有希望,就這麼待在冷宮之中,至少……心不會再痛!
奴婢不知道在皇上心中,奴婢有着怎樣的位置,但在奴婢心中,皇上是唯一,也是所有,臣妾不想再嘗一次被皇上抛棄的滋味。
”
弘曆聞言心疼不已,憐聲道:“朕不知道這件事令你這麼痛苦,是朕忽略了你的感受。
朕答應你,以後都不會了,你相信朕可好?
”
瑕月擡起朦胧的淚眼,緊張地道:“真的不會了嗎?
”
“是,不會了,朕保證,絕對不會再發生。
”随着弘曆的話,瑕月的身子漸漸軟了下來,不再如剛才一般**,而弘曆也将她抱的更緊。
如此,不知相擁多久,弘曆方才啞聲道:“走吧,朕陪你回延禧宮,那座宮殿一直在等待着你的歸來。
”
瑕月點點頭,憑由他牽了自己往延禧宮走去,在臨近那座宮殿時,瑕月卻停下了腳步,弘曆不解地道:“怎麼了?
”
瑕月擡起雙眸,顫聲道:“奴婢害怕。
”
弘曆聽過她之前的那番話,哪裡會不知道她在害怕些什麼,心疼地緊一緊掌中的纖纖素手,柔聲道:“沒什麼好怕的,朕陪你一起進去。
”
瑕月微微點頭,随着他的腳步走了進去,所過之處,宮人紛紛下跪,眸中帶着難以言喻的驚訝,之前弘曆來此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與早已被廢入冷宮的那拉氏一起來此,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瑕月再次踏足延禧宮,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事實上,她離開此處,僅僅不過半年而已。
一路來到内殿,瑕月走到落地的銅鏡前,冷宮沒有鏡子,半年多來,她還是第一次照鏡子,鏡中映照出來的人影容色憔悴,臉色蒼白,哪裡還像記憶中的模樣,她不由得輕聲道:“好醜。
”
弘曆見她一直站在銅鏡前不移步,已是猜到了她的想法,如今聽到她這麼說,立刻道:“哪裡有醜了,還是與以前一樣美貌無雙。
”
瑕月輕撫着臉頰道:“皇上哄騙奴婢呢,奴婢在冷宮待了那麼久,哪裡還能與以前一樣。
”
弘曆攬着她的肩膀道:“朕說的是真的,朕的瑕月,一點都沒有變。
對了,前些日子,西洋進貢了一批鏡子,照起來纖毫畢現,比這個銅鏡清楚許多,朕明日就讓人送來,将你這裡的鏡子全部換掉。
”
瑕月驚奇地道:“纖毫畢現?
有這樣清楚的鏡子嗎?
”
弘曆含笑道:“嗯,非常清楚,就好象朕現在看你一樣,哪一處都可以看清,你明兒個就能瞧見了。
”
瑕月對這個鏡子确實十分感興趣,當下行禮道:“奴婢多謝皇上。
”
弘曆親手扶起她道:“不必謝朕,還有,你不要再自稱奴婢,朕不喜歡聽,在朕面前,你隻有一個稱呼,可還記得?
”
瑕月露出了重逢後的第一個笑容,屈膝道:“臣妾多謝皇上。
”
弘曆随之一笑,道:“來,坐到椅中來。
”
“皇上,怎麼了?
”面對瑕月的疑問,弘曆沒有回答,隻示意她坐下,随即從妝匣中取出放在底層的象牙梳,替瑕月緩緩梳着瀑布一般的青絲。
瑕月被他這個舉動吓了一跳,連忙道:“皇上,您這是做什麼?
”
弘曆溫言道:“剛才朕來這裡,看到這把象牙梳,忽然很想親自為你梳一次發,喜歡嗎?
”
瑕月忍着眸中的溫熱,道:“喜歡,但是臣妾不過一介卑微之身,如何擔待得起。
”
“朕覺得你擔待得起便可以了。
”弘曆執一縷發絲輕嗅,贊言道:“如蘭似麝,實在令人心醉。
”
在他說完這一句時,瑕月突然自椅中轉身,用力抱緊弘曆,哽咽道:“皇上,您是臣妾唯一的親人,求求你,讓臣妾這一輩子都陪在您身邊,别不要臣妾好不好?
”
弘曆輕撫着她的發絲,憐聲道:“朕答應你,隻要你心中有朕,朕就不會不要你。
朕不負卿,卿亦不負朕,好不好?
”
“嗯!
”瑕月在他懷中用力點頭,淚水無聲而落。
忘記摻了麝香的燕雙飛;忘記曾經的不快;忘記上一代的恩怨;就這麼……就這麼留在弘曆身邊,做他的女人!
這一夜,對于蘇氏而言,充滿了絕望了黑暗,對于瑕月而言,卻是充斥着希望與光明。
雖然弘曆沒有明說,但她娴妃之位,必當恢複,甚至……可能更進一步。
翌日,朝陽升起,昨夜發生的事亦悄悄傳遍了後宮,每一個聽聞此事的人皆滿面驚異,不明白怎麼一夜之間,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